方平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那雙漆黑的眸子迎著她羞憤的目光，沒有絲毫退縮，反而帶著點玩味。
    “我胡說八道？”
    他像是聽到了什麽極其有趣的事情，輕輕挑了挑眉。
    方平笑著說道，“你不信的話，可以去問問你父親呀。”
    他的語氣輕鬆，甚至帶著一種“你看我敢不敢說”的坦然。
    這話讓林天霜心頭再次一緊。
    她下意識地咬了咬下唇，臉頰的熱度絲毫未退。
    去問父親？
    她怎麽可能去問這種荒唐的問題。
    但方平那篤定的眼神，又讓她心裏莫名地打起了鼓。
    難道……爸爸真的……？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就被她強行壓了下去。
    “你放屁！”
    林天明怒視著方平，仿佛要用眼神將他撕碎。
    他指著方平，因為激動，聲音都有些顫抖。
    “你算個什麽東西！敢這麽跟我姐說話！”
    “還想當我林家的女婿？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方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目光依然落在林天霜微微泛紅的臉上。
    他甚至還對著林天霜眨了眨眼，帶著一絲戲謔。
    “你看，你弟弟都替你著急了。”
    林天霜被他這一下徹底氣到了，又羞又惱。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恢複了幾分警察的鎮定。
    “方平，你夠了。”
    她的聲音冷了下來，帶著警告的意味。
    “不要在這裏胡言亂語。”
    方平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好吧，當我沒說。”
    但他眼底那抹促狹的笑意，卻怎麽也藏不住。
    林天霜看著他這副樣子，心裏更氣了，卻又拿他沒辦法。
    她轉過頭，不再看他，試圖平複自己紛亂的心緒。
    客廳裏的氣氛因為這短暫的交鋒，變得有些微妙。
    方平臉上的笑意收斂了些。
    他看著兀自氣鼓鼓的林天霜，輕輕搖了搖頭。
    “好了，不逗你了。”
    他的聲音恢複了之前的平靜，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
    “我還有正經的事情要做！”
    說完這話，方平不再看姐弟倆的反應。
    他轉過身。
    腳步沉穩，不疾不徐地向著別墅大門的方向走去。
    背影在斜陽下拉得很長，透著一種與他年紀不符的篤定。
    林天霜站在原地，臉頰的紅暈尚未完全褪去。
    她看著那個背影，心裏五味雜陳。
    羞惱、好奇、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悸動交織在一起。
    剛才父親在書房裏到底跟他說了什麽？
    林天明則死死地盯著方平的背影，眼神像是要噴出火來。
    拳頭在身側握得咯吱作響。
    屈辱和憤怒幾乎要將他吞噬。
    就在方平的手即將觸碰到門把手的時候，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
    腳步猛地一頓。
    他轉過頭。
    目光越過客廳，精準地落在林天霜身上。
    那雙深邃的眼睛裏，又帶上了幾分理所當然的意味。
    “林警官。”
    他揚了揚下巴。
    “你還愣著幹嘛？”
    “是你把我帶到這兒來的，難道不打算把我再送回去嗎？”
    林天霜看著他理所當然的樣子，心裏那點剛平複下去的羞惱又湧了上來。
    這家夥！
    但偏偏他說的沒錯，是她把他接過來的。
    她輕輕吸了口氣，那雙明亮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複雜，最終還是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知道了。”
    聲音不大，帶著點悶悶的不情願。
    旁邊的林天明見狀，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卻又不敢再多說什麽，隻能狠狠地瞪著方平的背影。
    幾分鍾之後，林天霜駕駛的警車再次駛離了莊園。
    夕陽已經沉入地平線，天邊隻剩下幾抹絢爛的晚霞，給江城的街道鍍上了一層溫暖又朦朧的光暈。
    車廂內陷入了一種微妙的沉默。
    林天霜握著方向盤，目光專注地看著前方，車內的光線有些昏暗，看不清她臉上的具體神情。
    方平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眼神卻像是穿透了那些建築與行人，落在了更遠的地方。
    他沒有再開口調侃林天霜。
    林南天那張帶著沉痛與期盼的臉，那張泛黃的地圖，還有“如意門”三個字，在他腦海中交替浮現。
    血海深仇。
    走私文物。
    挖國家的根。
    這些詞語的分量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
    林南天將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不僅僅是為了報殺妻之仇，更是為了阻止那些國之瑰寶流失海外。
    蒼雲山脈深處……
    方平的指尖無意識地在膝蓋上輕輕敲擊著，腦中快速勾勒著行動的初步計劃。
    如意門盤踞多年，勢力必然根深蒂固，絕非易與之輩。
    貿然闖入，風險極大。
    必須先查探清楚情況。
    警車在“如香齋”門口緩緩停穩。
    方平幾乎在車停下的瞬間就推開了車門。
    “多謝。”
    他頭也不回地丟下一句，身影迅速消失在飯店門內。
    林天霜坐在駕駛座上，透過後視鏡看著他進去的背影，眉頭微微蹙起，眼神複雜難明。
    片刻之後，一陣熟悉的摩托車引擎轟鳴聲打破了傍晚街頭的寧靜。
    林天霜轉頭看去。
    隻見方平已經跨上那輛半舊的嘉陵摩托，戴上了頭盔。
    他似乎朝警車的方向瞥了一眼，又似乎沒有。
    下一秒，摩托車發出一聲咆哮，如同離弦之箭般竄了出去，車輪卷起一陣塵土，迅速匯入逐漸亮起燈火的車流。
    他去的方向，正是城東南。
    林天霜看著那個迅速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心中的疑惑如同藤蔓般瘋狂滋長。
    他到底要去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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