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為民和孫青都不由的愣了一下。
    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凝滯，隻剩下三人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張為民緊鎖的眉頭非但沒有鬆開，反而擰得更深，他銳利的目光像是要穿透方平那張平靜的臉。
    “方平。”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嚴肅。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
    “幾千工人的生計，不是兒戲！”
    “你到底有什麽辦法？”
    他每一個字都咬得很重，顯露出心頭巨大的壓力與疑慮。
    方平迎著他審視的目光，嘴角那抹篤定的笑容卻絲毫未減。
    他緩緩端起了麵前那斟滿白酒的杯子，杯壁上凝結的水珠微微滑動。
    然後，他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一絲灼熱，卻更襯得他神情淡然。
    放下酒杯，發出“嗒”的一聲輕響。
    “我的辦法。”
    方平的聲音平靜得像是在陳述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就是把軋鋼廠的設備全部賣掉。”
    “然後利用現有的地皮，搞房地產。”
    “這樣的話，所有的工人都不用下崗。”
    “直接轉行，做建築工人就行了。”
    方平的聲音依舊平靜，但每一個字都像重錘一樣砸在張為民和孫青的心頭。
    包廂裏再次陷入死寂。
    如果說剛才方平提出要接手軋鋼廠是石破天驚，那現在這個方案，簡直就是匪夷所思！
    賣掉設備？
    搞房地產？
    讓煉鋼工人去蓋房子？
    張為民和孫青兩人臉上的表情從震驚變成了全然的難以置信。
    孫青第一個忍不住，他猛地看向方平，語氣急促。
    “平哥！”
    “你不是開玩笑吧？”
    “賣掉設備？那廠子不就空了？”
    “再說，搞房地產？”
    “就咱們江城現在這個經濟條件，誰買得起房啊？你蓋了賣給誰？”
    “這怎麽可能行得通啊？”
    他一連串的問題也正是張為民心裏的巨大疑問。
    張為民重重地點了點頭，臉色凝重到了極點。
    “孫青說的一點都沒錯。”
    他看著方平，眼神複雜，既有對這個年輕人膽大包天的震驚，也有對這個不切實際想法的擔憂。
    “方平，這件事關係重大，牽扯幾千個家庭。”
    “我勸你還是好好的考慮考慮。”
    “這個風險，太大了！”
    麵對兩人的質疑和擔憂，方平臉上的笑容反而淡了幾分，多了一絲深邃。
    他沒有立刻反駁，隻是目光平靜地看著他們。
    他當然知道以現在的眼光來看，他的計劃有多麽瘋狂。
    但他擁有的是來自未來的記憶。
    他清楚地知道隨著改革開放的浪潮席卷全國，經濟會以怎樣驚人的速度騰飛。
    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會迅速提高，被壓抑了幾十年的住房需求，將會像火山一樣爆發出來。
    到那個時候，房地產就會成為最炙手可熱的產業之一。
    雖然現在搞，可能不會像千禧年之後那樣一本萬利，賺得盆滿缽滿。
    但要說保證軋鋼廠這塊地皮不浪費，養活幾千工人，再賺點小錢，那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這份底氣是張為民和孫青無法理解的。
    “張廠長，孫青。”
    方平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確定。
    “這件事情，我已經考慮得很清楚了。”
    “風險確實有，但機遇更大。”
    “隻要張廠長你願意從中周旋，幫我拿到這個機會。”
    “我就立刻開始去籌備資金。”
    張為民眉頭緊鎖，眼神閃爍不定。
    他從口袋裏摸出皺巴巴的煙盒，抽出一根，點燃。
    繚繞的煙霧模糊了他臉上的表情，隻剩下指尖煙頭的點點猩紅在一明一暗。
    他在權衡，在掙紮。
    方平的計劃聽起來太過冒險，但目前軋鋼廠的困境，又何嚐不是懸崖邊緣？
    如果什麽都不做，等待廠子的可能就是慢慢被拖垮，最終破產清算，工人同樣麵臨失業的命運。
    方平的方案，至少給了一個不一樣的可能性。
    雖然這個可能性，看起來有些瘋狂。
    煙霧彌漫中，包廂裏隻剩下煙草燃燒的輕微“嘶嘶”聲，還有張為民沉重的呼吸。
    過了好一會兒，仿佛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張為民猛地吸了一口煙，將煙蒂按滅在煙灰缸裏。
    他抬起頭，目光重新變得銳利，緊緊盯著方平。
    “方平。”
    他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
    “隻要你小子不是信口開河，是真打算這麽幹。”
    “這件事情，我會盡力去幫你從中斡旋。”
    “爭取幫你達成目標。”
    “但是！”
    他的語氣猛地加重，帶著不容妥協的底線。
    “你也要向我保證！”
    “就像你剛才說的，絕對不能讓一個工人下崗！”
    “這是底線，也是前提！”
    “如果做不到，一切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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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平臉上終於露出了真正的笑容，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
    他用力點了點頭，語氣斬釘截鐵。
    “張廠長，你就放心吧！”
    “我方平說話，一口唾沫一個釘！”
    他頓了頓，拋出了一個更讓張為民和孫青震驚的消息。
    “我想，您應該聽說過江城最近新成立的那個龍騰集團吧？”
    張為民和孫青對視一眼，都點了點頭。
    龍騰集團最近在江城聲名鵲起，動作不小，他們自然有所耳聞。
    方平微微一笑，繼續說道。
    “不瞞您說，那個龍騰集團就是我和林家一起搞的企業。”
    “隻要能讓我承包紅星軋鋼廠，我會立刻成立新的房地產公司，並且將它並入龍騰集團進行統一管理和資源調配。”
    “有整個集團做後盾，絕對不會發生工人下崗的事情！”
    “嘶——”
    張為民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方平，眼神裏充滿了驚駭。
    龍騰集團？
    他本以為方平隻是個有點門路的飯店小老板，頂多算是年輕有為。
    卻萬萬沒想到，方平的能量已經大到了這種地步！
    這個從鄉下來的知青，短短時間竟然已經有了如此驚人的成就！
    這小子，真的是了不得啊！
    震驚過後，張為民心中的天平徹底倒向了方平。
    有龍騰集團做後盾，那所謂的風險似乎也變得不那麽可怕了。
    他端起桌上重新倒滿的酒杯，看向方平的眼神，已經帶上了一絲激賞和期待。
    “好！”
    “方平老弟，既然你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那老哥我就陪你賭一把！”
    “這件事情就這麽定了！”
    “你這幾天就開始籌措資金，我立刻去找上麵的人談！”
    說完，他的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帶著幾分狡黠的笑容。
    他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
    “不過嘛，方平老弟。”
    “老哥我幫你這麽大的忙，是不是也得有點表示啊？”
    “你看，這個新的房地產公司一旦成立……”
    “能不能給老哥我，留個位置啊？”
    方平聞言，哈哈一笑，沒有絲毫猶豫，直接點頭。
    “張廠長，您這話說的就見外了！”
    “您放心！”
    “隻要這件事情能成，以後您就是咱們房地產公司的主要負責人！”
    他轉頭看向一直沒怎麽說話，但臉上同樣寫滿震驚和期待的孫青。
    “還有孫青，以後你就是張廠長的副手！”
    “咱們都是自己人，我方平怎麽可能虧待自己人呢？”
    這話一出，張為民臉上的擔憂和凝重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掩飾的欣喜和激動。
    他用力一拍大腿。
    “好好好！”
    “我就知道，方平老弟你是個幹大事的人，敞亮！”
    他再次舉起酒杯，臉上笑容滿麵。
    “來！孫青，咱們一起敬方平老弟一杯！”
    “提前慶祝咱們……合作成功！”
    三個酒杯在空中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包廂裏的氣氛，瞬間從之前的凝重、懷疑，變得熱烈而充滿希望。
    一場關於紅星軋鋼廠命運，也關乎幾個人未來的豪賭，就此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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