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分鍾後，表嫂忙完了。其時，我正站在店門口，望著過往的路人。
    “嗨，想啥呢？”表嫂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懸花包大賣後，我們建了三人群，聊天機會雖不多，但慢慢地，自然就熟了。
    說話時，不再像以前那麽拘束。
    表嫂是真的從內心裏把她當成了我的表嫂，不但關心我的生活，還不時問候一下西施。
    上一次，她在杏花的出租屋，撞見我與杏花開玩笑，當時沒說什麽，後來見了麵，就巧妙地提起了西施。
    意思很明顯，說白了，你可別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西施可是好姑娘，你欺負她，她若來找你麻煩，嫂子幫理不幫親，到時，你可別怪罪。
    那之後，我時常反省，刻意與杏花保持距離。至少，在表嫂看來，我與杏花保持一定距離。
    當然，我們是生意夥伴，難免要為生意的事碰頭、商量。
    有時候，也少不得開玩笑，活躍氣氛。
    最重要的是，懸花包銷量很好，市場走俏，大家的心思，都隻顧著做大做強。
    尤其杏花，心裏憋著一股子勁，隻想往前衝。心裏的花花草草，早就放下了。以前，還偶爾和我聊天時，提一提老宋。可見，她是懷念那種時光的。
    現在呢，聊天全是包子，懸花和表嫂。
    我在食堂用了餐，但此刻，仍然問表嫂：“要不，一起吃個飯？”
    表嫂說：“不了，你沒來之前，吃過了。”
    我正在想，該去哪裏談事呢，思慮間，表嫂說：“要不，去喝杯咖啡吧。”
    聞聽此言，我略略驚了一下，老宋妻子啥時愛上咖啡了？
    還記得，她剛來深圳時，像個村姑。看來，環境真的很能改變人。
    表嫂說：“前些天，杏花高興，請我去喝咖啡。我第一次喝，以為很苦，結果，一喝，竟然喜歡上了。”
    我朗聲大笑：“好，走，喝咖啡去。”
    到了咖啡館，我給表嫂點了卡布其諾，給自己要了杯美式。表嫂坐在椅子上，整個身體往後仰，看得出來，她很放鬆。
    人一放鬆，狀態就好了起來。再看表嫂，眉目清爽，眼波流轉。就連皮膚的黑，也都可以忽略掉了。
    飲下一口咖啡，我問表嫂：“老宋還好吧？”
    其實，我上午還和老宋聊過天，知道他現在狀態不錯。
    因為組織村鄰采摘懸花，讓大家有了一份收入，老宋得到了鄰居們尊敬。
    健康這種事，講究的是心情。
    心情好了，狀態自然好，這對於治療，有極大的用處。
    表嫂咧開嘴笑，露出赭紅色的牙齦：“挺好的，很放鬆。”
    我微微點頭。
    表嫂接著說：“得感謝你啊。”
    我免不了一番謙虛。接著，我又問起表嫂在深圳的生活，她的感受，閑下來時，有些什麽興趣愛好。
    總之，有些閑話家常，東拉西扯的意思。
    眼見著，表嫂手裏的咖啡，大約喝下了一半。我開始切入正題，問她與老宋的關係，杏花對她好不好。
    提及與老宋的相處，表嫂話愈發多起來，明顯有些滔滔不絕的意思了。
    中心思想，倒也很明確，前些年，一直是老宋外出打工，掙錢養家。
    現在，該她賺錢養家了。
    “好在，有你們的幫忙，還不算一無是處。”表嫂講到這，十分的謙虛。
    但臉上，卻洋溢著笑。別的不說，她有自信的底氣。
    她的底氣，也是杏花的擔心，害怕夜長夢長，害怕好夢尚未開始，就會結束。
    害怕一夜醒來，表嫂就被人挖走了，懸花包就成了別人店裏的明星食品。
    我說：“嫂子和宋哥，真是恩愛夫妻啊。”
    說話時，我也就認定，表嫂絕不知曉，老宋與杏花的關係。
    所以，就算有人來挖表嫂，我也有理由，相信她不會明珠暗投。
    表嫂舉起咖啡，臉上全是真誠：“阿謙，真的，謝謝你。今天，我就借花獻佛，先用咖啡敬一敬你。那天得閑，真的要好好請你吃一頓飯。”
    “嫂子客氣，太客氣了”我嗬嗬笑著。
    笑了一下，心裏暗叫一聲不好，請我吃飯，莫不是告別的意思？
    難不成，杏花所說，沒有虛言？
    我放下咖啡，安撫了一下情緒，醞釀這麽久，鋪墊這麽多，是時候問出那個問題了。
    “嫂子，聽說，有人出高價……請你，幫個忙。”我猶豫了一下，把挖人的事，換成了另一個說法。
    “杏花告訴你的吧。”表嫂笑了一下，她再次躺在椅子上，目光炯炯地望著我。
    我無法否認，微微點頭。
    表嫂說：“的確有這麽回事。不過，我當場就拒絕了。杏花對我很好，你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拉了我一把，我怎麽能背信棄義呢，你說是吧。”
    聽罷，我放下心來。表嫂言語真誠，發自肺腑。
    再說，她所說的，也是現實。排除了表嫂知曉杏花與老宋的舊戀情，她沒理由做出這種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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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嫂抿了抿唇，接著，拿起紙巾，擦了一下嘴角。
    看著她真誠的模樣，我忽然覺得，自己有些蠢，不該這麽直接，問她這個問題的。可話已出口，收不回來了。
    好在，得到明確答案，就可以讓杏花放心了。
    “是一家連鎖店的副總，找我談的話。”我決定不再提此事，誰曾想，表嫂主動談了起來。
    我沒再追問，但我知道，她一旦開了這個口，後麵的經過，肯定會和盤托出。
    “杏花肯定跟你說了，但她不知道細節。”表嫂望著我，神態輕鬆而自然。
    我用目光回應著她，嗯了一聲。
    “他們想要配方，答應給我這個數的轉讓費。”說話時，表嫂舉起一根手指。
    我情不自禁地問：“10萬？”
    表嫂點了一下頭，繼續說：“當然，最大的利益，還是在老家。他表示，他們是連鎖店，到時，需要大量的懸花，而懸花直接從我手裏購買。價格可能比現在低，但量大，自然收益就到了。”
    我心下嘀咕，的確和杏花所說不太一樣。
    “挺有誘惑力的呢。”我笑了笑。
    表嫂眉頭舒展：“對呀，他們也這麽覺得。好像給了一個天大的優惠，我該感謝他們才對。”
    我打趣問：“真不考慮一下？”
    表嫂收起笑，以略略嚴肅的口吻回答：“嫂子沒讀過幾年書，但也懂得一個樸素的道理。有些事可以做，而且可以開開心心，高高興興地去做。但有些事，絕對不能觸。這是底線問題。”
    想不到，表嫂能講出這般大氣的話來。
    由此，我徹底放下心來，她絕不會跳槽，不可能賣掉配方，另棲高枝。
    我向表嫂投去讚許的一瞥，迎頭與她的目光相遇，無端感覺，那道目光如劍，別有深意，望得我心裏發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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