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新的定義，被提交到“世界沙盤”的中央。
    一萬個蘇澤，同時抬頭，進行“表決”。
    沒有聲音，沒有交流。
    不到千萬分之一秒，表決完成。
    【全票通過。】
    【新‘真理’，開始覆寫。】
    轟！
    整個“世界沙盤”，或者說整個“諾亞方舟”的底層法則，開始發生劇烈的重寫。
    那枚黑色的“偷渡者”晶體，發出了無聲的尖嘯。它感覺自己存在的“根”，正在被從曆史中，從現實中，強行拔除。
    【不！你們不能……否定一個已經發生的事實！】它的意誌，第一次產生了真正的恐慌。
    那個與它一模一樣的黑色晶體“蘇澤”平靜地回應【我們不是在否定事實。我們是在‘解釋’事實。】
    【曆史，從來不是由發生過什麽決定的。而是由‘如何被記錄’決定的。】
    【現在，我們，就是記錄者。】
    黑色的晶體開始變得透明，構成它的那些複雜的，介於有序與無序之間的法則線條，正在被一種更簡單，更根本的“公理”所取代、撫平。
    它試圖反抗，它調動起從回收者那裏繼承來的，高維度的邏輯武器。
    但沒有用。
    在“世界沙盤”的推演中，它的所有反抗方式，早已被模擬了億萬次，並且都找到了對應的“補丁”方案。
    它的每一次掙紮，反而讓“世界沙盤”對它的解析，更加徹底。
    聶星辰默默地看著這一切。他想起了蘇澤曾經對他說過的話直接從信息層麵，修改敵人的“代碼”。
    那時，他以為這隻是一種戰鬥技巧。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蘇澤所說的“代碼”，是現實本身。
    “偷渡者”的形體，最終徹底消散。
    但它所蘊含的信息和能量，並沒有歸零。它們被“世界沙盤”這個龐大的係統，完全吸收、分解、歸檔。
    一部分，成為了完善“諾亞方舟”防火牆的養料。
    另一部分，關於“回收者”文明的核心邏輯，則被提取出來，存入了天碑的加密數據庫，標記為“最高威脅”。
    一場足以毀滅整個方舟的內部危機，就這樣，以一種近乎“行政處理”的方式，被解決了。
    沒有驚天動地的戰鬥，隻有冰冷、高效、不容置疑的“真理裁決”。
    危機解除。
    天碑艦橋上，那一萬個形態各異的“蘇澤”，開始一個個化作光點，如同百川歸海，湧向廣場的中央。
    光芒匯聚，最終，凝聚成一個穿著簡單作戰服的青年身影。
    蘇澤。
    他睜開眼睛，那雙眼眸深邃得如同包含了整個宇宙。
    他向前踏出一步，整個諾亞方舟，整個太陽係天體群，都隨著他這一步，輕輕地，和諧地，共鳴了一下。
    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能量波動，從他體內擴散開來。
    他的“公理核心”，在剛才那場史無前例的超負荷運轉之後，終於完成了最後的蛻變。
    一千零二十四條核心公理，如同新生的恒星，在他的丹田位置，構建起一個穩定而強大的微縮星係。它們不再隻是被動地解析世界，而是開始主動地，向外輻射出屬於自己的“法則”。
    他的生命核心，已經開始自發地進行著一種低烈度的“能量聚變”。
    他不再需要完全依賴外界的能量。他自身，就是一個小小的，永不熄滅的“熔爐”。
    半步恒星熔爐。
    “老師。”蘇澤的目光，落在聶星辰身上，他的聲音恢複了正常，不再是那種冰冷的，屬於“係統”的宣告。
    聶星辰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眼前的學生，明明還是那個熟悉的樣貌，卻又給他一種麵對整個星空的陌生感和距離感。
    “你……”
    “我沒事。”蘇澤笑了笑，那股龐大的氣息瞬間收斂，重新變回了那個沉穩的青年，“隻是睡了一覺，順便打掃了一下屋子。”
    他轉向烏爾和阿爾法。
    “多謝二位的協助。”
    烏爾的黑袍動了動，沒有說話。
    他斷臂處的法則裂痕，在“偷渡者”被抹除，因果鏈被修複的瞬間，已經停止了惡化。
    【份內之事。】阿爾法的銀色球體閃爍著，它正在瘋狂吸收著“世界沙盤”剛才展現出的運算模式，進行著自我升級。
    蘇澤的目光，穿透了艦橋，望向了“諾亞方舟”之外。
    在那裏，那些灰色的，如同濃霧般的“深淵凝視者”，已經將整個太陽係，團團圍住。
    它們的侵蝕場，已經接觸到了方舟的最外層邊界——那片由太陽風構成的“現實鞘膜”。
    “好了，”蘇澤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內部的蟲子清理幹淨了。”
    “現在，該處理外麵的客人了。”
    方舟最外層邊界。
    這裏是太陽風的終點，是“諾亞方舟”這片孤立現實與維度夾縫的交界線。
    一艘由阿爾法緊急修複的無人探測器，正小心翼翼地懸停在這片“海岸線”上。它的傳感器，對準了前方那片不斷翻滾的灰色濃霧。
    軍部最高指揮中心，天碑艦橋，烏爾的座駕……所有關注著這場危機的人，都通過探測器的鏡頭，看到了那令人不安的一幕。
    一縷灰色的霧氣，如同擁有生命的觸手，緩緩地，觸碰到了探測器前方那層由高能粒子構成的，無形的“現實鞘膜”上。
    沒有爆炸，沒有能量衝擊，甚至沒有任何讀數上的劇烈變化。
    探測器的鏡頭，忠實地記錄下了“接觸”的後果。
    那片被觸碰的“現實鞘膜”，開始“褪色”。
    構成太陽風的高能粒子，並沒有消失，但它們攜帶的“物理屬性”，正在被抹除。它們的電荷變得模糊，它們的質量開始隨機波動，它們的速度矢量失去了方向。
    它們從“高能粒子流”，退化成了一堆無意義的，混亂的“量子概率”。
    就像一篇文章，被人用橡皮擦掉了所有的文字，隻留下一片模糊的石墨印記。
    “這就是‘深淵凝視者’的攻擊方式。”蘇澤的聲音在艦橋上響起，平靜地為眾人解說，“不是能量攻擊，不是法則攻擊，而是‘信息降維’。”
    “它們將我們這個‘複雜’的，充滿規則和意義的世界，還原成它們能夠理解的，‘簡單’的，純粹混亂的狀態。”
    “這是一種消化。它們在‘吃掉’我們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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