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他怎麽懂得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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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者見狀點了點頭,隨即拿出一本書,緩緩開口道:“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
    “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
    “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
    聽著顧雨忌的長篇大論,唐仁的眼皮漸漸開始上下打架,沒過片刻,實在撐不下去的他不由趴在了矮桌上,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踱步而來的顧雨忌看到這一幕,眉頭微緊,隨後用手上的書本敲了敲桌子。
    被聲音驚醒的唐仁迷迷糊糊的抬起頭,看著眼前的顧雨忌總算是精神了一些。
    顧雨忌看著唐仁,緩緩開口道:“唐郎君莫不是覺得我的課聽不進去?”
    唐仁起身施了一禮道:“小子初來國子監,還有些不適應,還請老師莫怪。”
    顧雨忌眯了眯眼睛,寒門子弟出身的他,是看不起這些權貴之子的。
    作為太子妃內弟,唐仁不敬上官,破壞綱紀,聽到他的所作所為,心裏就更加厭惡了。
    不過身為國子監博士,出於老師的本能,還是開口道:“書不是給我讀的,你學不學是你自己的事,我不會怪你。”
    “不過……想想外麵的寒門學子,他們就算是想進來學都學不到,你們要珍惜在這裏學習的機會,我隻提醒你這一次,再有下次,我也不再管了!”
    唐仁看的出來,這是有職業操守的老師,聞言再次施了一禮:“學生曉得了。”
    見唐仁如此有禮貌,顧雨忌有些意外,這位唐郎君,倒不像傳聞中那麽跋扈,緩緩點了點頭後,再次開口道:《禮記·學記》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是故古之王者,建國君民,教學為先。《兌命》曰:“念終始典於學。”其此之謂乎?
    此時的唐仁也不好意思再睡了,雖然沒睡覺,但也一副魂遊天外模樣,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麽。
    前方的章久郎見狀,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沒想到你真敢自不量力的來大經堂,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了。
    就在這時,顧雨忌緩緩開口道:“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誰能說一下這段話的經義?”
    章久郎聞言眼前一亮,這問題太簡單了,當即站了起來,笑著開口道:“禮不下庶人說的是庶人身份低微,不懂教化,所以禮不適用於庶民。”
    “刑不上大夫中,刑的懲罰應不施加於大夫等貴族的身上。”
    顧雨忌聞言微微點了點頭。
    看著顧雨忌的反應,章久郎微微一笑。
    聽章久郎這麽說,唐仁終於忍不住了,是誰給你的勇氣敢這麽解釋,當即嗤笑了一聲。
    聽到聲音的顧雨忌麵露不悅的看向唐仁,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怒氣,一開始還以為他還有些禮,可眼下這一幕讓他徹底看清了他,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章久郎眉頭一緊,看著不遠處的唐仁眯了眯眼睛,緩緩開口道:“唐郎君這是什麽意思。”
    唐仁搖著頭緩緩起身,隨後眼神譏諷的看向章久郎:“我笑你的無知。”
    章久郎聞言大怒,他本不與唐仁正麵衝突,但唐仁如此欺辱,他怎麽可能忍得住:“無知?你今日最好說明白!”
    “這句經義不是太難,這裏的人大部分都學過,是我無知還是你無知,若是你今日不說出個子醜寅卯來,我國子監的學子恐不會答應。”
    話音一落,章久郎的四名跟班就站了起來。
    “沒錯,這裏是國子監,不是你的三十八山,容不得你放肆!”
    “你讀過書嗎!”
    “與你在一間學堂同坐,簡直是有辱斯文!”
    “不懂裝懂,呸!”
    隨著四人的帶動,學子們也開始躁動了起來。
    在唐朝,文人身份尊貴,尤其是國子監的文人,他們不怕什麽太子,甚至不怕聖人,有的人恨不得讓聖人殺了,成就自己的清名。
    “這位唐郎君要是有不同的見解可以說出來,如此言語攻擊章久郎,令人有些不恥吧。”
    “我倒是想聽聽唐郎君的高見!”
    因為唐仁的胡鬧,就連顧雨忌也沒在開口,他到想看看,這位唐郎君要怎麽收場!
    麵對眾人的指責,唐仁風輕雲淡的笑了笑:“既然我說出來了,當然要給你們個交代。”
    “庶民身份低微?不適用禮?刑罰不施加大夫貴族的頭上?”
    “這種不拿人當人的言論,說出來難道不是徒增笑柄嗎。”
    “古人如果知道後人把文章翻譯成你這個德行,怕是要被氣死。”
    聽著唐仁的話,章久郎就臉色陰沉的道:“我倒要看看,唐郎君有什麽高見。”
    唐仁眯了眯眼睛:“高見談不上,我隻是覺得,古人的心沒有你們這些世家大族那麽髒。”
    “禮不下庶人,我認為“下”並非“排斥”,而是“下放”。庶民因忙於生產、缺乏物質條件,難以踐行貴族的繁複禮儀如祭祀、朝會等,故禮法對其要求更側重簡易的道德規範,如孝悌、誠信,而非強製其遵守上層禮儀。”
    聽著這耳目一新的看法,顧雨忌頓時眼前一亮,相比於其他的說辭,他更傾向唐仁解釋的話。
    看著他的眼神也從惱怒變得柔和了起來。
    在場的學子們沒有傻子,這句話同樣引起了他們的深思。
    “至於刑不上大夫的“上”並非是“不施加”,而是“要用重刑”。大夫等貴族若犯罪,需以“禮義”自裁、卸職,避免與庶民同受肉刑,以維護統治階層的尊嚴,而非免除刑罰。此說強調的是古代禮法對不同階層的差異化約束,而非“特權豁免”。
    聽到最後所有人皆是心神一震:“原來如此嗎?”
    “好有道理!”
    “這……相比於章郎君所講的經義,唐郎君所說的更加透徹,也更加貼近實際。”
    “沒錯,自從禮記問世,還沒有人這麽解釋過。”
    “唐郎君大才,是我等孟浪了!”
    “本以為唐郎君是不懂裝懂,沒想到,不懂的竟是我們!”
    說到這,所有人紛紛看向唐仁,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敬意,如果這句經義經過大儒們的認可,一定會在文壇上掀起滔天巨浪。
    章久郎臉色陰沉的看向唐仁,這怎麽可能,他一個山溝裏出來的野夫,怎麽可能懂得這麽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