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媽說完，所有記者都愣了，他們看向站在裏麵一門之隔的女人，這時才注意到她蒼白的臉色。單薄的身形仿佛風一吹就倒，甚至頭發都有些蓬鬆，但卻無端端生出一股病態美感來。
    “希望大家相信羅氏，相信我，一定可以把晶晶找回來……”
    她聲音極輕，有些沙啞，隨著風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裏。
    明明已經生病了，為了這件事卻強撐著身體，依舊要出來麵對媒體。
    “外麵天涼，不忍心看你們在外麵凍這麽久，夫人要不是為了你們，忍著病出來做什麽？”張媽說著說著便流下淚來：“你們光想著自己，有沒有考慮過我家夫人的感受？她的朋友失蹤了，最難過的就是她！你們卻還要在這裏咄咄逼人。”
    “張媽……別說了。”慕韶涵適時地虛弱出聲，甚至還咳嗽兩聲。
    “大家進來喝杯茶暖暖身子吧，王叔，開門。”
    慕韶涵說完這句話便轉身進了屋內，留給眾人一個淒清美麗的背影。
    站在外麵的他們麵麵相覷，一時間都生出一些愧疚。
    而眼前這扇開著的，他們剛才無比想越過去的大門，雖然現在大開著，但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踏出一步。
    回到屋裏，慕韶涵徑直上了二樓，她坐在梳妝台前照著鏡子卸妝，張媽在一旁看她拿著瓶瓶罐罐在手裏搗騰半天，最後也沒看明白，索性說起了剛才。
    “夫人，我剛才表演的怎麽樣？有沒有那種臨危不亂的氣勢？”
    慕韶涵拿起卸妝巾輕柔地擦拭自己的臉，隨意回答她：“你這氣勢拿出去，有點像容嬤嬤了，現在就缺個紫薇讓你紮一紮。”
    張媽一聽瞬間不樂意了：“我這麽一大把年紀了，夫人你可別誆我，要我說，就憑我那功夫拿出去，能甩現在這什麽當紅小鮮肉好幾條街！現在是我老了，想當年我可是我們那片出了名兒的角兒！”
    “噢？”慕韶涵看著鏡子裏幹淨的臉，滿意地笑了笑，然後頗有興趣地轉頭對張媽道：“看不出來，張媽竟然是戲曲出身啊？就是不知道您唱的是什麽戲？”
    “以前我唱京戲，從的是尚派。”
    “尚派？”
    “祖師爺是尚小雲，風格追隨剛健婀娜，唱腔比較剛勁，京劇旦角主分梅荀程尚四大流派，我師從的就是那尚派。”
    “我們國家的戲曲文化我還不怎麽了解，現在聽起來您當年也不容小覷啊。”
    張媽極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當年的事兒了，不提也罷。”
    “那您要不現場給我來一個？”慕韶涵站了起來，神色有些認真。
    張媽沒有絲毫猶豫道：“夫人想聽，這還是可以的。”她想了想，“那我就給你唱一出《昭君出塞》吧！”
    話音剛落，調起，清健的女聲婉轉豪放，不似慕韶涵以前聽過的戲曲，大多鶯鶯燕燕歌喉婉轉，這個更多的是飽滿強烈，令人心生震撼。
    一曲已畢，慕韶涵還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張媽內心有些忐忑，她也很多年沒有唱了，難道是唱的不好？
    “張媽……”慕韶涵表情淡淡，張媽的內心更加不安起來。
    “我從小就聽過昭君出塞的故事，沒想到它用京腔唱出來是這個感覺。”慕韶涵眼睛裏聚了些淚水，有些傷感道：“我一直以來都在想一件事情，當日本人過節的時候，他們會穿和服，當韓國人過節的時候，有韓服，而我們呢？明明有屬於自己特色的傳統文化，卻逐漸被現代人遺忘，崇洋媚外這種風氣已經持續很多年了，我初中時代就想，如果以後能有一天讓我站在大眾視野內，我一定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她頓了頓，彎起來嘴唇，臉上帶著久違的真心笑容，虔誠地說出了她內心深處的想法：“我們國家的傳統文化究竟有多麽豐富。”
    這一刻，慕韶涵沒有再對任何人偽裝，說自己想要所有人看到她的臉，想要讓別人看到的是她美麗的模樣。
    突然，門被猛然推開，一個男人驚慌的聲音響起：“涵兒！”
    正在傷感的慕韶涵被突然打斷情緒，有些不悅地蹙了下眉，抬眼看向來人，這時張媽也收起情緒，開門出去，走時還不忘帶上門。
    “你不是在上班？怎麽回來了？”
    羅向宇穩了穩氣息，放緩了腳步走過來：“膽子不小，人都不帶就敢去和那群記者周旋。”
    他聲音帶著不常見的怒意，慕韶涵卻仿佛聽不出，不以為然道：“張媽和王叔都在，怎麽能叫不帶人？”
    “你這麽做太危險了，都說了我可以解決，何必還去露這個臉？”見慕韶涵態度不端正，他更加生氣，說話的語氣也有些冷。
    慕韶涵不耐地蹙起眉：“你真煩，去都去了，還說這些做什麽。”她靜了下來，小聲問：“如果我告訴你原因，你會和我離婚嗎？”
    羅向宇黑著臉搖了搖頭。
    “那就沒什麽告訴你的必要了！”慕韶涵柳眉倒豎，打開門把他使勁往外推。
    男人寬厚的大掌輕鬆鉗製住她兩隻嫩白的胳膊，單手捏著她手腕，高舉過頭頂把她按在牆上。
    女人頓時安靜了下來。
    羅向宇低頭，黑眸裏閃過危險的光芒：“你敢把我往外趕？”
    她沉默一會兒，突然道：“那我走。”
    “不準走！”
    突如其來的怒吼連羅向宇都愣了。
    他對慕韶涵一向溫柔，平時自控力也是極好，鮮少有發怒的時候，但這女人最近總是提離婚，大概真的讓他有些煩悶。
    羅向宇去看被圈禁在懷裏的女人，她垂著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他一時間有些慌亂，壓低聲音喊：“涵兒？”
    女人隻是沉默，羅向宇連忙去抬她下巴。
    慕韶涵順從地抬起頭，羅向宇也因此看清了她麵上的表情，猶如偷腥的貓兒，可愛的發緊。
    羅向宇鬆了一口氣，手上的力道也卸去，鬆開鉗製她的胳膊，低頭輕吻了吻嫣紅的唇瓣。
    “謝謝……”
    低微到幾乎聽不清的聲音，慕韶涵卻毫不費力地捕捉到了，她傲嬌抬頭：“舉手之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