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媽的聲音緩緩的，卻把整個局麵看得很透徹。
    “擴建廠房的資金是抵押廠子得來的，而資金現在卻被卷走了大半，威特斯的訂單是咱們家唯一翻盤的機會。可就在剛剛，威特斯的訂單也被確認是假的，更重要的是，為了趕這批貨，我們不僅把所有的訂單都推後，還把所有的原材料都供給了威特斯的貨，現在這批貨怕是出不去了，一旦出不去，就是廢料，廢料甚至連保本都難。”
    “倘若你爸還有些腦子，把抵押剩下的錢用來扶持工廠生產，再還給銀行一些，或許艱難個幾年，咱們家也能挺過去，畢竟幾百萬的債務而已，隻要廠子在，生產能力在，就不會壞到哪裏去。可一旦他決定填補黎文俊的窟窿，把所有的錢全都砸到黎文俊那邊，那麽接下來等著我們家工廠的，就是破產……”
    “雖然我用離婚去威脅他，但我也了解你爸的為人，隻怕是他意已決，我們根本沒有轉圜的餘地。而且就算離婚，夫妻共同財產也不好清算，廠子是共同的，抵押出來的貸款也是共同的。怪我沒調查清楚，現在家裏這套別墅也抵押了進去，好在你去美國這幾年，媽媽用賺的錢，給你買了套三居室，在市區，寫的是你的名字，無論怎麽樣，至少，至少媽媽還給你留了一套房子在，隻是，媽媽覺得對不住你……”
    珊珊忙寬慰道，“媽，你別這麽說，你怎麽可能會對不住我呢。”
    又道，“您也別傷心了，先把身體養好，說不定爸爸說的隻是氣話而已，等他冷靜下來思考一下，指不定就想通了呢？”
    珊媽搖頭，“我跟你爸相處了幾十年，他的性格我再清楚不過了，一旦決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珊珊，媽媽想過了，如果真的要跟你爸離婚，媽媽一定會想盡辦法給你留一筆錢，不能全讓你爸用在那個私生子身上……”
    又忽地冷笑道，“他既然非要幫，那就讓他去吧，如果我的心血不能留給我的女兒，那我寧可全沒了，也好過留給別的女人生的孩子……”
    珊珊知道，無論現在怎麽勸慰，媽媽都過不了被爸爸欺騙的那道坎。
    想要她改變主意，唯一的方法就是從爸爸身上下手。
    先讓他放棄黎文俊，保全自己家，再哄哄媽媽得到諒解。這樣的話，父母肯定是離不了婚的，畢竟兩人在一起多年，感情肯定是有的。
    等扛過這一陣子，再想法子救黎文俊，想必那個時候，媽媽應該也能同意。
    想到這裏，珊珊安撫道，“媽，你現在什麽也別想，先去睡一覺，我去找爸爸談談，說不定等你睡醒，爸爸就想開了呢？”
    珊媽笑了笑，沒說話。
    但還是乖乖地閉上眼，小歇。
    珊珊從臥室出來後，想去找爸爸好好聊一聊。
    可沒想到，珊爸已經進了主臥，並將門反鎖起來。
    珊珊有些無奈，隻能先上樓休息。
    想著，等明天一早醒來，再做打算。
    ……
    次日一早，珊珊剛睜開眼，還沒來得及換下睡衣，就往樓下跑。
    昨晚她做了個夢，這個夢並不太好。
    夢裏，父母生死相隔，自己則躲在被子裏嚎啕大哭。
    醒來後才知是虛驚一場，她拍了拍胸脯自我安慰：還好隻是夢——
    然後馬不停蹄想下樓和父母再好好商談。
    可她到樓下時，等著她的並不是和藹的父母，豐盛的早餐，而是客廳裏堆積的兩大箱行李，和餐桌上的一張離婚協議書。
    協議上，已經簽署了父母雙方的名字。
    珊爸不在家，門口的皮鞋已經被穿走了。
    珊媽正坐在沙發上抹眼淚，眼睛哭得紅腫，兩人明顯有過爭執。
    見女兒下樓，珊媽強行穩住心神道，“媽媽今天打算搬出去，可能暫時要搬到我給你買的那套房子裏，珊珊，你是跟著媽媽？還是跟著你爸？”
    沒等珊珊回答，珊媽又道，“我和你爸決定離婚了，下午就去民政局辦理手續，至於離婚協議，家裏的廠子和這套別墅，我都給了他，相應的債務也在他身上，抵押出來還剩下的錢，一半給他，另一半並著家裏的車，和市區裏的兩套房都留給你。等到債務還清了，如果廠子還在，無論繼承權是不是給了黎文俊，都有你的一半……，白字黑字，這離婚協議上寫得清清楚楚，媽媽能給你爭取的，也就這些了……”
    珊珊看著媽媽，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緊緊攥著那張離婚協議。腦子裏卻在思考，接下來到底該怎麽辦！
    如果老爸死活不願意改變主意，那就隻能從別的地方下手了——
    ……
    送媽媽搬離別墅後，黎珊珊驅車直接去了黎文俊那裏。
    黎文俊正在生產車間幫忙。
    大概沒料到自己會被那麽相信的人背刺，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眼眶都凹陷進去。
    珊珊走到他跟前，沒好氣道，“事情我全都知道了，咱們談談吧。”
    黎文俊沒說話，卻乖乖跟著黎珊珊回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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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說什麽。”
    他道，“如果是嘲笑的話，請你直接出去，我不想見你。”
    珊珊冷哼一聲，“嘲笑你有用嗎？如果嘲笑有用的話，我父母就不會因為你而離婚了。”
    黎文俊稍稍一愣，“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字麵上的意思。”
    珊珊道，“我爸說什麽也要跟你同進退，即便前麵就是一條死路，即便砸鍋賣鐵，妻離子散，他也要救你。”
    黎文俊卻表情複雜，“小叔他真這麽說？他不恨我？昨天他跟我打電話說威特斯的訂單有問題時，我還不相信，直到今早去威特斯總部找容清輝那個渾蛋，才知道自己是被騙了……，說實話，我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廠子被抵押出去，工程款全部被卷走，唯一可以翻盤的訂單卻是假的……”
    他低著頭，聲音像是從嗓子縫裏擠出來一樣。
    珊珊道，“兩條路，要麽認命，背債還款！另一條路，把廠子賣了先收錢，還清抵押款後重新開始。”
    黎文俊看了一眼黎珊珊，整個人情緒炸裂，“八百萬的債啊，還有兩百萬的貨款，和近四百萬的流動資金，一共一千三百萬，按照廠子的年收益來看，我不吃不喝至少得還四年，倘若保證工廠運轉，到底是十年。你的意思是，讓我背上十年的債務，我不行，我絕對不行……”
    珊珊冷笑一聲，“那就第二個方法，想辦法把你名下的廠子賣出去，賣到的錢還給銀行，若有多餘的，再重新開始。”
    黎文俊仍舊不同意，“重新開始？說得容易，做起來卻艱難！當年我爸和你爸是怎麽開始的，我們都清楚，現在要讓我再像他們一樣重新來過，不行，我肯定不行……”
    珊珊有些不耐煩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麽樣？難道真的要讓爸爸幫你頂下這些債務？黎文俊，你到底有沒有心，他不僅是我爸，也是你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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