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語醒來時，天已經黑了。
    她被安頓在沙發上，睜開雙眼時，黎珊珊和陳一晨正頂著一雙紅腫的大眼瞧著她。
    “淩語，你醒了？你剛剛怎麽那麽傻，非要跟他們解釋，你能解釋什麽呀，他們一個個都是有備而來的，你又不是知道。”
    珊珊說這話時，語氣都帶著些哽咽，
    一晨也心疼得不得了，半埋怨半憐惜地說道，“腦袋還疼不疼？下午那幾個雞蛋砸過來，你怎麽也不躲上一躲？你都不知道你暈過去的那一瞬間，我都快嚇壞了。”
    “我沒事。”
    淩語低聲道，“外麵那些記者都走了嗎？”
    “沒呢。”
    珊珊撅著小嘴，“一個個還守在樓下呢，怎麽趕都不肯走。不過沒事，他們也不敢上來，我已經讓人把門給堵死了，你安心休息吧。”
    淩語點了點頭，又將眼神眼神投向助理，“巡回畫展得票——”
    助理低下頭，“幾乎全退了。”
    “那就好，讓他們退吧，這件事本來就是我的問題，是我沒處理好私事。”
    又開口問道，“醫院裏的那兩個工人醒來了嗎？”
    助理搖頭，“還沒呢。那兩個工人的家屬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有意的，嚷嚷著索要大額賠償，不給，就要跟咱們鬧！”
    “他們要多少？”
    助理伸出十個手指頭，“一百萬。”
    “一百萬？”
    珊珊驚叫起來，“他們是瘋了嗎？這明顯是訛錢呀！身上半點重傷都沒有，閉著眼睡覺，就能要一百萬，那大家還上個什麽班，都去訛錢算了。”
    淩語笑了笑，沒說話，目光仍舊放在助理身上，“流雲老師那邊有動靜嗎？想必她應該知道畫已經被毀了吧。”
    助理有些為難道，“嚐試跟流雲老師的助理聯絡過，她沒有搭理我。但就在剛剛，我刷到了她的朋友圈，朋友圈置頂的那條新聞正是淩老師您下午被砸雞蛋時的報道——”
    淩語沉默了。
    珊珊卻憤憤不平，“真是牆倒眾人推，我看呐，這個流雲老師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不然，怎麽會任由她的助理這樣做！”
    淩語卻道，“不怪他，這件事本來就是我的錯，是我沒有好好守好流雲的畫，才給那些有心人做壞事的機會。事我會去解決的，流雲老師那邊我也會親自去道歉，你們就不用擔心了。”
    又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太陽已經落了山，天空也披上了一層淺淺的暮色。
    “時間不早了，你們都回去吧。”
    淩語道，“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珊珊和陳一晨哪肯放心。
    “要不今晚，我和一晨陪著你吧？”
    珊珊道，“你才剛醒過來，一個人呆在工作室裏也不安全呀。”
    “沒事的，你們回去吧，明天你和一晨還要上班呢，再說了，你們可以不上班可以陪著我耗著，可小籠包呢，她明天還得上學呢。”
    淩語微微一笑，“去吧，別擔心我。我都這麽大個人了，還照顧不好自己嗎？如果有需要，我會給你們打電話的，放心吧。”
    見淩語堅持，一晨和珊珊也不再說什麽，隻能一步三回頭地先離開了。
    ……
    待所有人離開後，淩語的工作室變得異常的安靜。
    她沒有開燈，而是從沙發上爬了起來，一屁股坐到了落地窗跟前。
    窗外夜幕降臨，遠處的星光慢慢開始閃爍。
    她靠在玻璃窗上，腦子裏開始模糊地回憶這些年來的一些過往。
    其實，她是幸運的。
    跟大山裏的其他孩子相比，她再幸運不過了。
    在適學的年齡，她遇到了bernard，是bernard資助她念書，資助她學習畫畫，資助她念大學，資助她參加一切跟藝術有關的比賽，也是bernard給了她一封介紹信，讓她有機會成為壹老師的學生。    接著，無限的榮耀和所有人的關注，將她推向了最高點，
    她沉溺在萬眾矚目中，以為一切都是理所當然，可倘若，她當初沒有遇到bernard，沒有拜師到壹老師門下，沒有成為壹老師的得意弟子，也沒有遇到ax呢？
    或許她也隻是芸芸眾生中的一粒不起眼的沙粒罷了。
    回憶這些年來的人生軌跡，淩語覺得自己似乎過得太過順遂。
    那些旁人遙不可及的成就和名望，她好像輕輕鬆鬆就拿到了全部。
    憑什麽，她憑什麽有資格拿到這些？
    又憑什麽可以被人高看一眼？
    憑的，不過是她比別人更幸運一些罷了。
    但她心裏也明白，一個人不可能永遠的幸運……
    夜裏睡不著，淩語又翻出了和bernard的聊天記錄。
    聊天的頁麵還停留在幾個月前，她跟他說，“我要結婚了。”
    他的回複是：“恭喜。”
    自此以後，他們沒有再聯絡，即使她再想跟他發消息，她也依舊強忍著不去打擾對方。
    可現在，她卻忍不住了。
    她覺得自己愧對了他，愧對了他對她的欣賞和幫助。
    “bernard，你在嗎？”
    她道，“我對不起你，我讓你失望了……”
    bernard並沒有回複淩語的消息。
    淩語看著聊天界麵，看著看著，眼眶微微一酸。
    看吧，果然，連bernard也對自己失望了。
    淩語將手機放下，她站起身來，尋到酒櫃裏，隨手拿起一瓶白葡萄酒就喝了起來。
    房間裏黑得可怕。
    她喝著喝著，又縮在角落裏大聲地啼哭起來。
    等喝夠了，哭夠了，嗓子也啞了，她拿出手機，登錄到個人網絡賬號裏發布了一條新動態：明天中午12點，我會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等做完這一切後，她將手機丟到了一邊，窩在沙發上沉沉地睡去。
    幾分鍾後，手機屏幕微微一亮。
    是bernard的回複，他說，“淩，你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
    又幾分鍾後，於晗發來消息，“你寧可魚死網破，也不肯向我低頭是嗎？好，好得很！既然這樣，這個圈子，你就別想再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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