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茯茶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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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後的蕭關城飄著細雪,夯土城牆上的旌旗凍成鐵鑄的模樣,唯有“涇陽茯茶”的茶旗在風中勉力舒展,紅綢上的金花圖案,被雪水浸得愈發鮮亮。陸九淵的馬車載著新製的茯茶磚駛入轅門時,戍邊將士的甲胄正結著冰花,刀槍林立的校場,竟比秦嶺的雪穀還要冷三分。
“陳校尉,這是今秋伏天築的茯茶。”陸九淵掀開棉簾,茶磚的陳香混著鬆煙味撲麵而來,竟讓零下二十度的空氣,有了絲活泛的暖意。沈青禾抱著茶罐跟進營房,粗陶罐表麵的冰棱在炭火旁融化,露出刻著的“長安茶路”圖騰——那是柳如是照著老茶商的賬本臨摹的,駝隊的輪廓裏,隱約可見當年玄奘西行的足跡。
營房中央的火塘燒得正旺,卻暖不透將士們凍僵的手指。陳校尉接過茶盞,見茶湯在粗瓷碗裏騰起白汽,紅濃的液體表麵,竟漂著細小的金花碎屑,在火光下像撒了把碎金。“末將在玉門關喝過茯茶,”他的甲胄發出輕響,“卻從未見過這般透亮的湯色。”話未落,茶湯入口的刹那,濃醇的藥香混著鬆針味在喉底炸開,凍得發木的舌尖,忽然嚐到了涇陽黃土的厚重。
忽然,茶湯表麵的熱氣凝出異象:茫茫戈壁上,一隊駝隊正頂著風沙前行,駝鈴上的銅鏽與茯茶磚的茶霜奇妙相似,馱著的茶簍滲出的香氣,竟在虛空中織出“長安”二字。陸九淵指著湯麵:“這是貞觀年間的茶路,玄奘法師的駝隊曾用茯茶換過牧草。”陳校尉盯著茶湯裏的駝隊,忽然看見為首的僧人取出茶盞,盞底的“福順源”印記,與他手中的茶碗分毫不差。
“去年冬天,弟兄們靠雪水啃硬餅,”陳校尉的聲音輕得像火塘的餘燼,“要是有這碗茶,凍傷的弟兄們或許能少些。”他忽然望向窗外,關城的垛口外,朔風卷著黃沙撲打旌旗,卻吹不散茶湯裏駝隊的剪影——那些千年前的茶商,與眼前的戍邊將士,在茯茶湯中相遇,甲胄與布衣,駝鈴與號角,都化作了同一種對溫暖的渴望。
柳如是支著畫架站在角落,筆尖在宣紙上捕捉這幕奇景:火塘的光映在將士們的臉上,茶湯的熱氣熏軟了他們凍硬的眉梢,而茶湯裏的駝隊,正沿著他們的目光,走向記憶中的長安。她忽然福至心靈,在畫中將士的甲胄上,添了朵若隱若現的金花——那是茯茶的魂,是穿越千年的溫暖,在苦寒之地綻放的璀璨。
“茯茶是行走的溫暖。”陸九淵望著茶湯裏漸漸淡去的駝隊,想起在涇陽茶坊見過的老賬本,上麵記著“每擔茯茶,可換戰馬三匹,救饑民五人”,“當年茶商走西口,茶磚既是貨物,也是藥引,更是牽著遊子歸鄉的線。”他忽然指向茶磚側麵的凹痕,那是茶工築磚時手掌留下的印子,“現在送給諸位,是想讓這磚裏的伏天暑氣,化開邊疆的苦寒。”
陳校尉捧著空盞,指尖撫過盞沿的茶漬,那圈深褐的印記,竟與他離家時母親的手紋相似。他忽然笑了,眼裏閃著光:“末將懂了,這茶湯裏的駝隊,是老茶商給咱們指的路;這磚裏的金花,是家鄉人給咱們留的火。”他轉身對身後的將士們說:“以後守關,咱們的茶缸裏,就裝著整個涇陽的伏天。”
是夜,關城的烽火台亮起新的火光,將士們圍著茶缸分飲茯茶。茶湯入喉時,有人想起了長安的柳影,有人夢見了涇河的船歌,而茶湯表麵的熱氣,總會在某個瞬間,顯形出駝隊、旌旗、或是家鄉的屋簷——那是茯茶最溫暖的魔法,讓每個離家的人,都能在苦寒之地,捧住一口帶著體溫的牽掛。
陸九淵站在城牆上,看月光給茯茶磚鍍上銀邊。茶磚的棱角與關城的垛口相互映襯,竟像是從同一整塊光陰裏鑿出來的。他忽然明白,茯茶的妙處從不在發花的璀璨,而在它能穿越時空,把伏天的暑氣、茶工的掌溫、故鄉的月光,都釀成一口滾燙的茶湯,讓每個在風雪中行走的人,都能聽見,來自千年茶路的,最溫暖的,呼喚。
從此,蕭關城的營房裏,茯茶的茶香從未斷絕。將士們的茶缸上,漸漸養出了茶垢砌成的金花,關城的烽火台旁,堆著的茯茶磚成了最堅固的暖爐。而每當有人問起,這能驅寒顯影的茯茶,將士們就會指向茶湯裏的駝隊,說那是涇陽茶工寄來的信,每一片茶葉,都是蓋著“伏天伏心”郵戳的,永不褪色的,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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