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百裏未央心裏的苦澀無法言說，可那股無形的氣憋的她心口生疼。
    她聳動著肩膀，胸腔起起伏伏。
    她盡力壓製著體內欲讓她炸裂的那口氣，將全部的心神放在通訊玉訣上。
    期待，又害怕……
    終於，在她各種情緒交織的複雜期盼下，玉訣閃了一下，百裏夙的聲音從上麵傳來：
    “小姐不要擔心，少帝他應該過的挺好，容貌和以前相差不大。
    隻不過，更加威嚴了。
    看起來，少帝他並沒有受多大的苦。
    而且，他修為很高。我，竟看不透他。”
    “那他，那他……”
    百裏未央本想問，殷蒼有沒有問起她、給她捎句話。
    或者，隻用一句話提及一下她也好。
    可話到嗓子眼，卻是酸澀的問不出口。
    隻我豆大的淚珠，七零八落從臉頰肆意滑下。
    她有什麽資格，要那孩子對她惦念著啊！
    是啊，她有什麽資格？！
    不管對誰而言，她都不是一個好母親。
    想到這些，百裏未央像是被人從頭頂澆下一盆寒潭之水，從頭到腳，瞬間透心涼。
    都是她的錯！
    那孩子沒受苦，她怎麽信！
    他一定是吃盡了苦頭，才能活下來的。
    “殷蒼，我的孩子……嗚嗚嗚……”
    終於，百裏未央壓抑不住自己，抱著手中玉訣嘶聲大哭。
    幾十年來，這是她第一次再次叫出殷蒼這個讓她痛苦至極的名字。
    也是第一次撕開，埋在心底深處，不敢輕易宣之於口更不敢輕易去碰觸的秘密。
    即便夜深人靜，她也不敢去想。
    她覺得，隻要她不往壞處想，那孩子就會好好地在哪個地方活著。
    這件事，是埋在她心裏的一道疤。
    這道疤時時刻刻，就像是一隻猛獸，在吞噬著她的身體，吞噬著她的靈魂。
    終於釋放了一次自己，百裏未央感覺心裏從未有過的舒暢。
    她閉眼抬頭，淚水再次從她臉上滾落，又從下巴流下。
    隨後，經由起起伏伏的喉嚨，沒入衣領裏。
    那孩子，是真的還好好活著啊！
    不是她以前派人查到的虛無縹緲的信息，而是真真切切，就站在百裏夙跟前的活生生的人。
    好，真好！
    片刻後，百裏未央努力穩定了一下情緒，垂眸盯著玉訣，赤紅的眼眶裏，泛著異樣光亮。
    她泛白的手指，緊緊抓住身後的椅子扶手，像是在問百裏夙，也似在自言自語：
    “夙你說，他會原諒我嗎？”
    說完，她又苦笑了一聲，接著說了一句：
    “我這一生，不奢求他的原諒，隻要他好好活著，我就死而無憾了。
    我隻求他，能讓我看他一眼，隻是一眼就好……讓我知道，他好好的。”
    話裏，是濃的化不開的悲哀。
    百裏未央的身體，也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支撐，癱在了她身後的椅子上。
    她失去焦距的眸子，裏麵一片荒涼。
    “小姐，少帝他……他是個好孩子，一定會原諒您的。”
    百裏夙並沒有將之前殷蒼的話說給百裏未央，而是選擇隱瞞了下來。
    “是呢，他曾經是個好孩子。可是，最後我卻對不起他啊！
    我怎麽還能要求他，去原諒我？！”
    百裏未央哽咽著，自責和內疚讓她失了聲。
    她直覺，內裏有一股悶氣，橫衝直撞著她的五髒六腑，讓她呼不上氣來。
    壓抑，窒息，心絞痛……
    另一邊，離開暗室的殷蒼，並沒有回乾坤宮，而是去了一個地方——藏魔海西北角的幽靈淵。
    這裏，是比葬魔海更加恐怖的存在，長年人跡罕至。
    站在戾風呼嘯的幽靈淵邊上，往事一幕幕，躍出殷蒼腦海。
    那些被他刻意隱藏的記憶，再次被翻開。
    幾十年前，他在青雲大陸被那人追殺，重傷墜落碧落海中。
    他命不該絕，再次睜眼，竟然出現在了炎靈大陸的葬魔海中。
    然而，僅剩一口氣的他，苦難才剛剛來臨。
    他垂死掙紮好久，差點葬身葬魔海的惡獸口中。
    躲過了惡獸，卻迎來了海嘯。
    一個巨浪，他被卷入了海底。
    身體，也是支離破碎。
    吊著最後一口氣，他以為他撐不過去了。
    最後，是懷著身孕的未婚妻的牽扯，給了他再一次生命。
    他撐了過來。
    可惜沒有多久，他再一次，被海嘯卷入，失去了微薄的意識。
    那一次，他還是沒死。
    不知怎麽地，他的身體如屍體一般，躺在幽靈淵深淵處。
    那裏，惡靈飛撲，凶獸橫行。
    白骨更是堆積如山。
    他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睜眼時，就見一群惡靈和一群惡獸正在對峙。
    而他，正是它們爭奪的食物。
    他得感謝它們的爭奪，讓他活了下來，也給了他喘息的機會。
    然讓他絕望的是，他的身體成了一堆破爛，沒有任何力量，移動不了分毫。
    如此，還如何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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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他絕望之際，兩者相爭的強大氣流，直接將他震了出去。
    他的‘屍體’，麵朝下，直直摔了一個狗吃屎！
    當時，他的嘴邊，正好有一節胳膊粗的骨頭。
    殘留的意識裏隻聽當的一聲，堅定的骨頭，便讓他沒了所有的門牙。
    如此，骨頭卻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了他的舌頭。
    當時已經神智不清的他，在舌頭碰上那根骨頭後，卻有了一絲清醒。
    感覺有力量，在往他的身體裏鑽。
    當時這個發現，讓他興奮極了。
    ……
    在惡靈和惡獸的吞噬下身體和靈魂都不得齊全生不如死的日子，還有如狗一般，一寸寸努力趴著挪動啃骨頭的那些歲月，他怎麽能釋懷呢？
    深淵下翻騰的墨雲越來越暴戾，殷蒼身上溢散的戾氣，也是愈來愈烈。
    他黑沉著臉，猛地揮臂攻出一擊。
    “轟！”
    “哇！哇！哇……”
    尖銳刺耳的聲音，此起彼伏從下方暴戾的黑雲中傳來。
    “哇！”
    一道更加刺耳的聲音，脫穎而出在深淵下竄出。
    隨著這聲音傳來，翻滾的墨雲，迅速凝聚成一條黑龍，從深淵下方騰空而起。
    龍頭上，一雙戾氣十足的豎瞳，帶著金色的眸光直射殷蒼。
    “呼！呼！呼！”
    “哇！哇！哇……”
    一時間，狂風大作，戾氣肆虐。
    而殷蒼，滿身的戾氣似是要和幽靈淵的暴戾氣息融為一體。
    他雙目空洞無神，漆黑幽深，裏麵黑雲翻滾。
    整個人，陷入暴戾無法自拔。
    眼見深淵騰飛的黑色巨龍，張著漆黑的巨口朝他暴戾騰飛而來，他扭曲的臉上，竟然產生了一絲興奮。
    就在這時，冷炎飛馳趕來。
    他看著殷蒼的模樣，一個踉蹌，差點摔下幽靈淵。
    瞅著即將撲到殷蒼跟前的暴戾黑龍，他目眥欲裂失控大吼：
    “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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