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覺得孩子們都長得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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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漸沉,紫宸殿內燈火通明。
卻驅不散帝王眉宇間的陰霾與怒氣。
晏時敘猛地將手中的茶盞摜在紫檀木案幾上。
上好的龍泉青瓷應聲碎裂,濺起的茶水打濕了奏折一角。
他胸膛起伏,聲音冷得像淬了冰:
“豈有此理!楚國棟是怎麽管教女兒的?!”
“還有梟梟!他這個長兄是怎麽當的?”
“區區二十大板就把事情揭過去了?敢傷朕的女兒,直接打死都不為過!”
天子一怒,殿內宮人屏息凝神,連大氣都不敢出。
晏時敘愈想愈氣,揚聲便要下令:
“永泰!傳朕旨意,立刻宣楚國棟滾進宮來!”
“陛下息怒。”
一道溫婉柔和的聲音響起。
如春風拂過冰麵,稍稍緩解了殿內緊張的氣氛。
溫梨兒走到晏時敘身邊,纖手輕輕按在他的手臂上。
“陛下,你先消消氣,幸好淼淼沒有受傷。”
她示意宮人重新上茶。
“秦嬤嬤方才已經同臣妾稟了此事。”
“楚家二小姐行事確實莽撞,騎個馬,差點兩次傷人,該罰。”
“梟梟處置得雖不算重,卻也表明了皇家的態度,小懲大誡,也全了楚家的顏麵。”
“陛下,你若此刻再將楚大人叫進宮來斥責,反倒顯得咱們皇家不夠大度。”
“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淼淼受了多重的傷呢。”
晏時敘眉頭緊鎖,冷哼一聲。
“淼淼雖沒受傷,可受了驚嚇!”
“朕的寶貝女兒,平日裏磕著碰著朕都心疼,何況是受驚?!”
溫梨兒柔聲接過新沏的茶,試了試溫度,遞到他的唇邊。
“臣妾知道陛下心疼淼淼,臣妾也心疼。”
“但正因如此,才更不宜大動幹戈。”
“淼淼心善,若因她之故讓朝臣受重責,她心裏必定難安。”
“再說,當時不是有人及時救下了淼淼嗎?也算不幸中的萬幸。”
提到救人者,晏時敘麵色稍緩,但仍是不悅。
溫梨兒見狀,順勢看向侍立一旁的秦嬤嬤。
“嬤嬤,你說是崔淮凜救的淼淼?”
秦嬤嬤忙上前一步,恭聲回話:
“回娘娘,千真萬確。”
“當時情況危急,那驚馬直衝向公主所在的涼棚。”
“大皇子殿下和二公主殿下雖反應迅速,但距離稍遠。”
“崔公子反應最快,身手敏捷,第一時間便將公主護住帶離了險境。”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
“老奴瞧著,崔公子當時情急之下,神色擔憂至極。”
溫梨兒聞言,若有所思地托腮,眸中掠過一絲微光。
“難道……這崔淮凜對淼淼,也並非表麵那般全然無意?”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頓時又點起了某人的火氣。
“無意?”
晏時敘聲調陡然拔高,一張俊臉更臭了幾分。
“不管他有意還是無意!”
“既然當初敢拒絕朕的女兒,如今就沒有再讓他惦記的道理!”
“朕的淼淼,難道是他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的人?!”
他越想越覺得崔家那小子礙眼。
拒絕時那般冷硬,出事時又跑來充英雄,簡直豈有此理!
溫梨兒見他這副“女兒天下第一好,誰都配不上”的模樣,又是好笑又是無奈。
她揮揮手讓殿內宮人退下,這才軟軟靠過去。
指尖輕輕戳了戳丈夫緊繃的胸膛。
“陛下,你呀……盡說氣話。”
“若是……淼淼心裏還放不下他呢?”
“你難道真要當那棒打鴛鴦的惡人不成?”
“朕……”晏時敘語塞。
他自然最不願見女兒傷心。
一想到淼淼可能還在為那小子神傷,他就胸悶氣短。
他在殿內煩躁地踱了幾步,像個鬧別扭的少年,半晌才哼道:
“淼淼不是已在相看其他兒郎了嗎?蘇大寶,陸三郎也不是不可以……”
“說不定哪天,她就遇著更好的了,自然就不惦記那姓崔的了!”
溫梨兒抬眸,無奈地睨著他。
“陛下說這話,自己信嗎?”
“一個人的感情,若是能這般收放自如,世間哪來那麽多癡男怨女?”
“淼淼喜歡了他這麽多年,一顆心全係在他身上。”
“哪裏是說不喜歡就能不喜歡了的?”
這話直戳晏時敘心窩。
他仿佛已經看到女兒強顏歡笑的模樣,臉色頓時更黑。
胸口堵著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
竟連晚膳都無心用了,獨自坐在那兒生悶氣。
溫梨兒瞧著男人這副模樣,又覺有些好笑。
真是越老越像個孩子。
她起身,盛了一碗蓮子羹,坐到他身邊。
用玉匙輕輕攪動,舀起一勺,吹溫了遞到他唇邊。
“陛下之前不是常同臣妾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嗎?”
“怎的事到臨頭,自己先執拗上了?”
她聲音溫柔,帶著安撫人心的魔力。
“感情的事,最是勉強不得。”
“我們做父母的,能做的便是為他們掌掌眼,鋪鋪路。”
“最終如何,還得看他們自己。”
“是好是歹,是姻緣還是錯過,都由他們自己去經曆。”
“咱們淼淼是有福氣的孩子,總會遇到真心待她好的人。”
晏時敘望著妻子溫柔的眼眸,聽著她軟語勸慰,胸中鬱氣稍散。
他伸手將溫梨兒攬入懷中。
下巴輕抵她的發頂,歎了口氣。
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感慨。
“梨兒,朕隻是……覺得孩子們都長得太快了。”
“太子沉穩持重,已能替朕分憂;”
“梟梟整日打打殺殺,卻也到了議親的年紀;”
“連淼淼,也都到了為情所困、談婚論嫁的年紀。”
“時光荏苒,朕還記得他們繞膝嬉鬧的模樣,仿佛昨日……”
“朕還想多陪著你,看著他們多玩鬧幾年。”
“可現在……朕是真的覺得自己老了。”
溫梨兒依偎在他懷裏,聽他沉穩的心跳,感受他難得的感懷脆弱。
她輕輕抬頭,撫摸他依舊英挺俊朗的麵容。
那眉眼間的威嚴雖重,卻並未被歲月刻上太多痕跡。
她忽然撲哧一聲笑了。
晏時敘不滿,微抬她的下巴。
“笑什麽?”
莫非她也覺得他老了?
他自己可以這麽覺得,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