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眾人正在上楞，林場招工辦主任孫林海找到了父親說“許殿英，你說的那幾個人什麽時候到？”
    父親回答“昨天我剛往老家去了信，告訴他們越快越好，這離老家挺近的，估計有個四五天人就來了。”
    孫林海道“行，人來的時候，你把他們帶到林場招生辦。”父親答應了一聲“好嘞，孫主任，人來我就給你帶回去。”孫林海點點頭走了。
    第二天早上八點多，專運線甩了一溜火車皮，梁育才對大家說“今天都別上楞了，一起裝大火車，八個人裝一個車，要在晚上五點鍾之前必須裝完，車站五點半就來掛車，大家一定抓緊時間。”
    父親幾人把火車皮推到楞垛前麵，火車皮車幫太高，必須把六米長的跳板接成三節，搭在車幫上，每個跳板接頭下麵都有一個馬凳，把跳板固定在馬凳上，三節跳板從車幫一直搭到地麵。
    父親四人抬起一根原木順著跳板往車上走去，車幫離地麵近三米高，四人戰戰兢兢的走了上去，到了上麵直眼暈，四人把原木中間放在車幫上的橫擔木上，看車的在後麵兩手抓住原木頭，待幾人下了車，把原木用力一悠，原木掉在車廂裏。
    一開始上跳板走到高處時，幾個人都有點眼暈害怕，接著又抬了幾根原木，上下走了幾次就順過來了。幾人加快步伐，這四個人剛撂下木頭下來，那四個人又抬著木頭上去了。
    兩個多小時以後，第一節木頭裝完了，火車皮車廂很長，四米長的原木能裝三節。幾個人把跳板卸下，把車皮往前推了幾米，又把跳板搭上。這時已經快十二點了，該吃午飯了。
    梁育才對大家說“晚上車站來掛車之前怕裝不完，大家就別回去吃飯了，抽根煙，歇一會兒，一口氣裝完吧。”
    大家也怕裝不完，也沒說別的，歇了一會兒，又開始裝第二節。一直裝到晚上五點多，才把一車皮原木都裝完。眾人剛撤下跳板，火車站就來掛車了。這一車原木，裝了足足有六十多立方米，而且是一氣裝完的，中午飯都沒吃。幾人又累又餓，都坐在原木上不想動。
    梁育才看到此景，對大家說“你們是第一次裝大火車，而且是一口氣裝完的，中午飯都沒吃，肯定又累又餓了吧？”
    眾人累的懶得搭腔，沒人說話。梁育才接著又說“怎麽？沒人理我？那我可一個人喝酒去了？今晚我本打算犒勞犒勞你們，請你們喝酒，你們沒人理我，我隻好一個人去了。”說著就要走。
    眾人急忙拉住他說“別、別、別、梁隊長，你一個人喝酒多沒意思，還是大夥在一喝酒才熱鬧。”
    梁育才笑罵道“看你們幾個人那熊樣？剛才還沒人理我呢，一聽說我請喝酒，嘴都咧到耳根子去了。”
    幾人笑著擁梁育才走了。父親心想“這梁育才還真不是一般人，用點小招術，就能讓工人死心塌地的去跟著他幹，不過這樣的小招術別人還真舍不得用，因為付出的可是真金白銀，這種大度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梁育才把大家帶到林場食堂，點了菜，又要了壺茶水，幾人邊喝茶水邊聊天。不一會兒，菜上來了，圓桌子中間，放了一大盆豬肉酸菜燉粉條，旁邊還有一盤尖椒幹豆腐，一盤拍黃瓜，一盤溜肉段，還有一盤幹炸小白魚，又要了兩瓶白酒。
    幾個人熱熱鬧鬧的吃喝起來，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大家的話匣子也徹底打開了。有人開始講起自己以前工作中的趣事，惹得其他人哈哈大笑。梁育才也分享了一些自己剛參加工作時鬧的笑話，氣氛更加融洽。
    這時，一個年輕小夥子站起來端起酒杯對梁育才說：“梁隊長，承你看的起，請我們喝酒，以後隻要你一句話，我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梁育才擺擺手說：“大家都是兄弟，互相照顧是應該的。咱們一起努力，把工作幹好，這比啥都讓我開心。”
    喝到最後，大家都有點微醺。梁育才結了賬，眾人各自散去，月光灑在他們身上，映出一道道步履蹣跚的身影。
    父親和海生一道回家，到了家門口，海生家屋裏還亮著燈，想必是小晴還在等著海生。父親心想“要是喜梅還在，這個時候她也肯定等著自己回去。”想到這裏，他心中一痛，他不敢再想下去。
    父親開了門，點著蠟燭，去柴火垛拿了幾根幹柴，回屋點著了爐子，燒了熱水洗了腳然後一頭紮進被窩裏。今天裝了一天大火車，實在太累了，不一會兒，就打起鼾來。
    緊接著又裝了兩天火車，幾個人也順過架來，裝個大火車隻用七八個小時，上楞爬楞垛腿也不疼了。
    這天下午，父親正在上楞，有五六個人背著行李朝他走了過來，他仔細一看，是村裏想來當工人的那幾個人。父親急忙迎上去說“你們來了？”其中的一人道“接到你的信，我們第二天就來了，不晚吧？”“不晚，我這就帶你們去林區招生辦，看看領導怎麽辦安排你們。”說完，父親就和大夥交待一下，然後領著幾人去林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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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林場招生辦，孫林海正好在，父親對他說“人我給你帶來了，你安排吧，我還在上班呢。”說完就急匆匆的回去上班了。
    孫林海挨個看看幾人，然後說“你們知道當工人的辛苦嗎？林區的工作又苦又累，你們有思想準備嗎？別幹不了幾天就累跑了。實話對你們說，林場有新的規定，新來的人試用七天，先不分新房，這七天你們要是堅持下來，就給你們辦入職，落戶口，分新房。如果這七天你們沒堅持下來，你們就哪裏來，回哪裏去，你們聽明白了嗎？”
    幾個人一聽，還要試用？沒聽許殿英說過呀？其中一個人忙問“許殿英沒說有試用期呀？”
    孫林海說“這是林場新下的規定，以前招的人，林場給落戶口，發新工作服，還分新房，結果沒幹幾天就累跑了，這極大的浪費了林場的資源，給林場留下很多後遺症。所以林場有了新規定，就是先試用，如果你們同意，明天就上班，暫時先把你們安排到職工宿舍裏住，在林場食堂吃飯，等試用期結束，就給你們辦入職，落戶口，分新房，你的商量一下，盡快回複我。”
    幾個人商量了一下，來都來了，試用就試用吧，幹幾天再說，就答應孫林海留下來了。
    孫林海說“好，既然你們選擇留下來，就把你們安排到梁育才那組吧，和許殿英一個組。”隨後把他們帶到職工宿舍，推開一個房間的門說“你們五個人，就住在這間宿舍，把頭的那間房，就是職工食堂，你們就去那裏吃飯。”
    其中一個人問“主任，吃飯要不要錢？我們身上可沒帶錢。”孫林海輕笑了一聲說“吃飯不要錢，你的隨便吃，不過你們要是堅持不下來七天，這幾天的活就算白幹了，沒有你們的工資。”說完不待大家說話，就轉身出了宿舍走了。
    幾人麵麵相覷不知麽辦好。同來的二蛋說“先住下吧，反正都來了。”眾人這才開始收拾行李。這個宿舍有個能睡五六個人的大通鋪，牆角還有個長方形的桌子，幾個凳子。
    幾個人把行李打開，鋪到床上，又四下打量了一下，發現屋裏沒有洗臉盆，就跑到宿舍管理員那裏說能不能給個洗臉盆，宿舍管理員說沒有，洗臉盆都是自己帶的。幾個人沒辦法，隻好湊錢出去買了個洗臉盆。
    六點鍾開飯的時候，幾人去食堂吃飯，食堂屋子很大，很寬敞，已經有許多工人在吃飯了。幾個人到了打飯窗口，服務員說“你的怎麽沒帶餐具？”
    二蛋問“什麽是餐具？”女服務員抿嘴笑著說“就是吃飯的家夥。”旁邊的柳清河忙說“同誌，我們今天頭一天來，沒準備餐具，你先給我們找個東西先用著，吃完飯我們就去買。”
    服務員說“好吧，今天先給你們用著，記得明天可得自己帶了，否則你們可吃不到飯了。”說完拿起案板上了小搪瓷盆子一一給眾人打了飯。飯是高粱米幹飯，菜是白菜燉豆腐。
    幾個人狼吞虎咽的吃著飯，去年遭了旱災，糧食絕產，還是政府給發了救濟糧，可那點糧食根本不夠吃，都算計著吃，幾人平時在家都沒吃過飽飯，今天得著不要錢的飯菜，拚命的往嘴裏扒拉起來，引得大家都往他們這邊看。
    幾人吃了一盆沒飽，又去打了一盆，服務員抿嘴直笑，心想，“哪來的一群餓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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