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又拿了五六斤魚給海生送去，海生自從結婚後，日子過得一直不太好，這兩年就更不用說了。他以前那個膀大腰圓的身體也因營養不良，明顯的瘦了一圈，穿在身上的衣服顯得又肥又大，看起來很不協調。
    當他看見父親給他送來那麽多魚時，他流著眼淚說“虎子哥，你看現在誰家的日子也不好過，你就把魚賣點錢唄？還給我們送來這些？”小晴也急忙搬個凳子讓父親坐，海生的兩個孩子也有十來歲了，他倆看著魚，小臉興奮的說“唉呀，有魚吃了。太好了。”幾人看了都感到心酸。
    隨後，父親又來到梁育才家，梁育才看見父親送那麽多魚來，心裏也活了。心想過些日子生產淡季的時候，自己還是要去打魚的，就是不拿去賣，自己家吃了也補充營養呀。
    梁育才老家是黑龍江省撫遠縣的，他是赫哲族人，世代居住在烏蘇裏江岸邊，祖上都以打魚為生。日本鬼子進東北後，就不準中國人打魚賣了，都得上供給日本人。他一氣之下，從家鄉跑了出去，後來給幾個地主家裏當長工。一直到東北解放，才被招工到三岔子林業局。由於人會來事，又肯吃苦，幾年後就當上了隊長。
    當他看見黃泥河的時候，又勾起了他打魚的念頭，他放假時回到家裏，準備了不少魚網。回來時把魚網帶在身邊，花錢雇人做了一艘小船，來到黃泥河裏把網下好，沒等他把一片網下完，魚就上網了。他趕緊把網往回收，一下子就掛了好幾斤魚，他樂壞了，這下可找到掙錢的路子了。於是，以後沒事的時候就去黃泥河打魚，然後拿到市場去賣，每年都不少掙錢。
    他是個有心計的人，別人想和他學打魚，他寧可給別人白吃魚，也不答應教他。直到遇見父親，他才把打魚和織魚網的技巧傳給父親。也不知道怎麽的，他就是看父親順眼，無論父親有什麽困難，他都第一個衝上去幫助他。所以這幾年，父親確實沒少沾他的光。
    他對父親說“等過些日子不忙了，我還和你一起去打魚，這兩年當個破官，耽誤我少掙多少錢？還不如當工人自在呢？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父親說“好啊，以後咱倆還一起幹，這圖拉河裏的魚可不比黃泥河裏的魚少，而且魚還大，咱這林業局也沒幾個會打魚的，到時候咱倆肯定能掙大錢。”彩鳳也說“自從你當了破主任，家裏的日子倒沒有以前好了，想吃個魚都沒地方弄去，還不如不當這個破主任了。”
    接下來這兩年，國家經濟逐步複蘇，市場也恢複了生氣，雞魚肉蛋的緊俏商品也能買到了。
    秀玉在二十九歲那年懷孕了，這對於一個大齡產婦是非常危的。
    這兩年，受大環境的影響，秀玉的身體一直很虛弱，盡管父親百般嗬護她，但她是林黛玉那種多愁善感型的人。除了和父親在一起的時候有點開心之外，似乎對什麽事情都提不起興趣。她很注重自己肚子裏的寶寶，每逢父親不在家的時候，她都會和肚子裏的寶寶說話。
    父親每天都在貯木場上楞，有時候裝個大火車，餘下的時間都會去下網打魚，目的就是多掙點錢，能讓秀玉過上好日子。
    父親現在什麽都不讓秀玉幹，就是做飯也得自己下班的時候做。
    他三十多歲才有了孩子，那種要做父親的喜悅溢於言表。他每每幻想著一家三口在一起其樂融融的場景，他盡可能的讓秀玉吃到一些有營養的東西。每頓飯都會給她熬一碗香濃的魚湯，也會設法到鄉下買幾隻老母雞，給她燉雞湯補身子。父親就是這樣精心的照料秀玉，但還是出事了。
    秀玉快要生產的那幾天，由於家裏就秀玉一個人，父親以防萬一，就請了假。每天陪在秀玉身邊，給她講一些從茶館裏聽來的書。秀玉很愛聽父親講書，偶爾還會問一些父親無法理解也無法回答的事情。
    比如說聽《三俠五義》的書，她會天真的問“包大人真能到陰間辦案嗎？”聽《西遊記》的故事，她也會問“孫悟空真能七十二變嗎？”她沒上過幾天學，人也很單純，她不經常出屋，沒經曆過社會那些複雜的事情。所以對書上的那些故事很好奇，也難以理解。她喜歡聽《紅樓夢》的故事，每次聽完，她都會流淚。她感歎黛玉的身世和命運，又不理解寶玉的到處留情。有時也會聯想到自己的性格，幸虧有一個愛自己疼自己的男人，她比黛玉幸福多了。
    這天後半夜，秀玉的肚子劇烈的疼痛起來，父親知道她快要生了，他急忙穿好衣服，跑到張虛若家敲門。
    雪瑩的媽媽以前做過接生婆，不過也多少年沒幹了。到了父親家，她慌手慌腳的忙亂起來，一會兒找這個，一會兒找那個。等東西都找全，秀玉已經疼的不行了，她把父親攆到外麵，和雪瑩一起幫助接產，可忙了半天，孩子也沒生出來。她是高齡產婦，肚子裏麵孩子又大，任憑她怎樣使勁，孩子還是沒生出來。這下雪瑩的媽媽著急了，他對外麵的父親喊道“孩子太大了，她又是第一次生產，實在生不出來呀，得趕快送醫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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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急忙跑到院子裏，拿出一個小推車，雪瑩拿了一床被褥鋪在上麵，幾人把秀玉抬上小推車就往醫院跑去。
    到了醫院，隻有值班護士在，她不會接產，急忙告訴父親去找接生大夫。父親又急忙跑到接生大夫家，待接生大夫來到醫院，秀玉已經疼的奄奄一息，連大聲喊的力氣都沒有了。
    父親焦急的等在產房外麵，雪瑩幾人也跟著著急。接生大夫在產房裏忙活一陣，出來對父親說“產婦年齡太大，又是第一胎，肚子裏孩子又大，實在是生不出來，我看你們還是轉院吧？”
    那時剖腹產的技術還沒流行，大部分醫院沒有這個技術，這時候送到哪裏也沒用。父親懇求醫生一定要救救秀玉，哪怕孩子保不住，也要保住秀玉的一條命。
    醫生看著淚流滿麵的父親，歎了一口氣說“我再幫你試試，但也不要太抱有希望，你得有個心理準備。”
    醫生知道再怎麽樣努力，人也保不住了。
    她又進產房忙活一陣，出來說“我已經盡力了，你進去和產婦說說話吧。”說完望著淚流滿麵的父親，搖頭歎息著走了。
    父親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他急忙跑進屋裏，秀玉已是虛弱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看了父親進來，秀玉用微弱的聲音說“虎子，對不起，我沒為你留下這個孩子，我走後，你不要難過，我會在天堂保佑你的。”
    父親跪在秀玉身旁大聲哭道“秀玉，你和寶寶一定會沒事的，我們說好的隻要這一個寶寶，要把他扶養成人的。”
    盡管父親怎麽哭訴，秀玉還是走了，臨走時緊緊的抓住父親的手，似乎有著無盡的不舍。
    父親抱著秀玉放聲大哭。這時候彩鳳和梁育才小晴和海生都來了，看到這副場景，幾人都流出了眼淚。彩鳳更是抱著父親大哭出聲。
    邊哭邊說“我可憐的弟弟，你命運怎麽這麽慘呢？先是喜梅，這回又是秀玉，這到底是怎麽了？”說著又大聲哭起來。
    父親也抱著彩鳳哭著說“彩鳳姐，都怨我，沒有讓秀玉提前住個大醫院，我該死呀！”
    彩鳳拍著父親的後背說“不怨你，秀玉這種情況到哪個醫院也救不了。”
    梁育才來到父親身邊說“事情出了，節哀順變吧，後麵還有很多事要做，你一定要振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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