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確實好久不見。
    自從當年在天塹長城一別，驀然回首，已經五十餘年。
    洪淵同樣一笑，回了一句：“別來無恙。”
    “我就知道你沒死。”徐斐然這話似在埋怨。
    因為她的這句話還有後半句沒說：你這幾年怎麽沒有一點消息。
    兩人對待感情都比較含蓄內斂，雖然徐斐然沒有付諸於口，但洪淵能懂她的意思。
    “我也是身不由己。”洪淵苦笑，他走到徐斐然跟前，牽起她的手，問道：“你這些年過得怎麽樣？”
    兩人走出院子，漫步在天武大學裏，又是夕陽西下，人約黃昏後的美好時光。
    “你離開之後，我一直在天塹長城。”徐斐然緩緩訴說：“妖族攻破天塹長城以後，我有你給的縮地符，沒有後顧之憂。”
    “然後就是邊戰邊退，一路敗退到中州，又在天問界死守數年，雖然九死一生，但僥幸保住性命，自身境界也突破到帝境。”
    洪淵看了一眼徐斐然，已經是六星帝境，“這突破速度夠快的啊！”
    徐斐然說道：“這些年除了偶爾出去尋你，我便在龍京大學的龍血寶窟閉關，又兼修了鴻狄贈與的龍皇寶典，破境速度自然迅猛。”
    “你說的這個鴻狄前輩，應該是赤眼金晶龍的族長吧？”洪淵繼續問道：“我記得你當年在太古龍域、還問他要到太古龍血？”
    “你記性挺好啊！”徐斐然稱讚一句，又道：“這已經是六七十年前的事，我當時隻跟你提了一嘴，你為啥記得如此清楚？”
    洪淵解釋道：“我的身體正在緩慢進化，包括我的腦子，所以這過往的陳年舊事，我如今也能記得清清楚楚。”
    徐斐然看了一眼遠方，突然問了句：“你還記得黑牆嗎？”
    “我當然記得啊！”洪淵點頭說道：“黃字班宿舍旁邊的黑牆，我和羅烈還在上麵留了言。”
    “我說的不是天武大學的這個黑牆。”徐斐然搖了搖頭，伸手拉著洪淵的胳膊，又道：“你跟我來吧。”
    “當年天問界防守戰的時候，因為有遠古五豪的助力，咱們人族有段時間占據優勢，當然也是因為李英奇大元帥的謀劃。”
    “陳天元將軍帶隊奇襲大羅金州，然後輾轉北上淩滄州，妖族派出數位巔峰妖帝過來圍殺，但李英奇大元帥料敵先機，派出李長安劍斬三位巔峰妖帝。”
    “然後妖族就一蹶不振，陳天元將軍帶隊繼續清剿淩滄州、北俱蘆州、縹緲州的妖族，大大打擊了妖族的士氣，這期間還擊殺很多小妖。”
    “但在清剿北俱蘆州的時候，陳天元將軍獨自前往天塹長城，然後用自己的空間法寶，收攏了山海關六一六號駐地的黑牆。”
    洪淵記起來了，但他有點不好意思，“這塊黑牆我倒是記得，我和羅烈還在上麵大放厥詞來著，但此時回想起來有點羞恥。”
    “你現在知道丟臉了？”徐斐然聞言笑了笑，“當初刻下留言的時候，怎麽不知道丟臉呢？”
    洪淵想要掙脫徐斐然的手腕，語氣逐漸變得驚恐：“你要帶我去看啥？這塊黑牆總不會還運到東勝神州來了吧？”
    徐斐然收緊胳膊，使得洪淵無法掙脫，“咱們人族當時是大優勢，絕大多數普通人都轉運到了東勝神州，所以運力比較空閑。”
    “陳天元將軍大手一揮，命人將天塹長城的這塊黑牆、還有你在天武大學的黑牆，一起運來的東勝神州，如今就擺放在這裏。”
    “這老小子是不是針對我啊？”洪淵有點無語，罵罵咧咧又道：“今後要是見到他，我指定沒他好果子吃！”
    “陳天元將軍說，黑牆上麵的留言，可以激勵人心，當時還在天問界擺放了一段時間，後來才運到東勝神州。”
    徐斐然頓了頓，又道：“但你見不到陳天元將軍了，天問界失守後，他以身殉國了。”
    洪淵聞言沉默，兩人話語間來到黑牆，周圍有很多學生在參觀這兩塊黑牆。
    兩人看向天塹長城的黑牆，正中間有著兩行留言……
    【未來的武神洪淵到此一遊。】
    【我是羅烈，你要是能成就武神，我就是你的兒子。】
    洪淵哭笑不得道：“我這半步武神也是武神，你說羅烈會不會信守承諾？”
    徐斐然銳評道：“羅烈這人還是比較守信，但你們倆關係太好了，我估計他可能會耍賴。”
    “你說羅烈玩不起是吧？”洪淵點了點頭，又道：“這黑底白字，這麽多人都看到了，羅烈不認賬也不行！”
    兩人又看向旁邊最近的幾行留言：【我是王牧川，洪淵學長絕對會成為武神。】
    【城南城北一條街，打聽打聽誰是爹。大散關·陳刀仔。】
    【獨立寒秋，砥柱中流。縹緲州葉家·葉知秋。】
    洪淵看到這話，嘴角微翹，問道：“王牧川最近怎麽樣？他可是我的小迷弟，他如今突破到了什麽境界？”
    徐斐然愣了愣，隨即問道：“這個王牧川是東華帝君的重孫吧？”
    洪淵說道：“當年我路過琅嬛仙境，順道與東華帝君達成一樁交易，他給我了很多好東西，我也將王牧川的天賦提升到百年難遇。”
    王牧川他爺五十年前死於邪修之手，王牧川他爸早些年戰死在天塹長城，東華帝君膝下就隻剩王牧川這個重孫。
    後來經過洪淵的安排，王牧川不僅在天武大學讀書，這期間還加入洪門，後來追隨他父親的腳步，前往天塹長城戍邊。
    “王牧川也死了。”徐斐然歎息道：“一葉秋風傳雖將他送出天問界，但他當時性命垂危，雖然用丹藥吊住性命，可是積重難返、回天無力，死在返回東勝神州的半途。”
    這個性情柔弱的家夥，當年違背東華帝君的期盼，毅然追隨父親的腳步，前往天塹長城，沒想到最終也和他父親一樣為人族捐軀。
    洪淵心緒翻湧，撇過頭不忍再看，但他撇頭時又看到一行留言……
    【如你遇見這花，如我遇見你。】
    這行留言沒有署名，但洪淵還是一眼認出來了，這是二徒弟王梟的字跡。
    四個徒弟當年跟他在東勝神州跑東跑西，沒時間正式上課。
    袁飛虎和林川是大門大戶，兩人就從小開始讀書，因此識字。
    但王梟和龐偉祥是普通平民，並不是識字，兩人剛開始是由洪淵親自教導。
    “便如我遇見這花，便如你們遇見我。”這是自己當年對弟子四人說過話。
    而在這句話的後麵，其實還有半句：“這世間所有萍水相逢，全都是宿命使然。”
    我們師徒四人注定要相逢，注定要成為師徒，冥冥之中皆有天定。
    洪淵抬頭望向當空皓月，自己要是當年沒有收王梟為徒，他會不會還好好活著呢……
    “我不想看了，我們走吧。”洪淵看向徐斐然，露出一個很勉強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