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詭事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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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辭停下腳步,她來到戲台下麵,很認真的看著上麵背對自己舞動水袖的人。
    和昨晚幾乎一樣的打扮,花冠顫動,流蘇輕盈。
    但是此刻她仿佛沉溺在了自己的舞蹈中,她是整個舞台的中心,灑落的清冷月光為她披上一層薄紗,讓她舞動時顯得更加朦朧縹緲。
    她的每一個轉身都格外靈動,每一次舞動都像是在訴說一句唱戲,裙擺的每一個弧度都像是在傳遞舞蹈裏麵的情愫。
    她仍然在哼唱著,沉浸著。
    顧辭並沒有打斷她的舞蹈,而是等到她最後做出一個動作之後才輕輕的鼓起了掌。
    聽到有聲音,台上的人像是有些詫異,她緩緩的站起來轉身看向顧辭這個不速之客。
    在彼此對望之時,兩個人都在猜測對方的身份。
    那位身著戲裝,身姿窈窕的美人緩緩走上前,白色的水袖像是她的披帛,隨著她的動作乖巧的垂在她的身後。
    看著有明顯特征的顧辭,美人猶豫了一下,雖然心中有答案,但是沒有得到準確結果的時候,她還是不確定。
    她輕啟紅唇:“是府上新來的辭大師?”
    美人的聲音是好聽婉轉的,但是光看她豔麗的妝容和嗓音,顧辭並不能知道眼前的人是誰。
    見顧辭點頭,美人上前兩步隔著高高的舞台和下麵的顧辭相對視,她揚唇笑了笑:“大師怎麽會在這裏?”
    顧辭看著她的眼睛,試探道:“十四姨太?”
    見到對方隻笑不答的樣子,顧辭回答:“我們這些人畢竟還是有事做的,總不能跳跳大神就算完事,十四姨太怎麽會在這裏,還……”
    顧辭的視線緩慢的掃過那精致的戲裝,眸色中帶著幾分欣賞的笑意:“很好看。”
    聽見顧辭的誇讚,本來客套微笑的十四姨太笑容都要真實了些。
    她抬手掩住嘴角的笑容,神色間卻有幾分惆悵失落:
    “這不是明日就要請戲班子上台了嘛,就有些懷念,我以前的營生也是這個,隻是進府之後老爺就不準我唱戲了,你也知道這大院裏麵咿咿呀呀的算什麽,隻有戲班子來的時候這戲樓才會打掃,趁著他們沒有來我才能拿出以前這行頭,算是過過癮罷了。”
    十四姨太看著自己的戲裝,雖然還能穿上,但是時間已經過去了太久,再精致的衣服都會褪色泛黃,雖然表麵上看著依舊耀眼,但是隻有穿衣服的人才知道,這件衣服到底有多麽易碎。
    顧辭理解,所以剛才走過來的時候也隻是聽見十四姨太小聲的哼唱,若是拿出正兒八經唱戲的架勢,本來就覺得鬧鬼的林府不得炸翻天。
    顧辭看著十四姨太慢條斯理的將垂落在地上的水袖一點點收起:“你這兩天都會在這裏唱戲嗎?”
    顧辭像是一個忠實的看客,等待著十四姨太的回答。
    十四姨太的手頓了頓,她笑了笑並沒有正麵回答:“不過是年輕時的個人愛好而已,要是讓其他人知道了,少不得說我裝神弄鬼。”
    說著,十四姨太便不打算再回答些什麽,她轉身重新將自己的精力投進舞台。
    看著十四姨太在舞台上演繹著不知名的故事,看著她一個人沉浸在隻有自己的舞台,顧辭也隻是欣賞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雖然十四姨太什麽都沒有說,但是顧辭從她們抬手掩麵的動作感覺到她們並不是同一個人。
    或許兩個人的身形相似,但是很明顯十四姨太並不知道顧辭問這個話的意思,不然她不會有刹那的疑惑。
    那抹疑惑時間雖然短,但是她的眼睛珠子可沒有上妝,顧辭看得清楚。
    她在給誰打掩護?
    顧辭微微揚起笑容停下腳步回頭,她的視線和同樣停下動作注視她背影的十四姨太撞上。
    隔得太遠,雙方都看不清彼此臉上的表情,唯一能清楚的,就是雙方都知道對方都有小心思。
    顧辭沒有停,順著汝溪給她描述的路線來到了林老爺的院子這邊
    林老爺的院子是整個府上風水最好的地方,他的院子和他的兒子比起來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他的院子以人工巧力,造天時地利。
    按照風水大師的說法,住在這樣好風水地方的人,雖然不能千歲無憂,但是百歲無虞,身輕體壯。
    顧辭向前走去,門外兩個小廝打著哈欠靠在牆邊昏昏欲睡的樣子,顧辭隔著很遠輕輕的動了動手指,像遊蛇一樣從顧辭側邊探出的牽絲引,就以極快的速度向前竄去。
    牽絲引身上帶著好聞的昏睡粉,隻是吸入了一點,兩個人就困得不行直接靠著牆昏睡了過去。
    顧辭拍了拍纏繞在自己手指上麵的花朵。
    “好孩子。”
    得到誇獎的花朵害羞一般伸出自己的觸須,將顧辭的手指纏繞住。
    感受到手上纏繞的力度,顧辭用大拇指輕輕的摩挲了一下:“現在我有正事要做,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麽找到漏洞出來的,但是現在要乖乖的。”
    顧辭的聲音很輕,她說完,手上細細的藤蔓像是愣了一下,那朵花苞神奇的合上。
    不知道花苞裏麵什麽東西在蛄蛹,顧辭能夠很清楚的看見那花瓣的凸起,那朵本來就小的花像是一個柔軟的繭,花苞打開之後,一隻小巧的蝴蝶從花苞裏麵飛出。
    玉歸繞著顧辭飛了兩圈之後停在了顧辭的發間,充當一個精巧的發夾。
    把玉歸放出來之後,那朵小花瞬間枯萎消失,隻剩下一小節柔嫩的藤蔓纏繞在顧辭的手指上。
    末了那細細的觸須還討好似的蠕動了兩下。
    看見觸須的模樣,顧辭並不吝惜自己的誇讚,她伸手用指腹摸了摸那脆弱的小藤蔓:
    “真是一個聰明的孩子。”
    顧辭看到藤蔓以波浪形的動作軟了下去。
    顧辭笑了笑,控製牽絲引將自己帶過門檻:“所以,當時你就是依靠這樣的方法成為了一號?你當時是不是想著,一號失敗再弄一個二號三號?”
    聽到顧辭舊事重提,軟下去的藤蔓立刻變得僵硬,他企圖通過裝死聽不見的方式蒙混過關。
    但是顧辭並沒有想著要聽什麽答案,朝暉能帶著玉歸出來,這是他的本事。
    她輕聲:“別搗蛋,好好待著。”
    朝暉玉歸揚了揚自己的觸須,當做回應。
    林老爺這裏人可比其他地方人多些,不僅最外麵有人,就連裏麵也有人守著。
    牽絲引很快的將所有人都迷暈,正好今天晚上林老爺不在這裏,這裏可以說得上是顧辭一個人的世界。
    林老爺的院子比其他看過的院子都要大,這也說得過去,畢竟是一家之主嘛。
    雖然從外麵看上去,這裏的設置跟其他的院子差不多,可是當走近了看,還是能感到不一樣。
    外麵走廊的花兒草兒看起來就很貴的樣子,就算是雜草長在裏麵估計也會被當做珍稀花草給好好打理。
    走進門的花架子上麵,還擺著幾盆正在抽條長苞的蘭花。那蘭花身姿纖細,葉片油亮,一看就是好好護理了的。
    像這樣的蘭花架子不隻是進門的地方有,房間裏擺著綠植的地方大多都是蘭花。
    這可能就是屬於有錢人的格調吧。
    顧辭進去,除了植物的味道外首先聞到的是淡淡的檀香。
    這淡淡的檀香聞著清新淡雅,看樣子也不是什麽便宜貨。
    或許是講究養生,這檀香的味道裏麵帶著一點艾草的味道,所以聞上去有一股艾草的清香。
    說是檀香和艾草香吧,又不盡然,顧辭輕輕的嗅著空氣中的味道,無法分辨裏麵的味道具體都有一些什麽成分。
    林老爺的院子設置的很好,從外麵看不出裏麵的情形,但是當進入到房間裏麵才發現裏麵燃燒著照亮整間房屋的燭火。
    也不知道窗戶是用什麽糊的,外麵看不出裏麵點著燭火,但是外麵的光卻能透進來。
    顧辭伸手去觸碰,從進門的地方開始就仔細的在裏麵尋找。
    裏麵除擺件什麽的用料講究以外,似乎和其他的地方並沒有什麽不同。
    顧辭又開始開始仔細尋找房間裏麵這股味道的來源。
    這個味道無處不在,仿佛已經將整間屋子浸染透了。
    顧辭也算不上多麽嗅覺靈敏的人,她也不太大能分辨出這股味道是不是就是林老爺身上那樣的味道。
    而且誰閑的沒事兒去聞人家身上的味道?
    顧辭往裏麵,裏麵是更大的空間。
    也不知道林老爺他們是受了高人的指點還是怎麽的,很喜歡做這種以珠簾輕紗隔開的設計,而且她見到的每一個房間幾乎都是這樣。
    顧辭看著麵前掛在兩側形成一個漂亮弧度的珠簾有些好奇的上手摸了摸,這些珠簾每一顆都像是玉石做的,拿在手上有壓手的沉重感和玉石的圓潤感。
    很漂亮的小東西。
    隻是這房間需要這麽多的玉石?
    顧辭用手搓動著手上的珠簾覺得奇怪,就算是林府有錢用玉石打造珠簾這也說得過去,玉能養人辟邪,林老爺講究一下也是正常。
    顧辭放下手上的東西,看向珠簾後的房間。
    這裏比剛剛進來所有的地方都要明亮些,罩著素白燈罩的油燈安靜的燃燒,明亮的光線將整個房間照的溫馨起來。
    房間裏麵很安靜,安靜的隻有燭台燃燒的聲音。
    “嘩啦啦。”
    正當顧辭環視房間去找王靜所說的靈牌的時候,身後傳來了珠簾相互碰撞的聲音。
    顧辭回頭看著身後落下來微微顫動的珠簾。
    在這寂靜無聲的夜晚裏,搖晃的珠簾像是另一個窺視者刻意發出的聲響。
    一隻染著鮮紅指甲的手緩緩從旁邊的輕紗中伸出,她伸出一根手指勾起一根散落的珠簾之後又重新放下,叮叮當當的珠簾撞擊聲在半夜可算不得好聽。
    感受到顧辭無語的目光,那人輕笑一聲後動作緩慢又輕柔的將珠簾重新攏好,掛在旁邊的掛鉤上。
    “不好意思哈。”
    盲女將珠簾調整好,對比了另一半的長度和弧度之後才將手放在裙擺處擦了擦:“你繼續,我就是好奇。”
    顧辭轉頭不理她。
    盲女一天天神叨叨的,剛才要在房間睡覺,但是現在她來了盲女也跟著來了,明白盲女的無聊,顧辭便沒說什麽,盲女有數。
    想著,顧辭一邊看一邊問盲女:“你昨天被府上的人看見了?”
    盲女正在摸索,聽到顧辭的話盲女思考了一下搖頭:“不應該吧,昨天我就帶了汝溪去你那裏,其他的時候我根本就沒有單獨行動過。”
    盲女並不大意,她昨天也沒有感覺到周圍有人呀,再說了,顧辭是知道她的,她也沒有必要說謊,能在夜半見到她的除了守夜都人還有誰?要是有人的話顧辭大概率會知道。
    所以盲女很確信沒有人看到自己。
    顧辭回頭看了一眼擺弄古董鏡子的盲女,看著她側頭對著鏡子微笑顧辭心裏清楚盲女不會說謊,但是管家也不像是說謊。
    那那個穿著嫁衣的在林府遊蕩的人會是林大小姐嗎?
    盲女離開自己確實看不到,要是有人遠遠的看見盲女認錯了也說不定,畢竟盲女一身紅衣還是很顯眼的。
    這些人呀。
    顧辭認真打量整個房間,向裏麵走就是林老爺的房間了。
    房間和外麵的書房同樣是珠簾輕紗隔開,隻是不同的是你,房間與書房之間那堵牆被打通做了一個花樣繁複的書架隔開,書架上麵擺放著古董書籍,隔著書架看也不是太能看清林老爺房間裏麵的構造。
    轉進來最明顯的就是林老爺房間裏有一個正在燃燒著香的壁龕。
    壁龕就離林老爺的床邊幾步遠,嫋嫋的細煙從壁龕中升起又很快的消散在空中,這使得這裏的味道更加濃烈。
    之前聞見的類檀香又摻雜著艾香的味道似乎就是從這香上麵散發出來的,聞得久了顧辭隻覺得自己的鼻子裏麵全是草味。
    這個房間的建造有問題。
    顧辭看了看整體的構造若有所思的摩挲著手上的花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