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4章 東宮2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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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東宮·棠梨煎雪》第二章 暗潮
入夏的雨來得急。蘇棠攥著從太醫院順來的《傷寒雜病論》殘卷,剛拐過抄手遊廊,便撞進個軟綿綿的懷抱裏。
\"哎呦!\"沈清歡的貼身丫鬟春桃尖叫一聲,懷裏的鎏金步搖\"當啷\"掉在地上,\"你走路不長眼麽?這是我們表小姐的...\"
\"春桃。\"沈清歡的聲音像浸了蜜,彎腰拾起步搖時,腕間的翡翠鐲子卻故意擦過蘇棠的手腕,\"莫要與粗使丫頭計較。\"她抬眼時,眼尾微挑,\"不過蘇侍醫如今可是殿下的紅人,我這做表妹的,該多親近親近才是。\"
蘇棠退後半步,垂眸行禮:\"表小姐若想問診,奴婢自當通傳。\"
\"不必了。\"沈清歡指尖劃過蘇棠腰間的藥囊——那是蕭承煜昨日賞的,繡著纏枝海棠,\"我瞧著這藥囊倒精致,不如送我?\"
\"表小姐說笑了。\"蘇棠後退一步,\"這是殿下賜的,奴婢不敢私相授受。\"
沈清歡的笑意淡了些,正要發作,卻聽廊外傳來小太監的尖嗓:\"殿下回府——\"
蕭承煜的身影出現在雨幕裏,玄色大氅沾了雨珠,發梢滴著水,卻仍端得腰背挺直。他掃了眼劍拔弩張的兩人,目光落在沈清歡身上:\"清歡表妹怎的來了?\"
\"聽聞殿下寒症大好,特來送些江南新貢的枇杷膏。\"沈清歡揚了揚手中的錦盒,\"聽說蘇侍醫最會調藥,不如讓表妹也討教一二?\"
蕭承煜沒接話,徑直走到蘇棠跟前:\"跟我去演武廳。\"
蘇棠跟著他進了偏廳,看他解下濕衣搭在暖閣裏,這才開口:\"今日太醫院送來的藥渣裏有半夏。\"他背對著她,聲音沉得像塊鐵,\"你昨日說的,可是真的?\"
蘇棠心頭一凜。原主記憶裏確實沒有這樁,但她前日在馬廄翻到的藥渣,混著半夏的苦腥氣,絕不會錯。\"千真萬確。\"她往前走兩步,\"殿下可記得,上個月初一,廚房送的百合羹?\"
蕭承煜轉身,眼底有銳光:\"那碗羹裏也有半夏。\"
\"不止。\"蘇棠想起原主藏在妝匣底的舊賬本——那是原主被派去管理府中采買時記的,\"上月十五的蓮子粥,前月初八的杏仁酪,都摻了半夏。\"她攥緊袖口,\"這些日子,殿下喝的每一碗補湯裏,都被人加了半夏。\"
演武廳的燭火忽明忽暗。蕭承煜的手指扣住桌沿,指節泛白:\"為何今日才說?\"
\"奴婢不敢確定。\"蘇棠喉頭發緊,\"原主的記憶裏沒有這些,奴婢怕是自己...多心。\"她忽然想起那日馬廄裏的藥渣,\"可前日奴婢在馬廄掃到半袋藥渣,確實是半夏磨的。那袋藥渣的封條,蓋的是太醫院的印。\"
蕭承煜的目光驟然冷下來。他繞過桌子,停在蘇棠麵前,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你可知,私查太醫院的藥渣,是何罪?\"
蘇棠仰頭看他,眼眶發紅:\"奴婢知罪。可奴婢更怕...怕殿下再喝那些毒藥。\"她吸了吸鼻子,\"殿下的寒症已有十年,若再被半夏耗了元氣,怕是要...\"
\"夠了。\"蕭承煜鬆開手,轉身從櫃中取出個檀木匣,\"這是原主留下的。\"他掀開匣蓋,裏麵整整齊齊放著一疊信箋,最上麵那封的落款是\"阿姊\",\"原主是先皇後的親侄女,當年皇後難產,她被乳母救走,送到我母親身邊當粗使宮女。\"
蘇棠愣住。原主的記憶裏隻有模糊的片段:雪夜的破廟,乳母塞給她半塊玉玨,說\"去尋七殿下\"。可她從未想過,原主竟是皇室遺孤。
\"這些信,是原主寫給我母親的。\"蕭承煜拿起一封,\"她說,當年皇後難產是因為有人下了麝香,而那麝香,是江南織造局送來的。\"他指尖重重敲在\"江南織造局\"幾個字上,\"原主來七皇子府,是為了查當年的真相。\"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蘇棠忽然想起江南老婦人的話——\"蘇棠...你終於來了\"。難道原主的死,與當年的舊案有關?
\"殿下,\"她攥緊藥囊,\"奴婢想去江南。\"
蕭承煜的手頓住:\"做什麽?\"
\"原主的信裏提到,江南有個姓顧的繡娘,曾與皇後有過往來。\"蘇棠想起原主臨終前的夢囈,\"她說,那繡娘手裏有能證明皇後清白的證據。\"她抬頭,眼裏燃著光,\"若能找到證據,不僅能還皇後清白,還能查清原主...為何會死。\"
蕭承煜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好。\"他從袖中取出塊令牌,\"這是內廷衛的腰牌,持此牌可調動京畿衛戍。明日辰時,我在西角門等你。\"
蘇棠接過令牌,指尖觸到他掌心的薄繭——那是常年握劍留下的痕跡。她忽然想起他舞劍時的模樣,月光下,劍穗掃過她的發梢,像一片溫柔的雲。
\"殿下為何信我?\"她輕聲問。
蕭承煜望著她,目光如炬:\"因為你熬的藥,比我喝過的所有太醫開的都苦。\"他轉身走向門口,\"苦到...讓我相信,你真的想救我。\"
是夜,蘇棠在榻上翻來覆去。她摸出原主留下的信箋,借著月光看最上麵那封:\"阿姊若見此信,當知我已入七皇子府。當年之事,我已查明七八分,隻差江南那半枚玉玨。若我出事,你定要替我尋回,切記切記。\"
玉玨...蘇棠忽然想起,原主的首飾匣裏曾有半塊羊脂玉玨,後來不知去向。她翻身下床,點亮燭火,在妝匣最底層翻找,終於在舊帕子底下摸到塊冰涼的東西——正是那半塊玉玨!
月光透過窗紙,照在玉玨上,隱約能看見刻著的\"顧\"字。蘇棠心跳如鼓,將玉玨貼身收好。她知道,明日的江南之行,注定不會太平。
次日辰時,西角門外。
蕭承煜的玄色馬車停在路邊,車簾掀開,露出半張輪廓分明的臉:\"上車。\"
蘇棠剛要踏腳,卻聽身後傳來清脆的馬蹄聲。沈清歡騎著青驄馬過來,身後跟著四個帶刀護衛:\"表妹這是要去哪兒?\"
\"江南。\"蕭承煜的聲音冷得像冰,\"沈小姐若是好奇,不妨跟上。\"
沈清歡的臉色變了變,卻仍揚著笑:\"我自然要保護表妹周全。\"她瞥了眼蘇棠腰間的內廷衛腰牌,眼神陰鷙,\"不過蘇侍醫到底是粗使出身,這腰牌...怕有些不妥吧?\"
蕭承煜的手按在腰間的玉扳指上,那是皇帝親賜的玄鐵扳指,能調動千軍萬馬:\"沈小姐若有異議,不妨去問父皇。\"
沈清歡的馬韁繩\"啪\"地斷開。她狠狠瞪了蘇棠一眼,調轉馬頭走了。
馬車緩緩駛出京城。蘇棠掀開車簾,望著漸遠的宮牆,心裏像揣了團火。她摸了摸懷裏的玉玨,又看了看手中的內廷衛腰牌——這一路,她不僅要查清原主的死因,還要護好蕭承煜的命。
而在江南的顧家繡坊裏,一位白發老婦人正對著銅鏡描眉。鏡中映出她腕間的翡翠鐲子——與沈清歡昨日戴的那對,竟是一式一樣。
\"蘇棠來了。\"她對著空氣輕聲說,\"當年那碗參湯裏的半夏,可還夠麽?\"
窗外,雨絲斜斜,打濕了繡坊前的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