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7章 惡之花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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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敲打著圖書館的窗戶,我麵前的桌子上堆滿了過期報紙和雜誌。電腦屏幕上顯示著首爾大學圖書館的檔案檢索係統,我輸入\"都敏浩\"三個字,手指微微發抖。
距離都賢收生日那晚已經過去一周。那天之後,他回父親家待了兩天,回來時右手手腕上多了一道淤青,眼睛下方掛著濃重的陰影。我什麽都沒問,他也沒提,但我們之間似乎多了一道無形的牆。
電腦屏幕閃爍,跳出幾條關於都敏浩的信息——首爾某私立醫院精神科主任,幾篇專業論文的作者,某醫學研討會的發言人。表麵看,隻是一位普通的成功醫生。
我咬住下唇,換了一組關鍵詞:\"精神病院+失蹤案\"。
這次結果多了起來。過去十年間,三家私立精神病院共報告了七名患者失蹤,最後都被歸為\"自行離院\"或\"家屬接走\"。巧合的是,這些醫院都與都敏浩有過合作關係。
我的後背滲出冷汗。根據原劇設定,都敏浩正是利用精神病院掩蓋他的殺人行為——將受害者偽裝成精神病患者帶入醫院,再秘密殺害。
\"需要幫忙嗎?\"
一個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我嚇得幾乎跳起來,慌亂地關閉了搜索頁麵。轉身看到一位戴眼鏡的圖書館管理員,正疑惑地看著我麵前堆積如山的資料。
\"不,謝謝。我...我在做醫學史研究。\"我勉強擠出一個微笑。
離開圖書館時,雨已經停了,但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黴味。我決定繞道去都賢收打工的藥店看看——自從那天起,他變得更加沉默寡言,今天早上甚至沒吃我準備的早餐就匆匆出門了。
藥店位於一條老舊的商業街,玻璃門上貼著各種促銷海報。透過玻璃,我看到都賢收正在櫃台後整理藥品,動作機械而精準。他穿著白大褂的樣子像個真正的醫生,嚴肅而專業。
我剛要推門進去,突然注意到藥店角落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白尚雅。她正在和一位中年男性交談,表情異常嚴肅。男人背對著我,隻能看出身材高大,肩膀寬闊。
某種直覺讓我縮回了手。我退到街對麵的咖啡館,透過窗戶觀察。大約十分鍾後,白尚雅和那個男人一起出來了。當男人轉身時,我看到了他的側臉——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與都賢收有幾分相似。
都敏浩。
我的呼吸幾乎停滯。劇中的大反派就這樣出現在我麵前,看起來隻是一位普通的中年醫生,拎著公文包,與鄰居禮貌地道別。
他們分開後,我猶豫是否該進藥店。都賢收看到父親和白尚雅會麵後會是什麽狀態?但在我做出決定前,手機震動起來——是咖啡館老板,問我為什麽還沒到班。
看了眼時間,我暗叫不好——已經遲到了半小時。最後望了眼藥店,我匆匆趕往公交站。
工作間隙,我一直在回想那個畫麵——都敏浩和白尚雅的秘密會麵。在原著中,白尚雅確實是知情者之一,但她與都敏浩的關係從未明確說明。現在親眼看到他們互動,某種令人不安的可能性浮現在我腦海:白尚雅會不會不隻是鄰居,而是都敏浩的共犯?
\"俞瑾!客人在叫你呢!\"同事金敏珠用胳膊肘捅了捅我,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這才注意到櫃台前站著一位年輕女孩,正不耐煩地敲著桌麵。我連忙道歉,接過她的點單。
\"最近心不在焉啊。\"金敏珠湊過來小聲說,\"男朋友問題?\"
\"沒有男朋友。\"我下意識否認,耳根卻莫名其妙地發熱。
金敏珠挑眉:\"那個經常來接你的帥哥不是嗎?叫什麽來著...都賢收?\"
我警惕地看了她一眼。金敏珠是典型的首爾女孩,時尚漂亮,性格外向,平時對我也很友善。但最近她似乎對都賢收表現出了異常的興趣。
\"隻是室友。\"我簡短地回答,轉身去準備咖啡。
\"室友~\"金敏珠拖長聲調重複,\"他看起來挺有錢的,醫學生?\"
\"他很窮。\"我忍不住反駁,\"同時打三份工的那種。\"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金敏珠眼中閃過一絲我讀不懂的光芒:\"這樣啊...那他父親呢?我好像在哪見過他。\"
我的手指緊緊握住咖啡杯。她為什麽對都賢收的家庭感興趣?是單純的八卦,還是別有用心?
\"不清楚。\"我生硬地回答,把做好的咖啡遞給客人。
下班時,天空又飄起了雨。我站在咖啡館門口猶豫是否該買把傘,突然看到都賢收站在街對麵,手裏舉著一把黑傘。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在灰蒙蒙的街道上像一束光。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看到我注意到他,都賢收微微點頭示意。
\"還說不是男朋友~\"金敏珠在我耳邊調侃,然後大聲招呼,\"嗨!都賢收xi!\"
都賢收禮貌地點頭回應,目光卻一直停留在我身上。我冒雨跑過去,他立刻將傘傾向我這邊,自己的半邊肩膀卻被雨水打濕。
\"你怎麽來了?\"我問,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
\"藥店提前關門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正好順路。\"
這明顯是謊言——藥店和咖啡館在完全相反的方向。但我沒有拆穿,隻是默默靠近他,讓傘能遮住我們兩個。
走了一段路,我注意到都賢收的步伐越來越慢,呼吸也變得粗重。
\"你還好嗎?\"我停下腳步,仔細打量他。這才發現他的臉色異常潮紅,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
都賢收搖搖頭,剛想說什麽,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身體搖晃了一下。我趕緊扶住他,手碰到他的皮膚時嚇了一跳——燙得驚人。
\"你在發燒!\"我驚呼,\"我們得回去。\"
都賢收試圖掙脫:\"沒事...隻是小感冒...\"
話還沒說完,他的膝蓋一軟,差點跪倒在地。我急忙架住他,感受到他全身的重量和異常的高溫。路邊正好有輛出租車,我幾乎是半拖半抱地把他塞進後座。
回到住處,都賢收已經意識模糊。我幫他脫下濕衣服時,發現他右腕的淤青不僅沒有消退,反而擴散成了大片紫紅色。更令人擔憂的是,他胸前和背部還有幾處類似的傷痕,看起來像是被什麽重物擊打造成的。
\"父親...\"在昏沉中,都賢收喃喃自語,\"不要再...我會聽話...\"
我的眼眶瞬間濕潤。用濕毛巾為他擦拭身體時,我的手不停顫抖。這個溫柔的年輕人到底承受了多少痛苦?
體溫計顯示39.8度。我翻遍藥箱隻找到幾片退燒藥,喂他吃下後,高燒依然不退。都賢收在床上輾轉反側,時而囈語,時而陷入昏睡。
\"得去醫院。\"我自言自語,剛要起身,卻被他滾燙的手抓住手腕。
\"不去...醫院...\"他艱難地說,\"父親...會知道...\"
我咬緊嘴唇。都賢收對醫院的恐懼遠超我的想象。但這樣高的體溫持續下去太危險了。
\"那我去買藥。\"我妥協道,用濕毛巾敷在他額頭上,\"堅持一下。\"
冒雨跑到最近的藥店,我描述症狀後,藥劑師給了強效退燒藥和抗生素,並嚴肅警告如果明天還不退燒必須就醫。
回到住處,都賢收的狀況更糟了。他開始無意識地撕扯自己的衣服,嘴裏重複著\"對不起\"和\"不要\"。我扶起他喂藥,他卻把藥和水一起吐了出來。
\"賢收,求你了...\"我幾乎要哭出來,再次嚐試喂藥。這次他終於咽下去一些,但體溫仍然高得嚇人。
那一夜是我人生中最漫長的夜晚。我不斷更換冰毛巾,擦拭他滾燙的身體,強迫他喝下少量水。淩晨三點,都賢收終於安靜下來,體溫略微下降,但仍在38度以上。
我癱坐在床邊地板上,精疲力盡卻不敢合眼。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落在都賢收蒼白的臉上。即使在病中,他的五官依然完美得如同雕塑,隻是眉頭緊鎖,仿佛在夢中也在掙紮。
不知何時,我趴在床邊睡著了。朦朧中感覺有人在輕輕撫摸我的頭發。睜開眼,發現都賢收已經醒了,正用疲憊但清明的眼神看著我。
\"幾點了?\"他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
我猛地坐直,第一時間去摸他的額頭——溫度降下來了!看了眼手表,已經是第二天中午。
\"你感覺怎麽樣?\"我鬆了口氣,聲音因疲憊而顫抖。
都賢收沒有回答,隻是看著我,眼神複雜。過了很久,他才輕聲說:\"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這個問題他問過很多次,而我的答案始終模糊。但此刻,看著他虛弱的模樣和身上的傷痕,某種強烈的情緒衝垮了我的防線。
\"因為...\"我深吸一口氣,\"因為看到你受傷,比我自己受傷還疼。\"
都賢收的眼睛瞪大了。他慢慢伸出手,指尖輕輕碰觸我的臉頰,我才意識到自己哭了。
\"別哭。\"他低聲說,拇指擦去我的淚水,\"我...不習慣有人為我哭。\"
我們沉默地對視,空氣中有什麽無形的東西在流動。都賢收的呼吸變得急促,他微微張口,似乎想說什麽重要的話——
\"賢收啊!你在家嗎?\"
都海秀的聲音伴隨著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這一刻。我們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迅速分開。都賢收掙紮著要起身,我連忙按住他。
\"你還在發燒!我去開門。\"
都海秀看到我時明顯愣了一下,隨即皺起眉頭:\"你怎麽在這裏?現在不是工作時間嗎?\"
\"賢收生病了,高燒不退。\"我側身讓她進來,\"我照顧他一晚上。\"
都海秀的表情立刻變了:\"又發燒?\"她快步走到床邊,熟練地檢查弟弟的狀況,仿佛一位真正的醫生——事實上她確實是,隻是我忘了這一點。
\"這次是因為什麽?\"她嚴厲地問,同時從包裏掏出聽診器和幾瓶藥。
都賢收避開姐姐的目光:\"隻是感冒...\"
\"手腕上的傷呢?\"都海秀一把抓住他的右腕,\"父親又打你了?\"
我屏住呼吸。這是第一次有人直接說出真相。
都賢收抽回手:\"我不小心摔的。\"
\"撒謊!\"都海秀的聲音突然提高,\"每次見完父親你都這樣!上次是肋骨骨裂,上上次是腦震蕩!他到底想從你這裏得到什麽?\"
我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都賢收經常遭受父親的暴力?這比劇中暗示的還要嚴重得多。
\"姐姐...\"都賢收虛弱地抗議,眼神飄向我,明顯不希望我聽到這些。
都海秀這才意識到我的存在,表情變得複雜:\"俞小姐,謝謝你照顧我弟弟。不過現在我可以接手了。\"
明顯的逐客令。我點點頭,拿起外套:\"我去買些吃的。\"
走在街上,我的思緒亂成一團。都賢收的處境比我想象的更危險。都敏浩不僅是個潛在的連環殺手,還是個虐待兒子的暴君。而都海秀似乎知道些什麽,卻選擇保持沉默。
我在超市漫無目的地轉了很久,買了粥、水果和一些日用品。回程時路過藥店,想起都賢收的藥可能不夠,又進去買了些退燒貼和營養劑。
\"啊,是你。\"櫃台後的藥劑師認出了我,\"你男朋友好些了嗎?\"
\"好多了,謝謝。\"我下意識回答,然後才意識到自己默認了\"男朋友\"這個稱呼。
回到住處,都海秀已經給都賢收打了一針,他正靠在床頭喝粥,臉色比早上好了很多。
\"抗生素和退燒藥我都留下了。\"都海秀對我說,語氣比之前柔和了些,\"今晚應該會退燒。如果明天還反複,必須去醫院。\"
我點點頭:\"我會照顧好他的。\"
都海秀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你似乎很擅長照顧我弟弟。\"她轉向都賢收,\"父親那邊我會處理,你好好休息。下周的家庭聚會...能不去就別去了。\"
都賢收沉默地點頭。都海秀臨走前突然問我:\"俞小姐,有時間喝杯咖啡嗎?明天下午?\"
我驚訝地眨眨眼:\"好...好的。\"
\"江南站3號出口的咖啡廳,三點。\"都海秀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門關上後,屋內陷入尷尬的沉默。都賢收盯著手中的粥碗,似乎在組織語言。
\"謝謝你。\"他終於開口,\"還有...對不起讓你看到這些。\"
我坐到他床邊:\"不需要道歉。我很高興你退燒了。\"猶豫了一下,我鼓起勇氣問,\"你父親...經常這樣對你嗎?\"
都賢收的手指收緊,指節泛白:\"隻有在我做錯事的時候。\"
\"什麽事能讓他這樣打自己的兒子?\"我忍不住追問。
\"很多事。\"都賢收苦笑,\"成績不夠好,對病人不夠耐心,或者...拒絕他的要求。\"
\"什麽要求?\"
都賢收的眼神突然變得警惕:\"你好像對我父親很感興趣。\"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我表現得太過明顯了。\"隻是...擔心你。\"我勉強解釋。
都賢收沒有追問,但氣氛明顯變了。他喝完粥,躺下背對著我:\"我想再睡會兒。\"
我默默收拾碗筷,心裏明白自己觸碰了某個禁區。都賢收知道父親的真麵目嗎?他參與了多少?這些問題在我腦海中盤旋,卻找不到答案。
晚上,都賢收的燒退了大半。我做了簡單的晚餐,我們沉默地吃著,白天的親密感蕩然無存。
\"明天...你要去見姐姐?\"都賢收突然問。
我點點頭:\"她說想聊聊。\"
\"她會問你很多問題。\"都賢收放下筷子,\"關於你是誰,從哪來,為什麽和我住在一起。\"
\"我會小心回答的。\"
都賢收深深地看著我:\"俞瑾,不管你有什麽秘密...最好不要告訴我姐姐。她...和父親走得很近。\"
這個警告讓我脊背發涼。都海秀和都敏浩是一夥的?這和原劇設定有些出入。但更讓我在意的是,都賢收似乎已經察覺我有秘密。
\"我明白了。\"我輕聲說。
那晚,我輾轉難眠。窗外偶爾閃過的車燈在天花板上投下變幻的光影,就像我混亂的思緒。淩晨時分,我聽到都賢收輕微的鼾聲,知道他終於安睡,才稍稍放心。
第二天早上,都賢收的燒完全退了,雖然還很虛弱,但堅持要去上課。我拗不過他,隻好幫他準備了一大瓶藥茶和簡單的午餐。
\"別太勉強自己。\"送他到門口時,我忍不住叮囑。
都賢收點點頭,猶豫了一下,突然伸手輕輕拂去我肩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你也是...小心些。我姐姐很敏銳。\"
這個小小的動作讓我的心跳加速。我們之間的距離近得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藥香,看到他睫毛投下的陰影。一瞬間,我以為他要吻我。
但都賢收隻是後退一步,轉身離開了。我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胸口湧動著說不清的情緒。
下午三點,我準時來到江南站的咖啡廳。都海秀已經等在那裏,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裙,妝容精致,與都賢收住處那個焦急的姐姐判若兩人。
\"坐。\"她示意對麵的椅子,聲音冷靜得近乎冷漠,\"我想我們該談談你和我弟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