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9章 偉大的誘惑者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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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觀眾”?
    這兩個字像淬了冰的針,紮進我剛剛被權時賢激起的亢奮情緒裏。指尖下的手機屏幕冷硬,那串亂碼仿佛帶著某種居高臨下的嘲弄。
    偏離度過高?觀眾不滿?
    誰在觀看?觀看什麽?這場荒誕的、以他人人生為劇本的演出嗎?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攀爬,並非恐懼,而是一種被冒犯的、極其暴戾的憤怒。我崔秀智的人生,什麽時候輪到藏頭露尾的東西來指手畫腳,評判“偏離”?
    <?”助理的聲音透過微型耳麥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詢問。他顯然也注意到了入口處的騷動和權時賢的離開。
    我深吸一口氣,將那瞬間翻湧的殺氣壓回眼底最深處。臉上重新掛上那副漫不經心的麵具,目光掠過正走向殷泰熙的權時賢,他背影挺拔,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和……煩躁。
    很好。他也沒那麽享受這出“英雄救美”的戲碼。
    “沒事。”我對著空氣輕聲回應,指尖在手機屏幕上快速敲擊,回複那條亂碼信息。既然你稱我為演員,稱自己為觀眾——
    【不滿?那就閉上眼,或者……滾。】
    發送。
    然後將手機幹脆利落地調至飛行模式,塞回手包。世界的嘈雜和那些窺探的視線仿佛瞬間被隔絕。
    我重新拿起一杯新斟的香檳,迎著周圍那些驚疑、探究、幸災樂禍的目光,唇角彎起一個璀璨又冰冷的弧度。我甚至朝著幾位麵露擔憂真假難辨)的世交長輩舉杯致意,儀態無可挑剔。
    “看來今晚的慈善拍賣要開始了?”我聲音不高不低,恰好打破以我為中心的詭異寂靜,“聽說有幾件不錯的珠寶,我倒是很有興趣。”
    我率先轉身,墨綠色絲絨裙擺劃出優雅的弧線,走向拍賣廳。姿態慵懶,仿佛剛才那場險些引爆社交圈的衝突隻是無關緊要的小插曲。
    周圍的人愣了片刻,隨即像是被按下播放鍵,紛紛附和著,言笑晏晏地跟上我的腳步。隻是那笑容底下,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拍賣過程冗長乏味。我隨意拍下了一枚古董胸針,價格高得離譜,足以堵住那些議論我崔家資金鏈的嘴。權時賢沒有出現在拍賣廳,想必還在處理他那朵“風雨中搖曳的小白花”。
    也好。眼不見為淨。
    晚宴終於在一片虛偽的祥和氣氛中落幕。我婉拒了所有後續的邀約,坐進等候已久的邁巴赫後座。
    車門關上,將外界的浮華與噪音徹底隔絕。車內燈光明亮而冷調,映照著真皮座椅冰冷的光澤。
    “回家。”我吩咐司機。
    車輛平穩駛入夜色。我靠在椅背上,閉上眼,指腹按壓著微微發脹的太陽穴。酒精、算計、還有那條詭異信息帶來的緊繃感,讓神經末梢持續傳來細微的刺痛。
    【劇本之外的死亡,沒有價值。】
    【警告:偏離度過高。‘觀眾’開始不滿了。】
    觀眾……係統背後的存在?還是……別的什麽?權時賢那句“不止兩個玩家”再次回響。
    腦子裏的係統依舊沉默,對我今晚的“表演”和那條回複沒有任何表示。它的懲罰似乎隻針對“透露信息”和“不推動感情線”,而對我要吞並權家商業版圖的野心置若罔聞。
    這沉默,反而更令人不安。
    車輛駛入頂層公寓的地下車庫。電梯無聲上升,數字不斷跳動。
    “叮——”
    電梯門滑開,走廊感應燈應聲亮起,冷白的光線傾瀉而下。
    然後,我的腳步頓在了原地。
    公寓門口,地毯與冰冷大理石的交界處,蜷縮著一個身影。
    白色的紗裙像一朵凋零的花,鋪散開來。殷泰熙抱著膝蓋,將臉深深埋在其中,單薄的肩膀微微顫抖。聽到電梯聲響,她猛地抬起頭。
    臉上妝容被淚水衝刷得狼藉一片,眼睛紅腫得像核桃,裏麵盛滿了驚惶、無助,還有一種孤注一擲的絕望。
    她看到我,像是受驚的兔子,身體劇烈地哆嗦了一下,手忙腳亂地想爬起來,卻因為腿軟又跌坐回去,樣子狼狽到了極點。
    <……”她聲音嘶啞,帶著濃重的哭腔,眼淚又湧了出來,“對…對不起……我……我不知道該去哪裏……”
    她哽咽著,語無倫次。
    “時賢歐巴他……他不接我電話……我……我真的好害怕……那些人看我的眼神……我好怕……”
    她哭得渾身發抖,像是下一秒就要暈厥過去。
    我站在電梯口,冰冷的金屬門在我身後緩緩合上。廊燈的光線在我和她之間劃下一道清晰的分界線。
    我看著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厭惡,沒有不耐煩,也沒有同情。就像在看一件被不小心丟在門口的、礙事的垃圾。
    空氣裏隻剩下她壓抑不住的、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我慢慢走過去,高跟鞋踩在柔軟的地毯上,沒有發出絲毫聲音。
    在她麵前站定,投下的陰影將她完全籠罩。
    她嚇得止住了哭聲,仰起滿是淚痕的臉,驚恐地看著我,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緩緩蹲下身,與她平視。墨綠色的絲絨裙擺逶迤在地,像一片深不見底的沼澤。
    我伸出手,冰涼的指尖輕輕拂開她黏在臉頰的、被淚水浸濕的頭發。
    動作甚至可以稱得上溫柔。
    然後,我湊近她的耳邊,用隻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輕柔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一字一句,緩慢開口:
    “害怕?”
    “那就對了。”
    “因為從這裏跳下去,”我的目光掠過走廊盡那扇巨大的觀景窗,窗外是吞噬一切的城市深淵,“才是真正的……劇本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