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萬斤上品靈米？兩萬頭靈獸？”白溪冷哼一聲。
    玄清峰是宗門的賺晶大戶，給弟子飲食的靈米卻是中品為多，一個月會摻上三成上品進去，而靈獸他們也並非日日可吃。這劍道三峰的長老不事生產，從大師姐手裏哄去十萬上品晶石，還沒揣熱乎就迫不及待的享用起了上品靈米和兩萬頭靈獸來！
    白溪沒有繼續追問，徑直飛往祖峰區掌門落居的玄道峰。
    那頭昆風也趕緊給裴廉傳去一道警告的音訊：
    “你小子是不是偷白長老的晶石了？我先跟你講清楚啊，我靈植峰向來是訂金不退！”
    裴廉一聽，忙給玄武峰的李鼎和姬飛淩也發去一道警示傳音：
    “小心！白溪知道咱們從大師姐手裏哄騙晶石的事了！千萬莫要讓他抓到把柄！”
    等白溪到了玄道峰附近，恰見一群十三四歲到二十歲的弟子們扛著大鐵板健步如飛，沿著山道拉出了一條斷斷續續的蛇形隊伍，而8頭二階走獸亦馱著大鐵塊跟在弟子們身後上竄下跳。
    山道中遠遠傳來裴廉的道道暴喝：
    “早上的靈食是白吃了嗎？淬體湯是白喝了嗎？”
    “步子要穩、要快！”
    “白師伯日日勞累靜虛堂的事務，還將你們這些小崽子時時掛在心頭！他怕你們吃不飽、吃不好，特意撥給咱們大批上品靈米和靈獸，將全宗最好的東西都給了你們這些小家夥享用！誰要是敢偷懶不用功，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白溪頓住腳步，抱著胳膊聽裴廉表演。
    裴廉也不負他所望，繼續拍著大馬屁：
    “要感謝白師伯！”
    山間響起數百個弟子們稀落落的響應：“感謝白師伯！”
    裴廉又扯著大嗓門喝道：
    “鍛體，就是熬煉肉身！有道是，肉身者，道之根本，劍修之根本也！肉身不行，後續定有死穴！你等繞山三十個回合，再揮舞鐵劍八百下方可吃上靈米飯配靈獸肉！聽明白了嗎？”
    “明白！”
    這一聲倒是整齊劃一，中氣十足，驚起了滿林飛鳥。
    白溪並未上前打擾，抱胳膊看了一會兒便轉身離開了。
    又隔了片刻，躲在大石後的裴廉才禦劍飛上虛空，手搭涼棚往白溪離去的方向眺望了十餘息，竊喜道：
    “誒喲，可算是把他給哄回去了！”
    齊月其實並不在月院，而是躲在山頂大瀑布後的山洞中，動作嫻熟的烘煉著玄階凝魂香塊。
    那香塊凝成半個拳頭大後，又繼續縮小，最後凝成了核桃大！
    其質地黑如凝玉，內中赤血香絲卻比玄階下品多了近三成！
    “一份材料可煉出拳頭大的地階下品4塊、地階中品3塊、地階上品2塊、地階極品1塊，煉成1塊玄階下品則有半拳大......玄階中品，核桃大！”
    齊月喜滋滋的將那玄階中品凝魂香塊扔進一旁的催香器中，順手再將一份材料丟入三階極品小鼎中，布設火焰陣繼續熬香汁。
    待她烘煉出了第三塊，便催動火焰陣牌，喚出大日輪和五芒星骨，化開小半粒月魂砂，咬下一顆聖品火靈果，又吞了五瓶六階上品湯，再次閉關吐納......
    次年夏日的一個早上，玄月峰的上空聚起了薄薄的雲層，且其厚度與日俱增。
    白溪仰頭觀察了幾日，心中漸漸回過味兒來，覺得好氣又好笑。
    他去山頂支起營帳，幾日後小角也湊來盤窩，一人一獸靜待了三個月，到立秋時，那厚雲便又漸漸減薄，直至天空碧藍如洗。
    第三年夏日，玄月峰的上空又聚雲四月，再化薄雲層兩月。
    第四年的春月，齊月在瀑布外現身，踏著虛空悠然而上。
    她輕嗅山間的花草芬芳，仰頭看了眼天空，笑道：
    “又是一年好時節呐！”
    “時節是很好。”
    白溪抱著雙臂叉立在山頂上俯視她。
    齊月仿若才剛感知到白溪一樣，故作訝然道：
    “咦？小師弟，你怎麽知道我要出關了？”
    她雙眸如揉碎了的星河，又如流淌著一彎琉璃河，流轉間華光熠熠，唇邊卻綻著兩分狡黠又得意的笑意，一副糖果吃完才被大人撞破了的模樣。
    白溪好笑道：“你怎麽不問如何被我撞破了閉關之地？”
    齊月眨了眨眼，邁步到他身旁：“你的斷魂輪升階了嗎？”
    “還未。”白溪搖了搖頭。
    “那......八猿晉升了嗎？”齊月又問。
    “喬大力晉升了，其他七猿還在小妖室閉關。”
    白溪跟著齊月往山下飛去。
    “有件事我需要稟報給你。”
    白溪笑道，“除了師祖和已有本命法器的長老外，五年前，我玄月峰替全宗長老、副手各購置了一套極品法器。當然，法寶都是他們自己選的，我隻管支付晶石。”
    “都買過了嗎？”齊月眸中閃過一絲意外。
    “裴廉找你哭窮，光告狀就碎碎念了一刻多鍾，他就沒提過一句本命法寶的事？”白溪故意反問了一句。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當然，我這麽說也不準確，江燦自己鍛造了一把本命法器。”
    “哦。”齊月沒有糾結此事。
    要是各峰早就花晶石買全了法寶，還能省去她再耗費心思了呢。
    回到月院，齊月招來靈東煮了一壺茶，問道：
    “掌門師伯的大劍陣送來了嗎？”
    “還未。”白溪搖頭笑道，“不過掌門師伯也不太急。他說煉製一整套地階極品的六百六十六劍，估計器皇大師也會犯頭疼。”
    “煉製了十二年，按理說早該送來了。”
    齊月卻並未打馬虎眼，她想了想，取出一個小鎖靈盒推給白溪，神色認真道，
    “裏麵有一塊拇指大的凝魂香，你拿去送給斐不語長老，順便催一催大劍陣的事”。
    送天元宗的元嬰長老凝魂香？
    白溪微吃一驚，開了鎖靈盒細看了半晌，試探道，“這是玄階秘寶？”
    “對。”齊月也沒隱瞞他。
    白溪合上木盒，起身笑道：“我這就去辦。”
    齊月取出一堆極品珍果，分了兩顆鐵皮榴給侍女，靜靜吃了半個時辰，白溪便去而複返。
    他取出一個封好的器罐推給齊月：“這是斐不語前輩給你的回禮，劍蘊道茶。斐前輩說天元閣的李大師煉器向來精細，但斐前輩會替咱們催促李大師一二的。”
    齊月點點頭，又將劍道茶推給白溪：“你留三成，其餘的分給劍道三峰。”
    “你不留些嗎？”白溪抬眸看來。
    “我剛入劍道，現在服用作用不大，反而算是暴斂天物了。你們先喝著，將來我有需要再去找斐長老換些來便是。”齊月笑道。
    白溪並未矯情，點頭道：“好，反正斐前輩也一直在修煉塔裏待著。”
    “他闖到第幾層了？”齊月好奇道。
    “第三層快通關了。”
    白溪收起器罐，拿起一顆血玉桃邊吃邊道。
    “厲害！”齊月豎起拇指稱讚，轉而又問，“那咱們師祖呢？到第幾層了？”
    “第二層，不過去年年底師祖已經臨近突破，回靈虛峰閉關去了。”白溪道。
    齊月“嗯”了一聲，吩咐臨西去靈植峰去取熬調配湯的靈草，順道去七寶峰取些盛湯的瓶子回來。
    “你又要閉關？”白溪愕然開口。
    “不是閉關，我估摸著你手裏的聚靈調配湯所存不多，所以先囤些。”齊月柔聲笑道。
    “那我陪你。”白溪道。
    齊月並無異議。
    待臨西取回了材料和容器，白溪陪著齊月清理二階妖屍、添柴加火，熬煉上了16鼎湯。
    他遲疑了許久，還是將齊月閉關期間修行界曾發生的大消息說了一遍，從魔族入侵凡界到逍遙宗大弟子照無眠遭遇奪舍，再到齊幼櫻被暫停掌門之職又依靠向聖子進獻應靈仙而恢複代掌門身份的事。
    “金丹境的聖子哪有那麽大的權力，此事不過是碰巧罷了。”齊月道。
    入武修山閉關的第二年，齊月便感知到投在身上的惡意窺視感忽而消去了大半，原來是齊幼櫻小看了她去南州挖的坑，遭受了一場反噬，以致讓那些老東西也受了驚，選擇再次蟄伏了起來......
    【而白清被牽入其中，何嚐沒有中圈套的意思......】齊月心下微歎。
    白溪並不想在此話題上耗費心力，他本意隻想提醒齊月一句，她既已經知道，那便不需再費口舌。
    他轉而笑道：
    “秦列陽去歲春日又領隊去凡界執行宗務了，臨走前還是老規矩，找我要了八瓶上品回靈丹，一瓶甩百顆上品晶石來，還厚著臉皮跟我抱怨，說萬州堂同類保命丹一粒就哄抬到了百顆上品晶石，簡直是趁火打劫！我懶得跟他計較，就當是為人族貢獻一份力了。”
    齊月哈哈大笑。
    收完聚靈調配湯，白溪遣人送來三階湯品的材料，清理小妖主屍身，又加熬了16鼎三階聚靈湯。
    入夜後，齊月又單獨為小角和八猿額外熬了2鼎四階、三階的聚靈湯，用靈力泡沫分別裹了，收入儲物袋中。
    等白溪離開，她進入煉器室，取出一堆材料開始煉製半透明的符紋鎖魂陣牌，或者可稱‘魔煞封魂牌’，或‘戰魂鎖靈牌’。這鎖魂符牌是齊月借鑒魔族的‘地龍聚魂陣’，一步步精簡和改製而成。
    她沒有將所有的魔煞魂都煉製成鎖魂陣牌，而是留了十個煞魂，以備不時之需。
    出煉丹房時天還未亮。
    齊月心中抑下的雜緒再度翻湧複來，前世的那些零星細節如瑣碎的幻影，在腦中一一閃過，壓得她煩悶不已。
    所幸那縷道運氣機仍無時不刻的與她命魂相融。
    耗費十九年的時光，她自身的命魂氣機約莫變化了七成。若是融合的進程不變，至多八九年，她便能完全繼承那縷天道命運。
    當然，前提是白清和靜虛宗都能再度過九個安穩的春秋......
    齊月揉了揉額角，輕歎一聲：“吾這百年，可謂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左右無事，她幹脆籠上玄階隱身鬥篷，在宗門裏四處閑逛起來。
    路過玄清峰時，齊月隱約聽到有人似乎在呼喚【大師姐】之名，受好奇心的驅使，她散開神識駐步聽了一會兒。
    那弟子前方的牆上貼著一張符紙，上麵豎向寫著【大師姐】三字，符紙下方擺著一個長條供桌，桌上放著一碗靈米和一顆血玉桃。隻見他端跪於地，緊閉雙眼，手中捏著三根點燃的線香，如凡人般十分虔誠的碎碎念道：
    “......大師姐在上，師弟已入宗64年，日日苦練不輟，不敢懈怠。奈何受限於三係雜靈根的資質，師弟滯在煉氣六層已經十年，縱使比別人勤奮十倍百倍也是無用功！求大師姐顯靈，為師弟指一條明路，師弟實在不想百年壽終，嗚嗚嗚......”
    哭泣間，他將三支線香插入了靈米中。
    齊月一口老血差點噴出去老遠！
    【姑奶奶還沒死呢，顯個屁的靈！】
    她閃身靠近，屈指一彈射破那弟子的紙窗，靈力恰好敲中靈米碗，發出“嘣”地一聲悶響，連碗、米、線香皆擊了個粉碎！
    “日後再讓我撞見你在背後拿香火祭拜我，你不用等到百年才壽終了，我一拳敲爆你的狗頭！”
    在那弟子迷茫的四下張望之際，齊月惡狠狠的送去一道傳音，閃身飛出了玄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