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嘰！”
    一頭半蟲半人的魔奴被箭矢射中，淒嚎一聲，撒開百餘根堅硬的足肢，簌簌的向深林中蜿蜒爬逃！
    “賤奴！今日能死在本仙子的箭下是你的榮幸，竟敢逃跑！”
    一個女子的嬌聲怒喝在齊月身後不遠處響起。
    隨之，魔馬嘶鳴一聲，帶著那人族女子躍進深林，朝著那頭蟲形魔奴追去。
    “嘻嘻，連熙兒是急了呢。之前她最受聶魯王的寵愛，在這大孽城裏掌控著不少人的生殺予奪，為向聶魯王表忠心，她殺了十幾個人族男子，還把同族女修製成了蟲奴。現在，聶魯王得到一個來自中央大陸的絕色美人，轉眼就把她拋到一邊去了，她害怕了，這才跑出來射殺人族蟲奴發泄恐懼......”
    一個裝扮妖豔的女修騎著魔馬從林中踏出，看著那連熙兒的背影用魔語譏笑道。
    “哼，人族的敗類罷了！要不是克蘭哥哥吩咐我討好她，從她嘴裏挖出天道宗的那處藏寶地，我才懶得搭理她。”另一個妖豔女子也冷聲譏笑。
    齊月聽到此處，微蹙起眉頭，閃身離開了。
    她以骨鈴鐺射出的銀虛線為引，翻過一座山頭，很快就找去一處大石後挖出了一大塊幹涸的暗泥。齊月抽出泥中的幹血碎沫後，那道銀線虛影也消失了。
    未免白溪等人那邊生出變故，齊月不再多停留，取出傳音器送去一道傳音後，閃身向城中奔去。
    夜幕降臨後，齊月跟隨幾輛魔蟲車穿過兩條密布灰色燈籠的暗巷，繞行到了那處大石堡外。
    她在附近兜兜轉轉了幾圈，摸清宴會車輛出入口共有兩個，右側那個小些的石門才是姬妾和低級暗藥師專用，取出傳音器送去了一道音訊。
    幸好，片刻後，白溪回音了：
    “剛剛在宴會大廳，周圍全是大魔頭，我怕暴露了身份，不好回話。你再等一會兒，我們幾個還要賞完那絕色美人才能被放行。”
    齊月：“……”
    她待在十幾個守門的魔武衛旁邊，聽他們嘰裏呱啦的吹噓聶魯王的盛宴請來了大半個城的魔候和寵妾。
    齊月正聽得打瞌睡，忽而感知到一絲微弱的神識掃過了石堡的附近。
    她心下一凜，忙攏住氣息，小心翼翼的靠近一個魔衛的背後。
    那神識似乎感知到了什麽異狀，又來來回回在石堡附近掃視了三遍。
    齊月連動也不敢動，屏住呼吸等那神識撤回，這才閃身離開了石堡附近，溜去一處魚龍混雜的熱鬧巷子裏躲起來。
    半個時辰後，白溪在嘈雜的喧鬧聲中又傳來一道音訊：
    “宴席快散了。師尊，您別等我們了，先回去吧。”
    齊月一聽他此言，便知宴會中有意外發生。
    她也不多問，再次鑽巷走街，閃身往城南的方向躥溜。
    沿路中，齊月看到有家暗藥師的店鋪還開著，進去順走了不少藥石，又躲進一家無人的院舍架起小罐熬了一份湯液，放涼後塗抹在臉、脖子和雙手上，這才放心的回了暫住的客棧。
    白溪等人還未回來。
    齊月眼眸微動，套了一身灰衣，進前院的庖屋裏熬上一大罐藥湯。
    果不其然，湯還未收，院門旁的鈴鐺就響起來。
    齊月故意微佝起腰，慢步挪去院門口處，壓著嗓子問道：
    “誰呀？”
    “是紀藥師嗎？”希裏的嬌媚聲響起。
    齊月摘下金蝶麵具，又把頭發揉了揉，這才開了門，故作不耐道：
    “我的徒兒們不是跟你去宴會了嗎？怎麽又來打攪我，我的湯還沒熬完呢！”
    希裏仔細瞅了瞅齊月臉上的皺紋，笑吟吟道：
    “您的徒兒和奴仆正在回來的路上呢，我先來問問您有什麽需要的。”
    “除非送我一個藥鋪，否則別來煩我！”
    “啪~”
    齊月一臉不耐煩的把院門關上，邊關門還邊埋怨道：“真煩人，湯又熬糊了！”
    神識中，希裏在院外站立了七八息，像是給人傳音確認了什麽似的，腳步輕鬆地離開了。
    齊月微鬆了口氣，進屋去歇坐了小片刻，頗為惱火的掏出一塊黑球球的東西丟進了湯裏：
    “敢惹我？也讓你們感受感受姑奶奶的怒火。”
    她將大罐裹起，開門丟出了院外，還故意撿了根棍子攪了攪黑糊糊的濃湯，嘿嘿一笑，
    “來而不往非禮也。”
    回了院子，齊月立即給大陣補上幾枚符牌，布設成隔音隔味的防護大陣。
    三個時辰後，白溪四人鐵青著臉，捧著肚子回到院中。臨西進院前還特意嘔幹淨了腹中的殘食，這才搖搖欲墜的扶著門板入院。
    白溪取出清水狂漱口，半響才道：
    “你熬什麽東西了，熏吐了附近三條巷子！”
    說罷，他似是想起了那股味道，又捧著肚子幹嘔。
    齊月眨了眨眼，神色無辜道：“就是臭湯啊。”
    江燦悶笑幾聲，抬眸看了齊月一眼，漱了漱口，笑道：
    “今夜你也算機靈。那聶魯王的新侍妾王霞跟你有三分相似，極可能是齊幼櫻……咳，李盼弟的人。聖祖回歸後，李盼弟手底下的勢力跑得跑、逃得逃，這王霞應該是逃跑的途中被魔族擒獲，獻給了聶魯王。”
    “你怎知道的這麽詳細？”齊月詫異道。
    “一推算就能猜到。”江燦笑道。
    “幸虧你今夜沒去宴會。”白溪蹙起眉頭道，
    “說是讓年輕的暗藥師去觀賞王霞，實則是讓那王霞挨個搜查女修的身份。我估計王霞為保全自身，就將齊藥師外出尋找白聖子的消息吐露給了聶魯王，還信誓旦旦表示能認出你的身份。聶魯王才搞出這一場美人盛宴來。”
    齊月冷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危險的氣息：
    “敢惹我，就要做好被反噬的準備！”
    白溪瞧著齊月臉、脖子、手上的皺紋，嘖嘖稱奇，讓齊月傳授易容秘訣。
    齊月莞爾道：
    “沒什麽稀奇的。就是熬些特殊濃液敷在身上，等濃液幹了就會生出類似皮膚色澤的皺紋。天色昏暗看起來才顯得真實，但要是站在太陽底下，還是能識破的。”
    幾人一聽更覺奇妙，懇請齊月手把手教他們熬湯。
    齊月輕笑道：“行吧。本藥師就親自教你們一手。”
    但剩下的材料僅夠熬製一份，熬完放涼後，眾人齊齊上手，往自己臉上、手上抹了些，相互看了看，都很滿意成果。
    白溪不客氣道：
    “這方子你抄一份給我，以後我有大用。”
    齊月並無二話，立即抄寫了一份遞給白溪，讓那幾人自行去琢磨。
    五人在院中歇了十二日，每夜都吸收晶石養足了精神，白日便警惕的守在院門旁等著麻煩上門。所幸，那湯臭味實在太過霸道，沒人有足夠的勇氣頂著惡臭前來找麻煩。
    又過了三五日，院外臭味漸漸消散，希裏再次登門了。
    她的話十分委婉，但核心意思就是齊月等人已經得罪了附近所有的暗藥師，所以還請諸位另謀高就，限時當日搬出。
    希裏走後，白溪摸了摸下巴，看向帶著兩重麵具的齊月：
    “你那臭湯的品級很低麽？”
    齊月嘿嘿一笑：“一級厭腐湯，用食腐鼠的糞便結晶熬煉，還熬糊了。”
    江燦悶笑一聲：“厭腐湯有何用處？”
    “驅趕食腐鼠，潔淨居家環境。”齊月一本正經道。
    四人噗呲一樂，也沒多話，各自回屋收拾自己的物什。齊月也收了院外的大湯罐和陣牌，係上灰撲撲的披風，與四人一道出了客棧。
    這次沿路投來的目光更多了，但其中的惡意卻少了大半。
    畢竟，齊月等人也真的熬出了味道純真且令人作嘔的一級厭腐湯，是如假包換的暗藥師，不過就是水平太次了點。
    白溪和江燦商議了幾句，傳音喚來了一個人妖混血兒克魯魯。克魯魯是魔童五層修為，相當於人族的煉氣期五層，他一隻眼是湛藍色，另一隻眼則是棕黑色，一看血統就很明晰。
    白溪和江燦提了要求，給了克魯魯5顆中品晶石，由他帶著五人奔去了第四區克蘭候的管轄範圍，在一處人、魔、獸混雜的粗石巷子，用5塊下品黑孽石從一個魔人手中買下了一個四合院作為落腳點。
    齊月用魔語提醒克魯魯道：“我們需要一份購房契約。”
    克魯魯沒料到齊月會魔語，意外之下也不好太過糊弄，於是抓頭撓耳的寫了個漏洞百出的購房契約，又要求那魔人塗了魔血、按了手印。
    齊月難受的歎了口氣，但也隻能收起了那份購房契約。
    她刷刷寫下一份清單遞給白溪，傳音道：
    “讓克魯魯帶你們去購些一級厭腐湯的材料來，大師姐今日就可以開始售湯了。別忘了提醒克魯魯，前幾日二區的惡臭是我幹的，讓他放心的帶人來購買咱們的厭腐湯。”
    白溪眼一亮，立即傳音了江燦，兩人又勾著克魯魯一同出了巷子。
    留下的三女則開始清理院子。
    實話說來，低等魔民居住的環境實在是太臭了！
    臨西用布帕捂住了鼻孔，拿著大掃帚刷刷狂掃、清理廁所；靈東則打水拾掇屋麵、石椅、石床、放置煮茶工具和盛水器；齊月等靈東清理了主屋，立即進屋去招出了一堆材料，挑挑揀揀，重新煉製了幾套方寸陣牌。
    下午，齊月在四個屋子和院子裏依次埋設好方寸陣牌，再往陣眼中丟入十餘顆中品晶石，將這頗顯逼仄的院落轉化成內部開闊的大院。
    臨西取出數十個陶盆，往裏麵丟了核種，以真元配合催化符牌，催出了數十棵五尺餘高的桂樹，那桂樹上長出粒粒靈穀大的花骨朵，轉眼間又朵朵綻開，滿院飄香。
    “不錯嘛，還會靈植催育術。”齊月讚道。
    “我常去靈植峰調配材料，昆掌事親自教我的。”臨西略顯得意的笑了笑。
    白溪和江燦回來一見院中內部已經大變樣，豎起拇指連連稱讚。
    齊月輕笑幾聲，等院中的臭味兒散的差不多了，把隔音隔味的地階防護陣也給布設上。
    商議了一番後，齊月進主屋去忙碌，白溪和江燦去左廂房、兩侍女進右廂房，靠院門旁的大屋留著堆放雜物。每間屋子的內部空間足有5丈高、20丈闊、10丈寬，無論是單人還是雙人住，都有足夠的行動自由。
    暫時落居在此處，雖說環境差了些，但勝在重獲自由，不必擔憂會被希裏暗算。
    當然，住在下等區，除了臭氣熏天之外，賊寇和夜盜也是少不了的。當日夜裏，前來轟擊防護陣的魔修賊寇多達百餘人，但大家都沒理會，安安穩穩的打坐歇息。
    次日一早，齊月拎出一個寫著魔文《厭腐湯》的大木牌，“咣咣”捶入院旁的泥土中。臨西、靈東各握著一把大砍刀，把院外的雜草除幹淨，騰出一塊大泥壩來。
    江燦出門去灌滿了六個盛水器回來，白溪也去買了幾份木柴。
    待諸事備好，齊月架起器爐和大器缸，取出材料開始熬煮一級厭腐湯。這次，她隻放了拇指大的食腐鼠糞便結晶，所以那臭味還在眾人能承受的範圍內，嗅著味兒趕來的居民不少，人人懷中都抱著一個陶罐子。
    白溪昨日就打聽過了厭腐湯的售價，知道一罐隻收兩片魔貝，而一百片魔貝等於一顆下品黑孽石。
    他取出一個大鐵勺，開始給居民打湯，江燦則挨個收取魔貝，一大缸湯很快就賣光了。
    後麵排隊的居民表示尊貴的暗藥師可以再熬一大缸。齊月擺擺手，用魔語回答道：
    “明日吧，今天要收拾院壩哩。”
    說罷，指揮侍女清洗煮湯工具。
    有了第一筆魔貝，白溪和江燦幹活順利多了。他倆很快就雇來七八個半獸人把院落前的泥壩鋪設成石壩，也學著別的居民房圍了個低矮的石欄，以示石壩內屬於私有空間。
    第三日一早，齊月再次架爐煮湯，而院壩外也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在大孽城，哪怕是低級暗藥師，身份也甚為尊貴，一般隻有魔藥徒才會熬煮厭腐湯售賣，但臭味兒都不夠純正。願意為下等居民熬煉一級厭腐湯的暗藥師少之又少，而能熬出前幾日那種熏吐三條巷子的暗藥師更是僅此一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