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裏，百裏墨慎站在左銀台門之上，與下方的百裏墨言四目相對。
    “五哥，九弟還真是小看你了！原來，你才是這宮中藏得最深之人啊！！”
    他們一直以為趙王百裏墨慎出身低微，翻不起什麽大風浪，因此幾乎每個人都忽略了他的存在，將他當成了一個完全沒有威脅的人。
    百裏墨言怎麽都沒想到，老七被四國聯盟引出京後，竟然還有人能攔住他，而且，這個人還是他從未放在眼中的五哥！
    “九弟，放下武器，父皇或許還能留你一命！”
    百裏墨慎根本不理他的廢話，他直奔主題，想讓百裏墨言放棄逼宮。
    “放下武器？哈哈哈！！”百裏墨言笑得暢快淋漓，聲音裏透著明顯的鄙夷，“五哥，父皇要不行了吧？”
    “你把持皇宮不讓九弟進宮見父皇，是想自己逼宮父皇，好當著天下之主嗎？若是如此，那九弟可就得‘勤王救駕’了！”
    百裏墨慎也不上他的當，就當沒聽見那話，隻道：“既然九弟不願放下武器，要將逼宮叛國之事進行到底，那就不要怪五哥不講兄弟情義了！”
    百裏墨慎直接下令，將所有的禁衛軍全部調動，打開左銀台門，將叛軍全部放入大明宮中。
    那裏，他布下了天羅地網！
    “宮門撞開了！大家快衝啊！！”
    “建功立業，封侯拜相的機會到了！將士們，全力廝殺！下一個開國功臣，就是我們了！！”
    叛軍中不知道是誰在大喊，不過確實是讓那些叛軍熱血沸騰，好像都看到了自己封侯拜相的那一天。
    然而，他們剛剛進入大明宮的宮門，就被無數弓箭射殺。
    一道道慘叫在宮門前響起，聲音之大，直接傳到了大明宮後麵的太清殿裏。
    皇後站在太清殿門口，聽著外麵廝殺慘叫聲，心髒一陣陣發涼。
    這就是皇位之爭的慘烈和殘酷！
    高高在上的位子，沒有人知道下麵墊了多少枯骨冤魂，而這無數人的鮮血鑄造的金座，卻依然在數百年的曆史洪流中，穩穩矗立在最高位之上，人人渴求，人人妄想。
    這就是君主專製……
    “咳咳咳……”
    殿內傳來一陣虛弱的咳嗽聲，是啟文帝醒來了。
    太清殿的小太監迅速來報：“皇後娘娘，皇上醒了！”
    皇後沒說話，也沒有任何反應。醒便醒了，如今，他們之間已再無任何情分可言，也沒有再見的必要了。
    這時裏麵又有一個小太監來報：“皇後娘娘，皇上有請。”
    皇後微微側身，發現耳邊廝殺的聲音更近了。
    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轉身，決定進去見上一見。
    她也想問問他，為什麽給她的會是“放後書”。
    啟文帝頭發白得更多了，整個人透著沉沉死氣，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樣。
    她站在他對麵，冷冷一笑，“百裏鳳訣，現在，你相信報應了嗎？”
    妻離子散、眾叛親離，這都是他這些年作出來的。
    他當然聽出了她的諷刺和挖苦，不過他沒有做任何反駁，因為，那是不爭的事實。
    “老九動手了啊？”
    他輕輕出聲，可聲音卻顯得異常沙啞沉重，好似斷裂的瓦礫在枯敗的大樹上重重劃過時發出的聲音，晦澀難聽。
    皇後眸色微變，看著這個與記憶中幾乎判若兩人的男人，心髒閃過一絲抽痛。
    她掩下內心的異樣，冷冷道：“這不都應該歸功於你嗎？”
    “八個兒子，你親手殺死了兩個，僅剩的這些，你不是讓他們自相殘殺，就是培養他們野心勃勃，現在，他們不是死了，就是快死了……這個局麵，你是不是很滿意啊？”
    啟文帝垂著眸子，眼中一片疲態。
    是啊，這是他一手造就的局麵。
    可他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的。
    當初，他是想，老二老七沒了，他可以在老四和老九中做一個選擇出來。
    後來，老八不知道怎麽繼承了老二一部分人員支持，他就想著可以在他們三人中選出一人來。
    可沒想到，老七一回來，就把京都翻了個底朝天，讓所有事，徹底朝他無法把控的方向走去。
    如今看來，他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留了老七一條命，還又讓他重回京都……
    “皇位之爭，從來都是殘酷的，當年，我們不也是這麽走過來的嗎？”
    “一樣嗎？”皇後聽了這話，忍不住發出冷笑和譏諷，“當年，你身為一個普通皇子，太子因為忌憚你的才能，所以派人刺殺你，設計陷害你；我和江湖中的那些人幫你，是因為你是站在正義一方的！”
    “有點良知的人都知道，這天下之主的位置，從來都不應該交給心術不正之人！”
    他們會幫他，助他登上王位，正是因為他曾經就是“老二”當年的角色和處境！
    “這世界的運轉軌跡，總是驚人的相似；當年，我們幫你扳倒了前太子百裏鳳鳴，而如今，老七為了老二，扳倒了你……你說，這是不是一個輪回？一個報應？”
    這話，讓啟文帝的眼睛裏泛起駭浪。
    是這樣嗎？
    他，變成了百裏鳳鳴那樣的人了嗎？
    “我以為‘放後書’是你幡然醒悟的表現，可現在看來，好像不是啊。”
    他沉默，不發一言。
    皇後不解地看著他，內心疑惑不已，問道：“你為什麽要將‘廢後詔書’，換成了‘放後詔書’？你心裏，還有什麽別的算盤？”
    “百裏鳳訣，你應該知道，你的時間所剩無幾了，你再有什麽計劃，也沒有實施的可能了！”
    啟文帝嗬嗬一笑，聲音透著蒼涼和失望，“你以為，放後書，別有目的？”
    “不然呢？”
    “自從洆兒死後，我所做的一切，確實都別有目的，可是……”
    可是唯有這一件事，是他在昏迷中堅持醒來的唯一動力。
    他是真的想放她離開了。
    他是做了很多錯事，可是，他不能否認，自己真的熱烈而真切地愛過她。
    那段愛，沉寂了很久，也被他忽視了很久，臨死之前，他隻想再愛一次罷了……
    他靠在龍床上，像個七老八十的枯槁老人，讓她看著極為不適。
    “舒禾說，你中了毒……”
    他點頭，好像知道了這件事。
    “長生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