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隻有她的心思最幹淨純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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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爺不讓打擾,晴雯姐姐也知道,我比不得晴雯姐姐你,我是不敢觸二爺的黴頭的。他說不讓進屋,我便沒進。橫豎咱們二爺要用人的時候,定會叫的。”麝月重新散開束了發帶的頭發,在圓桌邊拿起素瓷茶杯倒了一杯清茶喝了,換了睡覺的衣裙,重新爬上床榻,預備歇著。
“也罷了,你早些歇著吧。”晴雯看著麝月很困的樣子,又想起自家二爺那個別扭的性子,便沒繼續說話,自己換了衣服,出了屋,去耳房給二爺準備洗漱的物什不提。
“黛玉妹妹好可愛啊,怎麽有這樣可愛的人。”寶玉坐在坐榻上,對著紫檀木榻幾上的窗框影子,想道。
屋裏沒點燈,也沒燒蠟燭。窗外的夏日晚風輕輕地搖動著院子裏的花木,榻幾上暗黑色的枝葉剪影也隨之慢慢晃動。
剛剛,在綠玉閣的院子前,自己不過送了她一盒子胭脂,她便那樣開心,那笑容比之任何一種花朵都要豔麗芳馥。這種時候,她仿佛就是另外一個樣子。不再是那個頗會管家理事的聰慧女子,反而是個冰清玉潔、不諳世事的純真女孩。
“二爺,還是洗漱了再睡吧。”晴雯端著盛了溫熱水的銅盆,緩緩地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寶玉原本的思緒被打斷,但他見來人是晴雯,也便沒有說什麽。隻是自顧自地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
不管是在榮慶堂的絳芸軒裏,還是在這林府中的紅香樓院裏,能在任何時候隨意出入他房間的人隻有晴雯一個。不是因為她是丫鬟裏最好看的,不是因為她伺候人伺候得最妥帖周到,也不是因為別的,隻是因為寶玉覺得隻有她的心思最幹淨純然,而且在他麵前從來不掩飾自己的想法,有什麽話從來都是直說,不像別的丫鬟似的,總像那些道貌岸然滿嘴仁義道德的偽君子,嘴上說得好聽,實則另有一番齷齪陰暗見不得人的心思,總是想要爬上他的床,總是想要跟他發生點什麽。
他心裏明鏡一般,自己是世家公子,縱然就算是成婚之前做了什麽,鬧大了哪個跟前人的肚子,也不過是挨頓訓斥罷了,長輩們總會為了他,收拾好這堆爛攤子,為迎娶門當戶對的高門貴女作妻子做好萬全的準備,就算是跟幾十個小丫鬟發生了什麽也不打緊,自己府上的人,祖母向來管得嚴密,府上的事從來沒有流露到外麵去的。可他到底與他的大伯父賈赦、與他的堂兄賈珍、賈璉不同,不是那皮膚濫淫之人。與他們不同,他讀了這近十年的書,已經全然化為他腹中的才華和身上的氣度還有言行之中自有的一套法度,他想的隻是,以後要與自己心愛的人朝朝暮暮,而不是學那些低俗無恥的喜新厭舊的不良行徑,還自詡風流瀟灑。
晴雯進屋之後,就把燈罩下的燈油,還有各處的燭火全部點了起來,屋裏逐漸亮堂了起來。
寶玉自覺地走到衣架旁,張開雙臂,等著晴雯把他身上的衣袍解開、掛起。
......
屋子裏的甪端式冬青釉瓷質香薰裏,點著沉香,煙氣從香爐的孔隙裏緩緩溢出,盤旋著上升。
一個男子身著灰棕色金線刺繡的衣袍,坐在木製茶幾後的矮圈椅上,正看著茶幾上的一張地圖。
“主上,人來了。”一個腳步輕捷的男子走進屋來,稟告道。
“讓他進來。”那男子緩緩抬起頭,露出晦暗不明的深沉眼眸,看向屋外。
“主上,我來遲了。”來人一身藏藍色的衣袍,輕快的銀絲線製發冠束起了一頭濃密烏黑的長發,他穿著黑色的靴子,考究的鞋麵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塵土,像是剛剛出了遠門回家。
他走到茶幾近旁,行禮後,說道。
“不遲,已經很快了,我以為還要再過大半個月才能見到你呢。”身穿灰棕色衣袍的男子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指著自己對麵的矮圈椅,示意來人坐下說話。
......
押送完最後一批貨物之後,他就近穿過竹林,回到了水軍營。
剩下的隻有等待。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
風掠過駿馬的鬃毛。盛夏裏,騎在飛奔的馬上,沒有一絲涼意。
他身上的灰藍色衣袍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是銀質絲線繡的花紋在閃光。
“鬆輝,這些日子,黛玉可還好?
林府沒有什麽事情吧?
梁文那小子有沒有再去找黛玉?”回到水軍營換了衣服之後,陸子聿把自己的貼身小廝鬆輝叫進來問道。
這些日子,他忙著訓練水軍營的新兵,又忙著督辦兵器,幾乎是住在了水軍營,連府上都沒回去。現在事情終於告一段落,他才敢問。若是這期間問了,他怕他會忍不住回去看她,日日找她,耽誤了事情。所以,他日日忍得辛苦,隻在睡前拿出那個她給自己作的香袋默默地看上好一會兒,權且當作是見了她。
“回公子的話,林小姐除了和京中來的賈府的表哥和表妹出門遊玩,就是去郊外的莊子上了。”鬆輝說道。他知道自家主子最牽掛的人便是林家小姐了,不能去看她的這段時間,他派了陸府養了幾代的暗衛死士晝夜守護著她,不讓她有任何遇到危險的可能性。所以,他時時都注意著林府的動靜,期間隔三岔五就去林府的門房上轉轉,今兒送些鯧魚、鱖魚,明兒送些黑芝麻糕和綠茶核桃糕,打聽些林小姐的狀況,有時候他也會找林府的周駿一起去茶館喝茶聽說書或者去酒樓喝幾壺濁酒。這周駿是林小姐的貼身丫鬟雪雁的親弟弟,專門照顧林小姐用的馬匹,陪著林小姐出門,口風十分嚴謹,也就是看在自己是公子的貼身小廝的份上,才願意透露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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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姑祖母什麽時候回來...”湘雲一邊往台階上走,一邊想道。
她剛把手上的五彩繩解下、扔到了牆頭上。這五彩繩,她從端午節戴到七夕,日日戴著,連沐浴時也不曾解下,多少有些褪了色了。丫鬟和婆子們都說,女孩子這樣做,是用五彩繩給織女和牛郎搭建相逢的鵲橋,能得到織女的祝福,擁有一個處處體貼溫存的郎君和一段美滿的姻緣婚姻。不知道是否真的是如此,她隻是如此希冀著,希冀著離開這個名義上的家之後,能有一個真正的家,可以放開心懷、放下重重的細密心思,恣意地做一回自己。可以不必懂事,不必察言觀色,不必時時刻刻小心揣摩、謹言慎行,也可以自己當家作主,再也不必忍受這寄人籬下的糟心滋味。
很多次,她都在想,為什麽我必須懂事呢?為什麽我不能隻是個做個孩子呢?我也隻是個孩子啊,我也想做個孩子啊,我也想像侯夫人的孩子那樣,可以調皮、可以犯錯,可以裝病耍賴不去女學,也可以冬日裏賴床不吃早飯,待到睡一個自然醒之後去廚房現叫飯吃便好了啊。
她烏黑色的長發披在橙色的衣裙身後,如同最上等的黑色綢緞一般,黑亮柔順又厚實。圓圓大大的眼睛裏,除了星光,還有一如往常的失意、隱忍和不得已的堅強、懂事。
“小姐,侯夫人讓你做的針線活兒,我和嬤嬤兩個已經趕得差不多了,您早些安歇吧。”湘雲的貼身丫鬟翠縷走了過來,跟自家小姐說道。
“翠縷,過來陪我坐會兒。”湘雲坐在正堂前的台階上,跟自己的貼身丫鬟翠縷說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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