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聿聽了父親的話，說是要給皇上上折子，一開始還以為是要跟皇上請旨，殺幾個貪汙賑災款的官僚，然後把他們的家產抄來，當作賑災款解決這次的暴動。
    原來父親想的卻是另一種方法。
    不殺有罪的人也好，這要定罪又是一番功夫，抄沒家產，清點，造冊又要耽誤時間。
    若是此法可行，那便是不費一兵一卒，隻拿著皇上的旨意去收錢便是了。
    “我記得這邊還有幾艘老舊的戰船，拿出來，讓軍營裏的船工領著他們把船修一修。
    本來就要招募民夫，做這夥計，現下現給他們個活兒做著，這便有了工錢，也有人管他們吃飯了。
    待善款籌集好了，再發給他們，願意的回去重建家園，不願意的便另找地方，另尋營生。”
    陸征明思忖著說道。
    “父親此法甚好。”
    陸子聿一一記在心裏，準備明日便安排人去辦。
    “好了，子聿，吃了飯便回房休息吧。
    明日陪我去巡視海防。”
    陸征明從袖中掏出陸夫人給他繡的帕子，抹了抹嘴，說道。
    “是，父親。”
    陸子聿應了聲，跟父親一同離開前麵的前廳，各自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東南部的海防所用的將領，都是陸家軍出身，少時都在陸家軍水軍營經曆過嚴苛的訓練，操縱各類大小船隻自不必說，水上戰法，和東南地區海防的情況也都了如指掌。就連步兵和騎兵的訓練也經曆過，肉搏近身戰中也都是個中好手，以一當十隻是最基本的要求。各類兵器自然都是略懂一二，全能上手，馬術也都很是嫻熟。
    陸征明將軍帶著兒子陸子聿來此，自然是受到了當地將領的熱情接待。
    當地將領特意給他們安排了一座距離軍營很近的院子。
    闊大的三進的院子，青磚石白粉牆，家具雖不多，卻都是將領從家具商手裏買來的好東西，隻布置了大廳，和兩座院子，廚房的家夥什本就齊全，倒不用多添置什麽。
    當地將領知道陸將軍家風不鋪張，所有布置隻選好東西，卻不鋪張奢靡，連廚房裏的杯盤碗碟也隻備了一套。
    陸征明離了廳，回了自己的院子，他的貼身小廝、護衛、還有暗衛也都隨著他回了他的院子。
    貼身小廝站在桌旁開始研墨，陸征明在書桌旁坐定，拿出一份空的奏折，拿起毛筆，開始書寫。
    陸子聿回了房間，解下身上的皮製腰帶，坐在書桌前的堪輿圖前愣了神。
    千裏讓小廝在耳房準備好了沐浴用水，沿著簷廊，進了正屋來稟公子。
    進了門，沒有聽到任何聲音，自家公子隻是坐在書桌旁，微微皺著眉頭，看著書桌上的堪輿圖。
    “公子，可以沐浴了。”
    千裏進屋之前已經洗了手，他去一旁的暗棕色衣櫃裏取出一套睡衣，走到陸子聿旁邊說道。
    “千裏，你說中秋的時候，我們能回一趟揚州嗎？”
    陸子聿心裏想著東南海防上不同尋常的情況，還有眼下要解決的暴動，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不良預感縈繞在心頭。
    不知怎麽，雖然跟父親商量過後，覺得眼前的棘手問題總能得到妥善的解決，但那股子不好的感覺卻總是時不時浮現。
    當地的駐軍將領是從陸家軍在揚州的水軍營裏選拔出來的，當地水軍營的紀律、訓練方法等等一切都是陸家軍的路子。兵士的實力很強，操縱戰船也很熟練。
    東南海防雖然不是直屬於陸家軍的軍隊，名義上是屬於朝廷的駐軍，但東南部和南部的當地駐軍將領都是出身於揚州陸家軍的水軍營，都是唯父親馬首是瞻的。
    這幾年海防一直都很好，隻有過冬之前，會有幾股海盜水寇從東邊和南邊大海上的各處小島上湧來，搶掠沿海的漁村，儲存過冬的糧食物品。
    這次不過堪堪初秋，便有這麽多股海寇出現，實在是有些反常。
    而且，有這種不好的感覺的時候，自己的心裏總是會浮現出玉兒。
    “暴動平息之後，陸將軍應該會帶公子回去一趟吧。”
    千裏雖然覺得按照陸將軍的習慣，應該會在這兒一直待到過冬，可想起公子已經好久未見林小姐了，便如此說道。
    “怕是難了。父親應該會在這兒待到立冬之後。”
    陸子聿輕輕搖了搖頭，站起身來，走到衣架旁，自己脫下自己自己的外袍、中衣，接過千裏手中的睡衣，往屋外走去。
    “公子，可是....想見林小姐了？”
    千裏把公子的衣袍收好，在衣架上掛上一套幹淨的衣袍，一邊輕聲說道。
    “連你都能看出來我想黛玉了嗎？”
    陸子聿原本嚴肅的麵容，聽到千裏的話，渙然融化了，他帶著淺笑轉過身問道。
    “公子之前在陸府的時候，總是會在晚間去林府的綠玉閣找林小姐說說話。
    就算時間晚了，也要去踩著屋簷，飛簷走壁地去她的院子待一會兒，回來之後，整個人都變得輕鬆不少。
    自從離了陸府，公子想想，你有多久都是這樣一副泰然不驚的表情了。”
    千裏在衣架上掛好公子第二天要穿的衣袍，拿起剛剛換下的衣袍，說道。
    “怎麽會不想呢...”
    陸子聿聽了千裏的話，抬腳往外走。
    走到簷廊上之後，看著天空中初升的月亮，輕輕地說了一句。
    院子裏的空氣已經很涼了，盛夏時晚間空氣依舊火熱的日子似乎就在昨天。
    那時候，玉兒也在自己身邊。兩個人對著時圓時缺的月亮，無邊無際地漫談。
    啊，真想她啊。
    不知道今年的中秋，月夜之下的祭祀，她會對著圓月許下什麽樣的心願呢。
    陸子聿轉過身，一身落寞地往耳房走去。
    腳步緩慢，渾然不像白日時的鏗鏘矯健。
    千裏看著公子的背影，默默想道，要是今年這些事能早些了了就好了，公子便能回去見他的心上人了。
    ......
    史湘雲在郊外的馬場騎了半下午的馬，讓人套了車，正準備回府。
    她穿了一身玫粉色的褲裝，
    站在馬車旁，神情淡然，看著遠山上逐漸暈染開的粉紫色晚霞發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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