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濃稠的黑，不見一絲光亮。
    兩人躲在角落裏，看著三個人鬼鬼祟祟的從校門內進來。
    當然，這個詞形容的也不太準確。
    因為保安主動開的閘門，中間最強壯的那人肩上扛著麻袋，看著好像格外的沉，被扛在肩頭的布料凸顯某些輪廓的形狀。
    兩人站的遠，並不知道裏麵裝的什麽。
    他貼在她身邊，突然說，“她來了。”
    格外篤定的語氣，讓江棠念一時愣住。
    黑暗中，那三人走的不快，學生這會早已就寢，路上沒什麽人，幾人狀態還有些放鬆。
    矮個警惕的探頭，“幹完這一單，等會去喝點？”
    瘦高男人搖頭，“不了，我老婆在家等我，她最近孕吐的厲害，這幾天就要生了。”
    “行，生的時候叫上我。”瘦高個看向最強壯的男人，“你呢？”
    強壯的高個點點頭，沒說話。
    江棠念看著他們往後山的方向而去。
    他適時地開口，“後山有一條直接通往校外的路，往前步行二十分鍾左右，應該有一家醫院。”
    “應該？”她琢磨這兩個詞，感覺表達的有點怪。
    江棠念想了想，旬陽高中附近是有一家私立醫院。
    溫時燼垂下眼睫，神態流露出失落，“我很久沒有出去了，隻能知道大概。”
    兩人心照不宣，都知道原因。
    他死後一直在這所學校徘徊，所知所想的一切都是通過外麵而來的學生，由他們口中描述的一切來獲得信息。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被囚禁在這。
    江棠念看向不遠處的那三人，拉著溫時燼跟過去，“他們跟我想知道的事情有關聯？”
    溫時燼想了想說，“有，不過他們應該算…勞動力？”
    整件事中屬於知情但接觸的有限，隻是起到一個收尾和搬運屍體的作用。
    那幾人通過後山的路一路出了校門，江棠念出不去，站在原地幹著急。
    “你還好奇我是怎麽死的嗎？？”溫時燼看了眼三人離去的方向，“他們短時間不會回來的。”
    比起在這裏和無頭蒼蠅一樣亂晃，有一件事打發時間總歸是好的，況且，她本就想知道。
    兩人來到了教室，他帶著她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停下，手指摸索著桌沿，腦子裏回憶著很久以前發生的事情，記憶是血腥的，模糊的。
    以這一世的身份來說，卻是記憶猶新的，死也難以消弭痛苦和怨恨，可以另外一種身份來看待死亡，反而會淡然的接受。
    隻是輕描談寫的去描述事情始末，遠不如讓她去看他經曆的一切更加深刻。
    他牽上她的手，在江棠念不明所以的時候，周遭的環境突然開始產生變化，時空扭曲重疊。
    隻是一瞬，又恢複了平靜，周圍的環境產生了變化。
    教室變得老舊，老式的木質桌椅透著股年代感。
    學校前段時間死了人，人心惶惶，正值高三的緊張時期，這批學生被恐懼籠罩，很難用的下心認真讀書。
    少年卻不受任何影響，坐在教室的角落裏認真讀書。
    他家裏極為貧困，隻有讀書這一條出路可走。
    因為成績實在好，前途不可限量，老師曾多次去溫時燼家裏勸說他父母不要讓他放棄上學，也向學校多次反映，替他爭取到了學費減免。
    那天冬天，格外的冷。
    他爸爸穿著破棉襖，凍的手腳發紫，挨家挨戶去給村民下跪，隻為了借錢供他上學。
    那個年代的人都心思淳樸，為了溫時燼不受影響，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瞞著他，不讓他知道。
    可溫時燼一直都知道，夥食的突然改善，嚴重的家庭負擔竟有了喘息的餘地，父親露出多年來第一個笑容，每一個變化都深深的烙印在他心底。
    母親抱著他流淚，一遍遍叮囑，“時燼，一定要好好讀書。”
    “不要辜負了我們的期望。”
    溫時燼知道，隻要自己發揮穩定，華國的第一學府他能穩進，到時候，他就能帶著父母過上好日子了。
    一切都朝著美好的方向發展。
    直至高考前夕，他突然失蹤，怎麽找也找不到。
    所有人都往最壞的方向想，早已預料到他的結局。
    隻有他的父母不肯放棄，瘋了般，到處找，卻始終杳無音訊。
    時間漸長，他父母也漸漸放棄了，母親整日哭的稀裏嘩啦，以淚洗麵，沒過多久就去世了。
    一個完整的家到最後隻剩他一個人，這個中年男人背脊在那瞬間好像彎了不少，一夜白頭，變得格外沉默，整日拚命的勞作，賺到的錢，都用來償還欠下的債。
    十年時間，終於還清時，這個中年男人吊死在了家中。
    江棠念靜靜的看著一個完整的家庭走向破敗，開口時，嗓音發啞，問出了很多人都想知道的問題，“你…去哪了？”
    溫時燼神色恍惚，“一直在這。”
    他比旁人更加努力，更珍惜這次來之不易的讀書機會，每次都會學到很晚。
    那群人摸清楚他的行動軌跡後，在某次放學回去的路上將他綁了。
    “這所學校名義上是資助貧苦學生所建，實際上，是權貴世家給自己提供的人體器官庫。”
    “隻是那會的設備技術都不成熟，華國的器官移植手術也才剛剛開始，一切都在嚐試階段，在用動物實驗進行探索。”
    可歸根結底，動物，哪有人的身體數據更精準呢？
    器官移植成功的背後，將是一筆巨大的財富，有一群人窺見了成功後的果實，喪心病狂。
    聯合湘城的名流權貴偷偷用人體做實驗。
    他們就像實驗室裏的小白鼠一樣，被反複折磨著，直至完全沒用，才痛苦的死亡。
    他是其中的一個，也撐的時間最長。
    溫時燼盡量控製自己，輕描淡寫得描述一切，“很多人死後，屍體都被埋在了後山。”
    “學校怕這些事情敗露，之後嚴禁學生再過去。”
    到現在，這項技術早已成熟。
    旬陽高中每年都會進行體檢，檢查學生的身體狀態，實際上，是在尋找合適的器官進行移植。
    “有一位富豪器官衰竭，正在尋找合適的器官。”
    “去年的那兩個人。”
    “包括現在這個女孩，都是合適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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