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周通小店內。
    “你的東西做好了。”周通從椅子後麵拿出一個包裹放在桌麵上。
    “好。”鄭到將一袋子靈石也放在桌子上，“我還需要幾張符籙，錢一起放裏麵了。”鄭到打開包裹仔細檢查。
    “做了些改善，相信我的手藝，不會讓你白花錢的。”
    “嗯。”鄭到檢查後將其重新包好，提著就要走。
    周通卻在他背後說到：“這種法器，在修士麵前真的有用嗎？”
    “沒有不能用的法器，隻有不會用的修士。”鄭到揮了揮手，緩緩走遠。
    這幾日跟著陸揚名，鄭到收獲頗豐，陸揚名那把鐫刻著符文的銀色長劍，威力不凡，它所蘊含的力量實在是鄭到平生僅見。鄭到親眼看見陸揚名在海上揮動長劍，銀色劍圓所到之處，匯靈期妖獸的強韌軀體也被輕易斬為兩段。而且陸揚名明顯對劍道已頗有造詣，真正戰鬥起來配合踩風步頗有自在圓融的美感。
    沒錯，陸揚名也會踩風步，這還是鄭到當初手把手教他的。還記得當年，鄭到在鄭莫凡房內。
    ……
    “你想問我為什麽不教給陸揚名全部本領？”
    “爹，我們身為師兄弟難道不該一視同仁嗎？”這個時候鄭到還頗為年輕，又受到陸揚名給他講的那些英雄故事的影響，覺得兄弟義氣非常重要。
    “你每天聽你陸師弟講那麽多凡人故事，可曾聽過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道理？”
    “可是我們和那些人怎麽會一樣呢？”鄭到頗為倔強，畢竟雖然兩人才認識一年多，卻已經是拜過把子的好兄弟了。
    “沒什麽不一樣的，你聽故事的時候總喜歡把自己帶入英雄角色，所以才覺得自己和其餘那些人不一樣。要學會透過事情看本質，人性這東西其實大同小異，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同樣也有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
    鄭到聽得有點懵懵懂懂的，同時他也有點驚訝父親今天怎麽會說這麽多話，鄭莫凡平日裏給人的感覺總是沉默寡言。
    “可……可是……”鄭到依然尋找著理由，他對待事情的倔強自小就能看出。
    鄭莫凡伸出手示意他停下，轉而問他問題：“依你所見，你這陸揚名師弟修煉天賦如何？”
    鄭到如實回答：“陸師弟雖然起步比我慢，但修煉速度著實恐怖，且他心思活絡，對法術練習運用時往往也能觸類旁通，得出許多心得。”
    “依天賦來看陸揚名在修士中絕對算得上是佼佼者，還要超出你許多。”
    鄭到雖為陸揚名開心，但聽到“要超出你許多”時還是心裏還是有點難受。
    鄭莫凡將鄭到的表情看在眼裏：“看吧，我說過人性其實大同小異。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有朝一日他成為了你的對手，你當如何？”
    “怎麽可能？”鄭到反應激烈。
    “罷了，有些事不經曆過是不會懂的。”鄭莫凡也不解釋，一會等鄭到稍稍冷靜後鄭莫凡接著說：“那些本領會傳給他，隻是不是由我，而是要由你傳給他，而且要背著我偷偷傳給他。”
    鄭到疑惑不解。
    “你要學會自己思考，要知道每個人無論做什麽都有他自己的目的。”鄭莫凡無奈隻好明說：“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人的光芒是壓製不住的，你陸揚名師弟就是這種人，所以與其壓製倒不如推他一把，我那些本領說來也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你去教會他，他將來便會感激你信任你，你是他的朋友他若是發達了也會幫助你。”
    鄭到想要否認父親的說法，這麽說好像他教陸揚名不是因為兄弟情誼而是為了以後從陸揚名那獲得好處一樣。但他終於沒有開口，父親每句話都是向著自己的，他能聽出來。
    鄭莫凡此時起身，走到鄭到身旁，摸了摸他的頭：“到兒，我們都是平凡乃至平庸的人，這個世界無時無處不對我們存在著封鎖，所以你必須把握住一切的機會。而陸揚名就是你的機會，隻有借助他的衝天騰飛之勢你或許才能衝破這些封鎖，去到更高階層。”鄭莫凡輕輕拍拍他的後背：“我知道你現在可能聽不懂，好好記住就行，下去吧。”
    那一日鄭到終於明白了如鯁在喉的感覺，他像是心裏有什麽東西堵住。他與陸揚名的兄弟情誼好像不再純粹了，好像被什麽東西玷汙了，他不想說出，也強迫自己不去想那個詞，就是——利用。
    鄭到不再胡思亂想，關注起周遭來，這幾日滄水城的人越來越多，想必都是為了仙島而來，鄭到觀察下來，這座城裏估計已經聚集了六七十個修士了。這些人都是他的潛在競爭對手，他平時多有留心。此時街道兩旁已經多了許多店鋪，還有酒館茶館開張，倒是頗有些凡俗氣息，隻是這些茶館酒館賣的東西可不一般，都是些靈茶靈酒，要用靈石購買的。
    沒走多遠鄭到便看見一處地方，頗為熱鬧，既有心觀察其他修士，鄭到也就徑直走了進去。
    “誒，買定離手！買定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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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錢，給錢，哈哈哈，給錢！”
    “你娘的，老子今天不信贏不了了。”
    “臥——槽！通殺！通殺！”
    此處正是一個小賭坊，一樓看上去有幾分擁擠，有十五人分散在個四個小賭桌周圍場麵正是火熱。大廳旁還有走廊與樓梯估計還有二層與三層，鄭到將此處打量了幾遍，才擠過人群向場內一人走去。
    “方兄。”未想到此處還能碰見方子逸，難道他也愛好賭博？
    “鄭兄。”方子逸此時還是麵帶微笑，一身暗藍色衣裳襯托得他氣質不凡。
    鄭到又覺得不對，此處賭博之人，哪個不是麵紅耳赤，臉上或欣喜或哀頹，哪有他這麽平靜的。
    “方兄手氣如何？可有收獲？”鄭到走近。
    方子逸隻是笑：“與鄭兄一樣隻是看個熱鬧罷了，一般的凡人賭博全憑運氣，實在是不適合我。”方子逸一來就說鄭到隻是看熱鬧的，他倒是了解鄭到心性謹慎，不是好賭之人。
    鄭到此時也順著方子逸的眼神看去，賭桌兩頭兩位男子正搖晃著色盅，看來是最普通不過的比大小了。
    兩個男子一位身著白衣，袖口和領口上繡著黃色劍紋，看來是仙劍門練氣期弟子，而另一人隻是散修看起來有些賊眉鼠眼，也是練氣修為。
    鄭到觀察他們神態很容易就能發現，仙劍門弟子氣勢高漲很明顯前麵收獲頗豐，想要乘勝追擊，而散修決絕凶狠，看來是輸了不少，想要一舉翻盤。
    嘭！色盅扣下，二人卻不急著打開，開始喊起了賭注。
    散修此時雙目泛紅，看來前麵輸得太多了，竟直接喊到五十塊靈石。
    仙劍門修士本來戰意高漲，但聽到這麽多靈石難免有點退縮，他又不甘心放棄，如果放棄，會直接陪掉底碼五塊靈石。他最終選擇請求一旁主持修士幫忙查看自己點數，隻見主持修士使用偵查法術查看了點數後又傳音給他，他麵上露出安心之色。
    修士的法術在此處賭博都是禁用的除了一個維持公平的主持修士，這樣也能防止有人作弊。
    此時仙劍門修士提前看了點數，如果不放棄的話就要賠雙倍，也就是一百塊靈石，但散修如果輸了卻隻用賠他喊的五十塊。
    仙劍門修士知道自己點數不小胸有成竹，散修早已陷入絕境，若不能一舉翻盤，此次仙島之行就不必談了。兩人均不放棄。
    色盅打開，每個色盅內有兩個色子。
    仙劍門修士，雙五，十點。
    散修，雙六，十二點！
    “好！贏了！草！贏了！”散修振臂高呼，這下一百塊靈石到手，仙島之行大有把握。散修像是吃了什麽靈丹妙藥，精神煥發。
    而仙劍門修士如遭雷擊，有點站立不穩。
    “來來來，拿錢拿錢。”
    仙劍門修士目光有些躲閃，也不說話。
    這下散修神情不悅了：“誒！你名門正派，還想賴賬不成嗎？”他故意將聲音扯得老高，有幾人看了過來。
    “我身上暫時隻有五十塊靈石。”仙劍門修士麵色難看。
    “你沒錢可以不賭啊！哪有輸了才說沒錢的！”散修得理不饒人，“你他娘宗門修士，剛剛又贏了那麽多，說沒錢誰信啊？”
    這仙劍門修士要說的話，其實是能拿出一百塊靈石的，隻是這實在太多了。要知道鄭到在外麵拚死拚活還有陸揚名照拂，這幾天也才掙了六十塊。而且這還要考慮仙島靈氣外放將妖獸吸引過來的緣故，對於平常練氣散修，一百塊靈石可就是平時辛苦數月才能掙到的。
    “我是有錢，可是沒帶在身上，你若是肯，可隨我去住處，我拿予你。”
    “別扯那些沒用的，趕緊拿錢。”
    “我沒錢，怎麽拿出來啊？”
    兩人扯皮一會兒，越來越多的人放下色盅，注意過來。散修心裏著急，要是讓這些豺狼虎豹都知道他贏了一百塊靈石，那可有些不妙。
    仙劍門修士也知道他的心理，反正他有宗門作為靠山，什麽也不怕。
    “這樣，我便陪你走一趟，你必須將靈石給我，一塊也不能少，而且你得立誓。”
    仙劍門修士一副誠懇的樣子：“好好好，我到時一定給你。”
    兩人正要走，隻見那散修突然怔住，鄭到看了看散修又看了看方子逸，方子逸嘴唇微動，原來他正在傳音。
    散修深吸一口氣，麵色漸漸不再通紅，糾結了一會，他好像換了個人，全然不像先前。他嘿嘿笑道，看來頗為圓滑精通世故：“仙劍門道友，在下還有一些事，恐怕不能隨你去了。不如這樣，你便將五十塊靈石給我，咱們就當交個朋友，其餘債務一筆勾銷如何？”
    仙劍門修士雖不情願但還是就坡下驢，畢竟還要維護宗門麵子。
    “也好。”
    散修拿過靈石便趕緊消失在了眾人視野之中。
    鄭到心中思索。散修要是真跟仙劍門修士去了，恐怕是有些凶多吉少。城內不能爭鬥這條規定畢竟隻是大家的約定，若是真悄悄殺了人，人家是仙劍門修士，還能拿他怎麽樣嗎？就算他向散修發誓了，有誓言束縛，但繞過誓言殺人的辦法也不是沒有，完全可以將靈石先給你，再把你殺了。到時若是真到了仙劍門弟子住處，周圍都是仙劍門的人，那還不是任人拿捏。這樣的道理其實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能想到，那散修也不像愚鈍之人，卻差點著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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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到總結下來，那散修一開口直接喊五十塊靈石，看過點數後就是一百塊靈石，這已經超出了仙劍門修士的承受底線，若是他沒喊那麽多，說不定仙劍門修士也就咬咬牙給他了，也不會起殺心。看來利大並不一定就是好事，利大很多時候反而是危險。而且賭博之人熱血上頭，往往不夠理智，聽散修後麵說的話可見他還是一個聰明人，但卻差點上當，果然利令智昏。
    鄭到將情況看得一清二楚，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應當就是這個意思。
    方子逸看鄭到有些發呆，叫到：“鄭兄，你來得正好，有點小事還需你幫忙。”
    “方兄但說無妨。”
    “且隨我來。”
    方子逸在前麵帶路，鄭到跟上，兩人從兩旁的走廊順著樓梯登上了二樓。二層大廳空間直通樓頂，三層環繞在二層大廳四周。大廳之中擺放有三個圓形木桌每個都有四人合抱大小，此時每個木桌之上正有兩個手掌大小的薄薄的紙片人在一拳一腳地打鬥。
    鄭到好奇觀察幾眼，便發現，原來是有修士在圓桌兩旁使用法術操縱紙人，每個紙人身上還銘刻了一點符文就像符籙一樣，這樣紙人甚至能如同修士一般使用一點特定的法術。
    “怎麽樣？有趣吧？”
    “這有點像是最簡單的傀儡術。”鄭到看了不久便得出結論。
    “正是，這種遊戲叫做鬥紙人。很久以前有一個凡人十分癡迷於鬥雞、鬥蛐蛐這類遊戲。後來他得了機緣成為了修士，還不忘凡人時的興趣愛好，便利用一點符道與傀儡道造詣發明了這項遊戲。”
    “不知方兄帶我來這兒是？”
    “你看場上三張圓桌子其實是三個擂台，每個擂台有一個擂主和一個挑戰者。挑戰者隻需交十塊靈石就可以進行挑戰，勝者便能成為擂主，而擂主則可以收取挑戰者的挑戰費用。我在這觀察了兩天感覺有了些心得，我想去挑戰那人。”
    鄭到順著方子逸視線看去，白衣青紋，仙劍門築基修士！此時他的紙人正不費吹灰之力地將對手紙人推下桌麵，一時間無人再上前挑戰，在場之人看來他最棘手。
    “築基修士雖法力雄厚，但鬥紙人時法力強弱隻是其中一部分決勝因素，真正要比，紙人身上的符文以及修士的操縱水平也對勝負有極大的影響。”方子逸耐心解釋。
    鄭到對方子逸行事還是頗為放心的：“那不知方兄需要我做什麽？”
    “其實攻守擂台能賺取的靈石並不多，一方麵幾場比賽下來，擂主的戰鬥方式很容易就被別人摸清了，會造成守舊必失的局麵；另一方麵如果擂主過於強勢，也不會有人傻乎乎的去挑戰他。所以，真要賺取靈石還得看那裏。”方子逸抬頭望向三層之上，那裏有一處房間，不少人進進出出，還有人趴在欄杆上觀察下麵戰況。
    原來還是賭啊，鄭到心中了然：“明白。”
    方子逸直接將一個儲物袋交予鄭到手中，鄭到令心神浸入，儲物袋裏正好有五十塊靈石。
    “一會你將靈石全押在我身上就行。”
    鄭到握著有點沉甸甸的袋子：“不知方兄有多少把握？”
    “隻勝一場，把握還是不小。”
    鄭到也不懷疑，笑著說：“那便祝方兄旗開得勝了。”
    不一會兒，鄭到順著樓梯來到二樓，開始為方子逸押注。那邊方子逸也交過靈石開始挑戰築基修士。
    櫃台上的修士接過儲物袋，發現裏麵足足有九十塊靈石，詫異地看了鄭到一眼，不過他也沒多說什麽隻是將憑證交到鄭到手上。第一次賭博鄭到還是頗為緊張，賭注中多出的四十塊靈石已是他的全部家當。以同行這幾日對方子逸的了解，鄭到嗅到了機會的味道，方子逸絕不是無的放矢之人，既然如此，鄭到也是足夠果斷。
    “希望能贏吧，”鄭到心想：“不過在這之前還得添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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