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登島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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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到看了看杯中的幾片小小的圓形葉子,像荷葉浮在水麵。這靈茶清香怡人,喝過後神清氣爽,當真不是凡物能比的。要說到享受,修士可是絲毫不會輸給凡人。
    兩人坐在窗邊陸揚名示意,鄭到便順著他的眼神向街道上看去。街麵上有一人看來斯斯文文,一副窮酸讀書人模樣,陸揚名向鄭到傳音:“水墨書生,修煉水係功法,有一支毛筆法寶可減少法力消耗,擅長遠攻群攻,拳腳功夫不佳。”
    鄭到點頭記下,此人有練氣巔峰修為,與鄭到不相上下,是個對手。
    那邊陸揚名又看向另一個人:“胡屠夫,修煉金係法術,攻勢淩厲,性格殘忍嗜殺,防備手段略微欠缺。”
    鄭到一一記下他們的樣貌,陸揚名說的人,幾乎都是練氣巔峰修為,算是鄭到的強力競爭對手。這些信息如果在周通那裏說不定要花許多靈石才能買到,現在陸揚名卻是白送給他。
    那邊陸揚名還在繼續,隻要是修為練氣高階以上的修士他都為鄭到介紹一遍,有些不認識的他也要提醒鄭到小心。
    “南畝耕夫,修煉土係法術,闖蕩修仙界多年,經驗老道,攻守兼備,但不夠靈活,騰挪是弱項。”
    “小盜聖,此人較為神秘,功法未知,似乎從不喜歡與人正麵交鋒。擅長逃跑,竊取成果。”
    “那人,我不認識,但感覺絕不簡單,應該是使用火係法術的能手。”
    ……
    過了有一會兒,鄭到已經記下了許多修士,陸揚名也似有些口渴,喝了一口靈茶稍微歇息了一下。
    “陸師弟,這些信息,你也是費力打聽來的吧,多謝了。”
    “鄭師兄,你別這麽說。咱們可是還拜過把子的,不是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嗎?這點小事何必在意。”陸揚名笑著說,不像個修仙者,倒像個江湖凡人。
    對啊,兩人小時候還效仿故事裏那些人物結拜過來著,鄭到當年教陸揚名法術僅僅隻是因為兩人是兄弟,現在陸揚名幫助鄭到也隻是因為兩人是兄弟。
    “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鄭到真沒想到有一天自己這樣謹慎不輕信他人的性格,也會說出這種話來。
    到了夜晚許多修士都狩獵回來,街上不停有人走過,陸揚名滔滔不絕,可突然間他停下了,此時長街盡頭有一個背著背簍的小女孩從街上走過,她大約有七八歲的樣子。
    “有什麽不對勁嗎?”鄭到問到,他看不出來小女孩的修為,其實這也正常,有許多修士不願他人知道自己的修為,都有遮蔽手段。雖然一堆修士裏突然冒出一個小女孩有點奇怪,但修仙世界無奇不有,有許多活了幾百年的老怪還是孩童模樣,這種事並不新鮮。
    這小女孩與凡人世界的孩童似乎無異,蹦蹦跳跳好像是要到街上來買糖葫蘆一般。但忽然間,她有所警覺,抬頭看見陸揚名,朝他狠狠地比了個鬼臉,便快步消失在了兩人視野之中。
    陸揚名轉過來,臉上帶著認真神色,已不像之前那樣輕鬆:“此人是築基修士。”
    “先前未曾見過?”
    “嗯。”陸揚名點點頭,“若是遇見了需得小心,她背上背簍是一件法器,可不一般。”
    鄭到點頭。
    一會兒路上不再有新麵孔出現,鄭到最終還是問陸揚名:“我其實還想知道兩人。南定武、方子逸,可有他們的信息?”南定武是非仙劍門弟子中為數不多的築基修士,在眾多修士中絕對算是佼佼者,此次登島他的影響力可以說是數一數二的。方子逸精通雷道疑似已達到新人境,戰力不凡,最主要的是他的命數與鄭到一樣皆是九死一生,此次登島成敗或許與他多有牽連。
    “兩年前論道大會上這兩人便已出名。當年他們便能披荊斬棘勇奪八強,如今又過了兩年,南定武已築基成功,方子逸修為也增長了不少,兩人戰力相比當年恐怕提升不小。關於這兩人的信息,南定武據說是南山地區人士,但先前的經曆卻難以查到。此人好像是突然從南嶽山上冒出來的一樣,他既不是家族修士也非宗門後代,凡人世界裏也沒有他的痕跡,來曆甚是神秘。有人推測他可能在南嶽山上收獲了曆史上有名的元嬰大能搬山行者的傳承,他修行的功法名為《開山決》,乃是搬山行者這個土道大能所創,配合一身土係法術使用,威力不凡,他的戰力絕對是同階中的頂峰。而那方子逸……雖隻有練氣修為,但此人精通雷法,若是築基修士不留意都可能著了他的道。”
    鄭到聽到此言心裏微驚,他內心對方子逸評價已經頗高,但未想到在陸揚名眼中,方子逸竟然能對付築基修士。“越大階挑戰,什麽怪物?”鄭到心中感歎。那邊陸揚名還在繼續講述。
    “方子逸出生於滁州商賈世家,有消息說他八歲以前還是個癡呆兒不會說話,旁人對他說話快了他也不能明白。但後有一日,他在雨夜被雷電擊中,僥幸存活後,就此開啟了靈智,變得能言善辯過目不忘,癡呆兒成了神童,沒過幾年他就接管了家族的大部分產業,我父親當年與他還有生意上的往來。再後來他偶然得了修煉法門,便果斷放棄了凡人世界的一切榮華富貴,進入了修仙界。方子逸才智不凡,多年經商通過湯江水道去過中原各地,見識也頗為廣闊,他的雷法不知從何處覓得,但威力皆是不弱,他在運用上又頗為熟練已達到如臂使指的地步。他的事跡我聽說過不少,天下廣闊,不時都有類似此次仙島出世這等機緣,方子逸曾參加過多次機緣爭奪,每次都是滿載而歸,但有一點我卻不明白。”陸揚名露出疑惑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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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那點?”
    “他在那麽多的機緣爭奪中收取的資源已超出普通修士修煉需要的量,按理說他該修煉神速,可到如今他卻仍隻有練氣修為,實在奇怪。”
    鄭到聽到此言,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柳春龍告訴他的,方子逸自創雷法的事告訴了陸揚名。
    “新人境?實在驚人。那或許就能說得通了,人的精力有限,他若是將精力和資源投入境界提升,那麽修為上自然會稍微落後。”
    大約了解了南定武與方子逸的情況後,鄭到對二人更加看重。但剛剛他相當於將方子逸的信息出賣給了陸揚名,他心裏略微有點抵觸。
    鄭到與方子逸、柳家兄妹一路同行過來,甚至還多次受到他們的幫助,已算相熟,但他們真的算朋友嗎?鄭到心中難以判斷,鄭莫凡常說:“修士修行,是逆天而行,艱險異常,修士之間往往爾虞我詐,相互算計,隻有自己可以信任。”對於修士來說,朋友這個詞也太奢侈了。
    不想太多,此時街上有一女子出現,吸引了鄭到的目光。白裙上帶著淡淡的鵝黃輕紗,讓鄭到想起水鴨羽翼內的潔白絨毛,女子步履輕盈身上似乎散發著暖暖陽光。她手裏拿著蘋果,正往街道兩邊的攤位上左看右瞧,一雙眼睛亮閃閃的,仔細觀察便可發現街上修士無論男女都不經意的偷偷看她。
    陸揚名自然也看見了,隨後帶著笑意說到:“鄭師兄好眼光啊,要不我們去與那道友認識認識?”
    鄭到回過神來,搖搖手,帶著點苦笑道:“不必了,上次見她時,她旁邊還有仙劍門築基弟子撐傘,想必在仙劍門內地位頗高。我還是算了。”
    “哦!上次見過啊,這我倒是不知道。”陸揚名故意音調高了一點,看來今日是必定要取笑鄭到了。
    這女子正是鄭到剛到滄水城時看見的那位在橋上的綠衣女子,隻是今日她換了身白裙。“遠遠地看了一眼罷了,算不得相識。”鄭到解釋。沒想到這陸師弟,在旁人麵前一副劍俠風采頗有幾分孤傲的感覺,私下竟然這麽八卦。
    陸揚名又看了鄭到兩眼,發現他不慌不忙的,一點也不緊張。自覺無趣,介紹到:“徐青玉,因為生得頗為美貌,人稱其為玉仙子。修為隻有練氣高階,戰力方麵倒是差強人意。隻是,你可知她的父親是誰?”
    “誰?”
    “正是天下第一劍修,劍道第一人,徐劍仙徐長虹。”
    鄭到點點頭:“哦,難怪了。”鄭到想起那個為她撐傘的築基修士與周圍一堆仙劍門弟子,一顆心緩緩下沉有了一點涼意,但他麵上還是不露聲色。
    說話間女子已經走得越來越近了,手裏的蘋果也隻剩了一個蘋果核被她扔進了木板縫隙,落入滄水城下方的積水之中,她似乎要偷偷用裙擺擦手,但又看了看這件漂亮裙子有些不忍,於是從身上取出了一條手帕將手擦幹,露出滿意的表情,進入了茶樓。
    “師兄,她可進來了,真不去打個招呼嗎?”
    “不用了,咱們還是多聊聊修煉上的事吧。”
    陸揚名還是笑,鄭到總感覺他這笑有些陰謀的味道。
    到這會兒,茶已經涼了,街上的修士也認得差不多了。鄭到今晚已算是收獲頗豐,此時便想要回去研究他的水箭術。
    “那陸師弟,今天這樣也差不多了,我先回去研究法術去了。”
    “鄭師兄莫急,我說的好事可還沒來呢。”
    鄭到不知道他在賣什麽關子,隻好坐下,他看了看涼了的靈茶,正想招手讓先前那位修士再送一份過來,一個白色身影便出現在了他的眼角餘光之中。這位玉仙子正端著托盤走上來,托盤之上是三個小鴨子樣貌的瓷杯看起來呆呆傻傻,徐青玉越來越近,鄭到詫異自己心中竟略微有些期待。
    果然,徐青玉將托盤放在兩人桌上,順手就拖了個凳子,在桌子旁邊坐下,倒是不拘小節。
    陸揚名臉上的笑越來越明顯:“陸揚名見過青玉仙子了,這位是我的本家表弟。”他還不忘介紹鄭到,鄭到修為比他低,修仙界又以實力為尊,若是說鄭到是他的師兄可能有些麻煩。說鄭到是他表弟別人也更加信服,而且他身高比鄭到高出一些,鄭到長相也偏稚嫩一點,看來他也確實更像鄭到兄長。
    徐青玉先看著陸揚名,但聽到“青玉仙子”,她似乎翻了個白眼,過後她又看向鄭到。
    近看來徐青玉麵部線條更柔和一點,麵頰微微帶點嬰兒肥,明目朱唇,實在可愛。
    “在下鄭到,見過仙子姐姐了。”他已然是將自己帶入了表弟的角色。
    “仙子姐姐?”徐青玉一下笑了出來,鄭到腦海中浮現出以前學的一個詞:“巧笑倩兮,美目流盼”。她又向陸揚名說了句:“你這表弟可比你可愛多了。”
    陸揚名攤攤手,鄭到這才看出來,原來他們早就認識。也對,陸揚名要去拜徐劍仙為師,怎麽可能不結交徐劍仙的女兒呢?
    “我叫徐青玉,叫我青玉就好,別跟你表兄學,什麽仙子仙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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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鄭到點點頭,還在表弟的角色裏。
    “嚐嚐我泡的花茶。”徐青玉先將小鴨子茶杯端到鄭到麵前,又將剩下兩杯分予自己與陸揚名。
    這鴨子茶杯有些呆呆醜醜的,陸揚名看著這個怪模怪樣的茶杯一時難以下嘴。
    “怎麽樣?這可是我最近收集的寶貝,是不是很可愛啊?”徐青玉一副得意的樣子。
    陸揚名實在無奈:“比之前的蛤蟆杯子確實要可愛一點。”這玉仙子的性子他也是有些了解,遠遠看去是個絕色美人,但真在熟人麵前卻沒有絲毫架子,頗為開朗跳脫。
    “是嗎?我可都挺喜歡的。”徐青玉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大嘴蛤蟆的杯子,對比著看了看。
    鄭到心想:“還真有?”
    “對了,你們快喝,涼了就不中喝了。”徐青玉先將蛤蟆茶杯收了起來,再用手試了試鴨子茶杯邊緣的溫度,露出滿意的表情,隨後她便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鄭到與陸揚名也學著她的樣子,各自喝了一口。一股暖流順著鄭到的喉嚨一直往下,落到了他的胃裏,又擴散到了全身,那顆下沉的心緩緩升了上來,微微發熱。一口過後淡淡的香味填滿了五感,沒想到這怪怪的茶杯裏乘著這樣的好茶。“就像躺在雲上一樣。”鄭到不自覺將心裏的感受說了出來。
    徐青玉卻笑:“說得好像你在雲上躺過似的。”
    鄭到撓撓頭:“隻是突然想到了。雲好像就是這樣又軟又輕還有點香。”
    “表弟,你可別胡言亂語,你說的是雲嗎?雲不就是水汽嗎?哪裏軟和香了。”陸揚名有點看不下去了,怎麽這鄭師兄平時理智又冷靜,在漂亮女子麵前卻成了懵懂少年的樣子。但轉念一想,鄭到不正是十七歲的少年嗎,自己也是十七歲,平日裏修行壓力太大了,兩人都習慣是理智優先於情緒,所以表現出來穩重不像個少年。陸揚名略微思索:“或許如今在徐青玉麵前放下了戒備的鄭師兄才是真正的鄭師兄呢。不過他為什麽會對徐青玉放下戒備?”
    “可能,幼年時看天上的雲一團一團的像凡人世界的棉花和,後來即使知道了雲是水汽,但這種感覺依然延續了下來。”鄭到略微想明白了,他如此解釋道,又想起父親當年下山順路帶他買了份糖吃。他控製著表情,又喝了一口茶,腦袋裏不自覺浮現出滿天雲海的景象:“就是雲的感覺。”
    徐青玉還挺開心的樣子,轉而對陸揚名說:“表弟可比你會喝茶多了,這個花茶是我最近搭配出來的,就叫雲想。”
    “是嗎?”陸揚名又喝了一口,吧唧了一下嘴,這茶確實不錯,但哪有鄭到說得那麽誇張?“陸揚名想還是因為這位玉仙子的原因,於是便打趣鄭到:“嗯!就像躺在雲上一樣。”
    徐青玉被逗得一笑,鄭到也忍俊不禁。
    三人飲過茶,陸揚名這才問到:“如何?開始了嗎?”
    “快開始了,咱們現在就走吧。”
    鄭到在旁邊一頭霧水,徐青玉對他微微一笑,雙目彎彎:“到了就知道了。”鄭到分明感覺心髒微微跳動,但麵上卻不露分毫。
    三人出城,駕舟往西行了八十裏,風吹得臉生疼。
    三人貓在山上,看向遠處天空,徐青玉其實身材高挑,但此時縮起來卻成了小小的白色一團。好在今日運氣不錯,未曾下雨,不然漂亮裙子該打濕了。
    三人離得極遠,但仍能看見遠方貫徹天地的閃電,那條青色蛟龍扭動著身軀上下騰飛,蛟龍龐大的身軀此時在三人眼中卻顯得十分渺小,在那危險的無盡光熱之中,它隻是一隻掙紮求生的泥鰍罷了。天地對於這些她所孕育的生命竟是如此的殘忍!
    這獸堂借出來的妖獸,本還有幾年才需渡劫,但仙島周圍靈氣過於充沛,妖獸無意間受到影響竟然提前引來了雷劫,此時疏於準備,鄭到離得這麽遠都能看出,此龍已是強弩之末。
    驟雨般的雷霆之中忽然出現一條赤色天雷,它於天穹直劈而下,長空之中迸發出枯枝般的青紫裂紋,這樣的聲勢要斬斷那條蛟龍想必就像斬斷一條蚯蚓那樣簡單。
    可赤色天雷終究未落到蛟龍身上,一道與那條雷電不相上下的劍氣衝天而起,二者相撞,雷電再不能向下一分。接著一把把飛劍升上天空,鄭到數不清楚有幾千幾萬,飛劍聯合絞殺下天雷終究崩潰。那道劍氣猶有餘威,衝上天空,在厚重的數月不散的雲層上劃開一道口子,缺口似一目緩緩張開,投下千條銀絲般的清冷月光。
    這時鄭到早已驚得合不攏嘴了,這就是天下第一劍修徐長虹?真可稱得一句,人敢與天鬥,一劍破蒼穹。陸揚名此時卻緊鎖眉頭似有所悟,旁人隻能看見劍氣聲勢浩大,但陸揚名主修劍道,更能了解其背後的深厚造詣。
    兩人正出神際,徐青玉突然站起來,好像楞了楞,兩人同時抬頭望她。她手比劃著動作:“我,我爹叫我了,我得先回去了。咱們,咱們下次見。”
    “下次見。”
    說罷,徐青玉取出一把飛劍法器,看來品相頗為不凡,而後她便禦劍往渡劫處飛去,遠方天空缺口仍撒下潔白光輝,青玉就真如同那天仙要去被接引飛升一樣。
    “都走了,還看。”
    “哦。”
    “表弟,可別怪我沒提醒你,金丹修士的神識是能探查很遠的,你剛剛那副樣子可全被她爹曉得了。”
    “啊?”
    回去途中,陸揚名突然警覺,看向遠方。鄭到也跟著探查過去,隻能勉強看見電弧的尾巴消失在群山轉角。
    陸揚名緩緩說出了那個名字:“方子逸。”
    此時在滄水城一處房間,南定武正摟著一位紅衣女子坐在椅子上。東風安在他麵前低著頭也不知該看不該看,因為那女子身上的布料實在有些太少了。
    “多日來卜算結果如何?”南定武也不廢話。
    東風安這才抬頭,隻覺得那紅色輕紗中伸出的修長白皙的玉腿有些太晃眼睛了。又看到南定武那張透著威嚴的臉,他才平複下來,帶著擔憂的語氣說到:“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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