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夢將心眼咒催動到極限，她緊緊地攥著兄長最後交給她的儲物袋，裏麵有那株珍貴的三階苦心草。有這種寶物，一定會有人願意幫忙的，這是兄長唯一的希望。
    從剛剛開始，她和柳春龍的心靈感應就斷了，斷的前一瞬間柳春龍還在催促她快點回家。可是她這次卻沒有聽兄長的話。
    喬木像高高的怪物，這片林子這麽大，好像永遠也跑不出去，柳小夢想蹲下哭一場，可是她必須用盡全力地跑，為了那一點渺茫的希望。
    時間越久，越有一股絕望彌漫，她強迫自己不去多想，隻是奮不顧身地跑，因為她怕，怕某些事真的發生了。
    “兩位道友，救命。”柳小夢抱著儲物袋擋在兩人身前，是兩位仙劍門練氣期的弟子。
    她此時已是淚眼婆娑：“求求你們，救救我哥吧。”
    “道友何出此言啊？”兩位弟子問到。
    “求你們救救我哥吧，他被妖獸圍住了。”柳小夢急忙解釋。
    了解過後，兩位弟子雖看見這美貌女子稍微有些意動，但他們運氣不佳至今未尋得多少仙草，有考核壓力在前，便不想分心他顧。“道友我們也有事要忙，莫要糾纏。”
    他們想要匆匆繞過，柳小夢依舊擋在他們身前：“兩位道友，我有一株三階的苦心草，隻要你們能救我哥，我就將它贈予你們。”柳小夢是著急萬分，連柳春龍以前教她的財不外露的道理忘得一幹二淨。
    一聽苦心草，兩人都有點驚訝，“苦盡甘來”的名頭修士界又有誰不知道呢？對於兩位煉氣弟子來說，正好合用。
    這時兩人才停下來，上下打量眼前這個女子，頗有幾分楚楚可憐，身段也算玲瓏有致。怎麽會有人這麽傻將如此珍貴的三階靈藥拱手讓人呢？既然她這麽傻，那多提一些要求，想必她也會答應吧。
    兩個仙劍門弟子，交換眼神後，抱胸而立，故作猶豫的樣子。
    兄長被妖獸圍攻，柳小夢早已心急如焚：“隻要你們能救我哥，我就把身上財物全部給你們……要我為奴為婢……做什麽都可以，我發誓。”她低著頭，發紅的眼睛又濕潤起來。
    兩人一挑眉，沒想到這女子這麽幹脆，願意交出所有財物不說，還把自己給搭上了：“好說，好說，道友先帶路吧。”
    “快啊！一定要快啊！”柳小夢心中不停喊著，她想要跑得再快一點，這樣就能改變那個結局。
    兩個仙劍門弟子在後麵跟得頗有些勉強。
    “師兄，我們何必跟著她去費力救人呢？”二人偷偷傳音。
    “師弟什麽意思？”
    “到時候真救了人，就是兩個對兩個，他們若是反悔，我們也沒有辦法啊。”
    “……”
    “我看那女子多半是瘋了，絲毫沒有防備，不如我們將她拿下了，那還不是我們想怎樣就怎樣？”
    “……有道理，那便依你說的辦。”另一位弟子似是下定決心。
    一枚青印在空中迅速放大朝柳小夢撞去，一條黃繩法器緊隨其後。
    青印撞到柳小夢後背，但她卻隻是踉蹌著摔倒，在地上滾了幾圈，並未受創。黃繩飛在空中便被無數飛葉打了回去。
    柳小夢起身，她胸口微微發熱，裏麵有一張神符保護了她。
    “這個你帶著。”
    “哥，花了不少錢吧。”
    “錢不就是用來用的嗎？傻丫頭，不管發生什麽事，保護好你自己。”……
    柳小夢爬了起來：“你們為什麽要這樣？我們不是說好了嗎？”她質問中帶著點哭腔。
    兩人隻是冷笑一聲，便朝柳小夢衝來。
    可這時一道更快的身影從密林中衝出，電光火石之間，有一位弟子已經人頭落地。
    而後麵那位弟子勉強反應了過來，他將手中長劍刺向那道炫目的電光。攻敵必所救。
    是刺入血肉中的感覺！他知道這種感覺，隻要稍微橫揮，憑借著這把寶劍法器，前麵的人必定被剖成兩半。
    但他再也使不出力了，空洞的瞳孔印出電光中漸漸清晰的英俊人影。方子逸一瞬間便用雷法摧毀了這具軀體，就像鄭到觸電時一樣，最後關頭，他根本動不了。
    方子逸如今渾身布滿劍傷，胸口還插著一把劍，血順著腿泊泊流了一地，他拿著那把短刀勉強向柳小夢說一句：“你不該相信他們。”
    “可是……”
    話還沒說完，方子逸倒地，徹底沒力氣再爬起來，柳小夢跪在他身邊，一邊用靈石恢複法力，一邊拚命催動起二階回生術來。
    待到柳小夢法力見底，方子逸的傷勢才終於穩住。柳小夢看著他身上的恐怖傷口，像是剛在劍河裏打過滾一樣，但方子逸一直忍著，竟然連痛苦的表情都沒怎麽露出。
    太陽開始西垂，林子裏甚至沒有一聲鳥鳴，枯葉鋪成的地上隻有兩具屍體和幾灘鮮血。這個世界仿佛就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一灘鮮血之中，方子逸靠著大樹，他看了看蹲在他身旁不停催動法術的柳小夢，她蒼白的臉上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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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子逸忍著疼痛緩緩起身，輕輕將她抱住，也不怕自己身上的血汙弄髒了她的白裙。
    天地這麽大又這麽寂靜，好像整座世界都在此聆聽，這兩個小人兒的竊竊私語。
    “小夢，回去之後，我去你家提親好不好？”
    柳小夢在他懷中點頭，又抽泣著懇求到：“……方大哥……我哥有危險……我們要快去救他。”
    ……
    二人匆匆處理了現場，便竭力往沼澤處跑去。
    方子逸跟在柳小夢後麵，他們皆拿著靈石不停恢複法力。
    隻是，明明已經要到了。為什麽會這麽寂靜呢？靜得令人想要放聲大哭。
    當灌木再次推開，正如第一次推開它時一樣，平靜的黑泥沒有一點波瀾。可是有什麽東西永遠消失了。
    柳小夢像被人抽走了力量，她蹲下，頭埋著發不出聲，隻有眼淚不停地流。
    ……
    “小夢你怎麽在這裏哭，誰欺負你了？”
    幼年的柳小夢捏著衣襟，雙眼紅紅的，伴隨著啜泣：“我想去找你，可是我不敢出門。”
    這時，隔壁的狗應景地吠了幾聲，柳小夢哇地哭了出來。
    柳春龍摸摸她的頭：“沒事的，小夢，交給我。”……
    自那以後隔壁的狗總是夾著尾巴，再也沒叫過。
    ……
    “哥，我是不是好笨啊？什麽都學不會。”
    “瞎說，你的天賦是我見過最高的，你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修士。”
    “可是我連低階的法術都學不會。”
    “沒有人是生來就什麽都會的，沒事的，我來教你。”
    ……
    月光下，柳春龍將衣服披在一身單薄睡衣的柳小夢身上，兩人坐在台階上。
    “哥，我養的小貓死了。”
    “嗯。”
    柳小夢眼睛紅彤彤的：“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它了。”
    “嗯。”這次柳春龍卻沒了辦法。
    柳小夢聲音有些嗚咽：“那有一天爹娘和你都會死嗎？”
    “小夢，天底下沒有什麽東西是不會死的。”
    “不要啊，我不想讓你死。”
    “所以才要努力修煉啊，隻要有一天我們能登上天界，修成了仙人，就能永遠快樂，永生不滅了。”
    ……
    “修行，修行，就算真修成了仙人又怎麽樣？你再也回不來了啊。”柳小夢拿出儲物袋將其扔到地上，哭著喊到：“怪你！就怪你！我哥哥死了……就怪你啊！”
    方子逸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夢，節哀。”
    柳小夢轉身將他抱住，不停地哭：“方大哥，我不想修仙了……我想我哥回來，我們一起去滁州，在湯江上包一艘大船，你唱歌我就彈琴給你伴奏。我哥最貪吃，每次他回家總是吃得最多，他肯定會很喜歡黃魚宴的……”漸漸地她說不出來了，心口像是被什麽東西哽住了，最後隻剩下了低聲的哭喊：“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
    她緊緊抱著方子逸，好像隻有有他支撐著她才不會崩潰。
    可哭聲突然停止，在柳小夢背後，半截閃著寒光的刀鋒刺出，血跡漸漸在白青色裙子上擴散開來。方子逸的另一隻手中正赫然握著那枚神符。
    柳小夢緩緩鬆開了方子逸，臉上的驚訝轉為了悲傷，就算是這樣她也沒有來得及恨這個說要娶她的男人。
    她絕對還有力氣發出最後的法術進行報複，但她隻是無聲的哭泣，想必這是她這輩子哭得最慘的一次。卻再也沒有一個男人衝出來將這個欺負她的家夥打跑。
    簪子旁的鈴鐺花發飾輕輕晃動，她嘴唇緩緩溢出鮮血像是為要出嫁而塗的胭脂，淚從眼角滾落，方子逸攬著她的腰，仿佛隻要輕輕低頭就能吻上她的紅唇。
    可他沒有。
    方子逸將柳小夢橫抱起來，一步地走近黑泥池，這裏麵不知埋有多少屍骸，一個人用生命將她推出了這片地獄，而現在，另一個人又將她推了回來。
    方子逸已經徹底殺死了她，素白的屍體飄落在黑泥上，柳小夢閉著眼睛，像是沉睡的孩子，手腕上價值連城的玉鐲與她一起慢慢沉沒在這無人知曉的荒郊野地。
    方子逸心冷如魔。在他看來，再美的女子也不過是皮肉骨，早年遊曆多洲的經商經曆更是已叫他看破人性，人的性格無論好壞也不過是和從小的養成環境有關，每人自有其思維邏輯，甚至隻需一張紙就能列完。這樣一個人，又怎麽會愛上別人呢？
    方子逸撿起柳小夢扔掉的儲物袋，又看了看左手中白玉製成的神符。林子裏靜得可怕，他竟感到了一絲蕭索。
    沉默了一會，他輕輕一笑，清朗的歌聲從口中唱出，像是為天下所有修士而作的一曲挽歌。
    ……
    “你不是希望修一座大房子？快回去，不要耽誤了工期。”
    “如果沒有你，再大的房子也溫暖不了我的心。”
    “你的朋友們都很關心你，快回去，不要讓他們擔心。”
    “如果沒有你，再好的朋友也慰藉不了我的心。”
    “和我在一起別人會怎樣看你，快回去，不要讓世人傷害你。”
    “如果沒有你，人世的一切對我又有什麽意義？”
    “為了你，我什麽都可以放棄。”
    “為了你，我什麽都可以放棄。”
    “為了你，我什麽都可以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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