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二月，小雨斜織著。青靈峰上的大片植物被洗出清新的綠意。
    鄭到來到成丹殿前，巨大的建築群坐落在起伏的絨絨綠樹之中。
    他登上黑色石階，來到寬敞的主殿內。盡頭一個座位正對著門口，殿內十八根紅木柱子支撐著這個巨大的空間，上麵是金雕的靈草、丹爐、異獸。柱子上的掛燈發出明黃火焰。
    殿內擺著三百張煉丹桌，鄭到來到自己的位置準備好，左右打量著環境。
    沒過多久，人到齊，殿內卻異常安靜。隻有外麵的風帶得燈火忽閃。
    古蘭緩緩走進來，所有弟子向她行禮，她仿佛沒看見，向位子走去。她身上沒有任何金丹後期修士的壓迫感，反而像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背有點駝，花白的頭發束了個低低的丸子。
    古蘭坐下，白袍落到扶手上：“開始。”很平靜細微的聲音，考核就這樣開始了。
    築基期的弟子紛紛將藥材和丹方發到每個位置。
    鄭到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他拿到藥材取出丹爐，對照著丹方便開始煉製。所有人都低頭忙碌，周圍隻有瓶瓶罐罐碰撞，和研磨的聲音。
    緊張感瞬間消失，一個個想法從鄭到腦子裏冒出來，這是他每天都在做的事，他得心應手。
    小雨漸息，殿外的光變明，再變暗，鄭到感覺隻過了一晃眼。
    “停。”平靜細微的聲音再次響起，沒人敢再動手。
    爐下的火熄滅，鄭到站直，將藥材放下，他咽了口口水，靜靜地等待著。
    他身前的白玉盤中，躺著十粒滾圓的丹藥。一會兒有五位築基弟子走過來，他們各撚起一枚丹藥，或嗅或看或閉眼用神識感受。
    最後他們相互對視一眼，將丹藥放下，走向另一張桌前。
    鄭到等待著，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耳旁是自己的呼吸聲。
    等所有弟子檢測完畢，外麵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燈火的光照亮整個大殿。
    築基後期的弟子將一份名單遞給古蘭，她看後點點頭，一個個名字從她毫無感情的口中念出。
    “宋靈、李守江、盧婉瑩……鄭到……”
    鄭到如聞仙樂。
    三十個名字，他排在中遊。
    其餘沒念到名字的弟子或失魂落魄，或垂頭喪氣，一禮之後紛紛退下。
    接下來，築基弟子走下來為每個人發一枚令牌，深青色的圓形令牌。
    鄭到雙手從古蟬那兒接過令牌，一隻是鐵灰色的傀儡手臂。
    古蟬看見，心裏一動：“鄭師弟勤奮刻苦，不到三年時間就考上了，真是可喜可賀。”
    鄭到將令牌收入儲物袋，拱手：“還要多謝師姐先前提點，在下此次也實在有些運氣成分。”
    三十個人中有一半是中年老年人，鄭到在年輕弟子裏既沒有背景，修為還是最低的，他付出的努力可想而知。
    古蟬笑：“別謙虛了，鄭師弟的辛苦我是看在眼裏。記得明日來煉丹坊報到，那令牌也是你專屬丹房的鑰匙。”
    “多謝師姐。”鄭到繼續說。
    此時古蟬也沒有再說話，她和許多築基弟子一起向後退去。
    古蘭起身緩緩說到：“外丹一道，艱難晦澀。汝等或有天資，或多磨練方才入門。需知丹道浩瀚，修此道如逆水行舟，爾等不可恃才放曠，日後仍需勤學苦練，刻苦鑽研。”
    “是！”所有人異口同聲。
    古蘭點點頭，向外飛去。
    所有人再低頭一禮：“恭送師尊。”
    剩下的人一派其樂融融的氛圍，相互祝賀，同時和築基弟子搞好關係。
    鄭到和古蟬聊兩句後便匆匆離開，沒必要在這虛偽的客套，還有一堆事等著他去做。
    回到小屋，正碰到馮生。
    “師弟，怎麽樣了？”
    鄭到點頭：“僥幸。”
    馮生眼睛一亮：“恭喜啊，恭喜。必須慶祝一下。”
    他將老樊叫出來，鄭到不好推辭，三人在院子裏擺了個桌子，鄭到拿出些靈酒，馮生做了些菜，他經常下山，身上食材齊全，手藝也不錯。
    門前掛燈上的光柔和溫暖，照到藥田裏，幼苗上的水珠反射著亮光。
    馮生還是先誇了幾句前途無量的話。老樊則一口一口地喝酒。
    鄭到也隨他們聊兩句：“不見林師兄在，他又忙去了？”
    “唉，和江靜一出任務去了。”
    鄭到笑：“怎麽？有進展？”
    “有什麽進展啊？”馮生揮揮手：“一起去的還有陳師兄、趙師兄、錢師兄、李師兄。”
    “哦。”鄭到小口喝酒。
    “你說他怎麽這麽多年還看不清？那江靜一就算有幾分姿色也不值得他這樣啊。”
    “林師兄是比較癡情。”鄭到如此說著。他聽說馮生和林取本來關係不錯，但馮生和那江師姐一起出過幾次任務後，兩人間便有了些嫌隙。
    “他癡情有什麽用？上麵說的那些那個不比他英俊、家境好、神通高強？”
    “還要看別人江師姐怎麽想的，這不是也讓他一起去了嗎？”鄭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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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生皮笑肉不笑：“鄭師弟一心向道，不怎麽與人接觸所以看不明白。你可知，任何東西都是要有人爭搶的才珍貴，世人皆想的是‘別人不要的自己也不要。’
    你看現在五個人去爭多熱鬧啊。江靜一還能是怎麽想的？待價而沽唄。偏偏林取就覺得全天下女人就她最好，她和多少大家族後人單獨做過任務，難道就真的隻是做任務嗎……”
    這時老樊拍拍桌子，咳嗽兩聲。
    馮生停下說話。
    林取剛好回來，穿過院子，臉黑著。修士平常不會時時放出神識，那樣很容易精神疲憊，所以當他走入院子才有人發現。剛才的話估計他都聽見了。
    “額……”鄭到轉頭看看他有些尷尬。
    馮生似乎也沒想到他回來，但停頓一下，他大聲說：“林師兄，小弟說話不好聽，卻都是真道理，你如果聽懂了早日放手也好，免得最後自己吃虧。”
    鄭到提了壺酒給他送去，門打開，林取看見是鄭到神色倒是緩和了，他容貌並不出眾，不像馮生那樣白嫩，是個有些粗糙的普通男人。
    “林師兄，新買的靈酒，你也嚐嚐。剛剛的話，別放在心上。”
    林取說話：“鄭師弟，我沒有針對你的意思。隻是有些人自己不檢點，就覺得所有人和他都一樣。”
    說罷他還是接過酒：“多謝。我還要修煉就不過來了。”
    鄭到點點頭，他將門關上。
    馮生自然將剛才的話都聽見了，他也沒再說什麽。而是問鄭到。
    “鄭師弟在門內可有中意的女子？要不要師兄幫忙撮合？”
    鄭到搖頭：“馮師兄還是不要打趣我了，我這種條件也沒人喜歡我啊。”
    “那也未必，鄭師弟人品這麽好，還是會有女子喜歡的。”
    鄭到推辭：“我現在隻想快點把手臂接好，不想其他的。”
    馮生笑：“也是，鄭師弟身邊有玉仙子這樣的女子，看不上別人也正常。聽說去年你們在藏書閣一起看書。”
    鄭到眼底寒光一閃，他笑著說：“馮師兄說笑了，人貴有自知之明。”
    一會兒，鄭到告辭兩人回到屋內。
    他在床上盤腿，識海中懸浮著一本玉書，一隻琉璃蝴蝶。
    他先看向蝴蝶，這就是認主後的印記，天傀本體還在妙手空空裏。鄭到一直對天傀很好奇，但無奈他對傀儡道一竅不通，甚至連天傀現在是個什麽狀態都不知道，更不知道怎麽讓她恢複，隻能先放在一邊。
    現在對他更有用處的是那本玉書——《煉經》
    書在他麵前打開，鄭到緩緩開口：“靈龜養神法”
    他迫不及待開始修煉。
    秘術中提到，修煉此術時會封閉人的所有感知，同時七情六欲會被全麵壓製。正所謂絕利一源，會師十倍，靈龜養神法正是這個原理。
    就像裁掉樹木的旁枝，主幹就會生長得更快，堵住河壩的其他缺口，唯一缺口的河水便會非常湍急。
    此心法關閉所有感知，壓製所有情緒欲望，人的靈魂便能更加茁壯成長，神識也隨之變強。就像大海中的靈龜之所以長壽，就因為它拋去了沒有意義的消耗。
    鄭到盤腿而坐，仿佛變成了一塊沒有任何氣息的石頭。
    當他停下修煉睜眼時，第二天竟然已經到了。因為失去感知，他對時間的概念也模糊了。
    結果轉去煉丹坊第一天就遲到了，還好他最後煉丹任務按時完成，沒有什麽大礙。
    煉丹師有單獨的丹房，更加自由輕鬆的工作環境，這與製藥坊相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而且每月能加二十貢獻值，領取靈石一百枚，如果私下幫人煉丹還能賺更多靈石。
    這一天，鄭到感覺自己頭腦更清晰了，煉丹很久也不疲憊，不愧是元嬰大能留下的心法秘術，果然非同凡響。
    等晚上回去，他自己煉了些簡單的對神識有益的丹藥，結合心法使用，他感覺神識明顯提升。
    《神劍訣》也不能停下，他放了個小人傀在床上，給它命令，時間到了，它就會將鄭到推下床，刺激太小不能叫醒他。鄭到沒有將自己的感知完全關閉，但為了修煉效果，他隻留了一點觸感。
    南洋人發明的東西確實不錯，這小人傀隻有小臂高，但消耗靈石少，又靈活。鄭到修煉，可以靠傀儡幫他護法，現在藥田也是傀儡在打理，甚至煉丹的一些簡單步驟，傀儡也可以幫忙。為他省了不少麻煩。
    鄭到越來越想將石壁上的其他傀儡造出來，但他不懂煉道，也不懂傀儡道，現在有時間了，可以去玄機峰研究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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