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冥飛舟十六隻羽翼飛旋，排萬鈞狂風，碾千仞雲浪而來，但見那無邊雲海之上，船身若山巒巍峨，棟棟樓閣聳立，玉墜交響不絕，靈光熠熠，香霧嫋嫋，實乃仙家之寶艆。
    又見那玉宇瓊樓之間，挑台之上一女子手搭著靈木雕欄，她長發分為三股係著一長長辮子垂於纖腰間，露出姣好麵頰，如初春桃花，她秀鼻微挺，朱唇皓齒，雙目若清泉瑩瑩，正眼巴巴望著歸途。
    直到遠方連綿雪山初顯，影影綽綽，她雙眉舒展，露出笑顏，迫不及待禦劍而飛，衝出罡風，綠色衣袖被扯著拖在身後若飛翔舞帶。
    一重天上方，徐青玉風風火火落下，急忙扯住一弟子問到：“論道大會的比試，進行到哪一場了？”
    那小弟子，見眼前絕色女子，身著淺綠柳葉紋廣袖長衣，外披白色絲衫，頭戴翡青發飾如兩朵小花，腕上是一對魚紋銀鐲，仙氣不染塵，靈動意天真，果當是玉女臨凡，人間難聞。小弟子呆愣愣，一時不答。
    “喂！問你呢。比試到哪一場了？”問罷，她一思索，拿出劍堂令牌伸到小弟子臉前。
    那弟子看著要碰到鼻子的白色令牌，上麵繪著威風的長劍，他醒轉過來，退後兩步，作個大揖：“稟師姐，選拔弟子的比試已經結束，現在正是各位長老的親傳弟子相互切磋。”
    “啊？完了？”徐青玉露出遺憾神情，轉而再問：“可聽說鄭到嗎？他成績如何？”
    小弟子聞此言，目光一亮，不住讚歎道：“您說的是鄭師兄？！我當然聽過。十五天前，他可是越階挑戰，以練氣修為戰勝築基修士，得到了八強的好成績，人稱其為小天羽。據說他是散修出生，一路勤勉不輟才走到如今，實在是我等的榜樣。”
    “十五天？過了這麽久？”徐青玉低聲自言自語，眉目低落，想到她走時對鄭到說的話，心中生起些愧疚。又想到他能打敗築基修士，為他感到高興。
    小弟子見此，知道他們是相識的，便主動說到：“師姐，我這還有那場比試的‘留影存聲’，當真是精彩萬分，贈與你一份吧。”
    徐青玉點點頭：“多謝。”隨後她又摸出一株藥草送給那小修士全當報酬。
    她接過透明的圓石頭，使用法力那場比試的景象便浮現出來。
    整個擂台一團一團烈火，如地心煉獄，那紅騰騰，金燈燈火海中，鄭到躲閃騰挪，實乃危情萬分，令人不禁為他捏一把汗。
    以至於徐青玉眉頭越皺越緊，再到後來，朱雀火靈顯現，鄭到使出乘風翼衝出火海，雙鳥振翅而起，在蒼空之上追趕不息，視角也隨著他們向上，萬丈流雲如瀑練紛紛衝下，二者直至三重天頂，無雲之境。
    鄭到一詩嘯罷，斬向神鳥，投身火海，借下墜之力，將己身化為最強攻擊，宛如流星衝刺，要與宋明遠同歸於盡。
    好在宋明遠畏死投降，長老出手，救了二人。徐青玉看著在擂台上一點一點爬起來的鄭到，滿臉都是可怖燒傷，發絲落盡，披著一身破損羽衣，他佝僂著身子，失明雙目左右尋覓，不知在找什麽。
    “是在等我麽？”徐青玉心中一蹙，已完全失去了笑容，擔憂不說，眼中又隱隱有點淚光。
    那小弟子沒注意她的表情，隻道是：“當真壯烈！著實奮勇！果然精彩！”
    她隻罵道：“這傻子是真不要命！”
    小弟子噤聲。
    她也不管，禦劍而起，似乎比來時更急迫，直直向青靈峰飛去。
    弟子望著她遠去的身影，失魂片刻，又苦笑著搖搖頭，將藥草揣入儲物袋中。
    夜色將至。隻見，萬裏長空淡落暉，歸鴉數點下棲遲。山如駭浪高低湧，天似寒灰黯淡垂。
    忙碌一天的鄭到，準備前往造化秘境，他繼承了老樊留下的大片藥田，需要好生打理，那可是他的重要收入來源。他如今已是身兼兩職，煉丹師、種藥郎，每日總有事情做。
    他禦劍落下，將證道劍收入妙手空空，經這些磨礪，此劍不見損傷，反更加沉重內斂，威勢更強，便如人一般。隻可惜同為深海玄炎鐵的那三隻蜘蛛傀儡損毀了，要熔煉重鑄，又不得空閑，隻能以後再說。
    他走上沿山小路，左側緩緩往上，右側斜滑入山脊，林子與黃昏的餘光在其中流淌。前方道路轉角處，立著一座古樸小亭，幾位築基師姐在其中聊天玩耍。
    “喲，鄭師弟，每日都來呀，果然勤奮。”師姐們笑吟吟與他打招呼。
    鄭到停下腳步行禮：“見過諸位師姐，在下畢竟初次接手此差事，不敢大意，唯恐到時不能向門派交差。”
    幾位依舊笑道：“這有何難，要不要姐姐們教你呀？”
    鄭到非常恭敬：“那先謝過幾位師姐了，若在下碰見未懂之處，再來叨擾諸位。”
    他話音剛落，便見遠處熟悉的身影禦劍落在路旁，正看著自己。
    師姐們也見了，隻道聲：“好，你先去吧。”
    徐青玉見他竟還能與女弟子有說有笑，身上也未見什麽傷勢，心中擔憂消散，氣衝衝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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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到看見她神色有異，眼中分明有嗔意，畢竟是相識幾年的熟人了，他思索片刻便也猜到是因為什麽，多半她見了自己那場危險的比試。他想：“我才被她在森羅秘境救了性命，然後又去冒險，她必然要責怪我。”鄭到為了避免挨罵，他收起笑容，不待徐青玉開口，他先說到：“你說好的要來為我助威，為何沒來？”
    “我……”徐青玉氣勢先弱了下來，抬起的手又放下。“我是因為……”徐青玉想不出理由，她之所以沒趕回來，確實是因為自己貪玩，任性去了北海盡頭，看了那十景之一的水晶宮殿。如此算是自己食言了。
    鄭到見她被話噎住，眼神變得躲閃，絞盡腦汁找理由的樣子，心中暗笑，又道：“先去秘境吧。”
    徐青玉跟著他，同時消失在路上，進入了造化秘境。二者再禦劍，往北飛了十數裏落下，一片片藥田分布其間。那紅紅碩碩的掛滿枝頭，綠綠絨絨的蓋遍苔原，有湖泊上飄花朵下生水藻，有枯木外承靈芝內孕寶薑，懸崖絕壁，泥沼濕地，種樣繁多更是不提。
    徐青玉跟著鄭到一會，想起自己本是來以師姐之名，就他論道大會拚命一事要好好批評他的。怎麽被他掌握局勢了，心道不行，還是要將話題拉回來。
    誰知鄭到真是顧左右而言他的天才，二者走在小路上，對一個個藥園檢查，他幹活十分認真讓徐青玉不好提及那事。
    他與她聊天，逐個介紹各種藥草性質，再與她一起檢查法陣，為靈藥澆水驅蟲，遊覽一路，鄭到憑自己積累的知識倒也沒讓話停下。
    二人走了許久，這園間小路彎彎繞繞，待全部檢查完，已有皓月半掩雲紗浮於空中。
    鄭到帶她飛上一座懸崖，正望去，可見當空懸掛著第二輪月亮，隻不過這月亮是彩色的。正是當年取回來的造化寶珠。寶珠中仿佛有高山大河、青雲裂穀，美輪美奐，似幻如夢叫人琢磨不得。
    造化秘境所有地形的藥園都沐浴在溫潤的白色光輝中，一白一綠兩個人影坐在懸崖邊上，鄭到一個個指給徐青玉看。
    “那株冠如寶蓋的大樹，名叫舍子樹，是從雨州瀚渺林移栽過來的。每十年開一次花，花色雪白，落花可用來煉丹增長修為。這樹前幾日才逢大難，剛醫治好的。”
    “怎麽？”
    “有個弟子喝醉了，來到秘境，用頭將樹撞斷了。”
    徐青玉笑：“太傻了。”
    “是啊，他酒醒後，怕被發現了，就躲了起來。藥堂四處也找不到罪魁禍首，還貼出了告示，說若有弟子能提供消息，獎勵百枚靈石。”
    “然後呢？”
    “還真有人拿著告示，找到了負責此事的師兄。”
    “嗯？”徐青玉好好聽著。
    “他問：‘師兄，這樹這麽重要？抓住那罪人該怎麽處罰？’
    師兄說：‘樹是請內門弟子醫好了，但那小子也絕不可輕饒，罰他五百靈石再說。’
    他拿出告示說：‘這上麵寫的提供消息獎勵一百靈石是真的嗎？’
    師兄道：‘當然，你有線索？’
    他繼續說：‘若我知道是誰幹的又獎勵多少？’
    師兄說：‘隻要你能確定，就獎勵兩百靈石。’
    他又說：‘若我將人抓到您麵前呢？’
    師兄說：‘三百靈石。’
    他道：‘您確定？’
    師兄說：‘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知道是誰？快帶我去。’
    他拿出兩百靈石：‘師兄不用去了，我在這呢。’”
    徐青玉捂著嘴笑：“是真的嗎？還是你編笑話逗我。”
    “當然是真的了！”鄭到認真道：“不然我們可以去看看，那樹中央有些凹痕，我的腦袋剛好合上。”
    徐青玉看著他白白淨淨的側臉，不知他怎麽一本正經說出這些話。
    “原來是這顆腦袋。”她眼淚笑出來，伸手揉了揉鄭到的頭，銀鐲晃著月光。
    他還是表情淡淡地目視前方。
    徐青玉看見他熟悉的容貌，腦中一下閃出他從擂台上咬牙站起來景象，臉燒焦裂開像熔岩一般，那雙眸子卻是如此堅決，他就沒有想過被火燒死了怎麽辦嗎，從天上落下時若是出現意外粉身碎骨又該如何？她回想起數月前，自己和陸揚名才將他從陰龍嘴裏撈出來，他為什麽總要鋌而走險去做這些危險的事？
    她停下笑，發現自己又被鄭到花言巧語帶跑偏了，真是可氣，但經過那麽多後她的情緒已不那麽強了。
    鄭到聽見旁邊的笑聲停了，知道還是躲不過，便靜靜等著挨罵。說來有意思，自他越階挑戰之後，無數人來討好他，見了他都是一副笑臉，聽到的話最多就是“恭喜！”直到今天見了徐青玉，她見了自己根本不笑的，甚至臉上帶著不高興的神情。
    這世上許許多多人，他們隻能看見你光芒萬丈你是贏家，然後來對你好，但真正在乎你的人，能看見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傷，麵臨著怎樣的危險，他們不在乎你的榮譽，隻在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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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青玉拍拍他的頭，轉過去等了一會，以她的脾氣，竟還沒開始嚴厲批評鄭到。她低頭看著自己白白的鞋尖想了一會，隨後抬眼看向遠方的造化寶珠緩緩道：
    “傳說，天下除了南方的湯江，中部平原的淮河，北域流下來的漠河外，還有第四條水脈，被稱為漓江。”
    鄭到聽說過有關這條江的神話，漓江無形，地圖上根本沒有這條水道，可能它隻是凡人編造出來的一條江，亦或是某個龐大的秘境。
    徐青玉還在接著講：“漓江內有無數龍獸，因江上橫亙著一座巨門，稱為龍門，凡是魚類能越過此門都能化身成龍。可這門高不可攀，千千萬萬的魚躍之不過，或撞到懸崖絕壁，或落到河灘之上，在青春力壯之時都慘死了。你覺得他們這麽做值得嗎？”
    鄭到轉過來看著她，目光毫不動搖，反問：“可一條魚如果不能變成龍，那他的生命還有什麽意義呢？”
    徐青玉也轉過來麵向他，她撐著身子目光盡量與鄭到持平，好像很想說服他的樣子：“不是讓魚不要變成龍。魚也有魚的朋友啊，他不去躍龍門，可以和朋友們待在一起，好好修煉，總有一天會進化為龍的。”
    鄭到看著眼前的人，她的辮子怕粘著灰，正繞過來置於身前，臉蛋在月色下白得發光，那雙烏亮的眸子似兩朵花那樣迷人，正盯著自己，她雙頰有點嬰兒肥，認真的樣子有些可愛卻也有點傻。
    天劫人劫逼迫著這些魚，他又怎麽能化龍翔天？
    鄭到心道：“可你根本就不是魚，你生來就是龍，隻有我才是魚。”他終歸沒說出這句話，他又不是傻子，不至於惹她不高興。
    徐青玉看鄭到沉默便接著說：“如果魚的朋友，看見他血淋淋撞死了，又該多難過？”
    鄭到試想了一下徐青玉和陸揚名回來後收到自己死訊的樣子。他眉頭皺了皺，轉過去，一會輕聲說了句：“怪我，是我的錯。”
    雖然他很堅定自己的想法，但有時服個軟也沒什麽，他腦袋靈活，且知道變通。
    徐青玉見他已經如此了，覺得自己的勸告起了作用，她想了一下又接著問：“還沒問你為什麽去拚命，是不是那姓宋的又找你麻煩？師姐幫你去揍他一頓。”
    鄭到看她捏著拳頭的樣子，忍不住笑：“沒，是我想表現好點，讓師尊收我為親傳弟子。”
    他並未將實情和盤托出。鄭到實乃外圓內方之人，表麵上好像和和氣氣處世又圓滑，內在卻十分固執。他有自己的底線，雖然這個底線不會很高就是了。若是不在乎的人，他一定會狠狠地利用，可對徐青玉和陸揚名，他很少真的尋求他們幫忙，遇到磨難都是靠自己克服。
    “那你成功了嗎？”徐青玉問。
    鄭到點點頭：“師尊說待我築基後，就收我為親傳弟子。”
    “你何時築基？”
    “快了，兩三年之內吧。等《神劍決》第三層修煉圓滿便可築基了。”
    “那你到時候來找我，我可以幫你。”
    鄭到笑了笑：“好。”
    兩人說定，徐青玉終於換上了笑顏，又誇了他兩句：“沒想到，你還挺厲害的，真能越階挑戰。”
    鄭到點點頭，學著徐青玉的語氣說了聲：“那是。”他這會倒不謙虛了。
    兩人又聊了會兒。徐青玉小聲向他道歉，說自己去看水晶宮殿了，所以沒能趕回來看他比賽。
    鄭到也不糾結，問她北域好玩嗎。她來了興致，說北域有好多沒見過的東西，大片大片的草原有毛茸茸的雪鼠在裏麵打洞，穿著花花綠綠衣服的巫族薩滿將先輩的骨頭戴在身上當飾品，風雪正大時她蹲在帳篷裏用刀割烤肉吃。還有北域人的各種奶酒，徐青玉不會喝酒，便研究了許多奶茶。
    再往北便到了極寒域，冰天雪地白茫茫一片，最北端的北海上漂著大塊大塊的浮冰。有一種長得像貓的魚，從冰窟窿裏爬出來透氣，又有白色的大熊專門抓這種魚吃，它們在冰上站起來毛茸茸的爪子往下鑿。
    徐青玉說她借了個法器偷偷支船，冒著風雪渡過了北海，在盡頭看見了一麵巨大的冰牆，不知有遠，不知有多高，可能是傳說中的北極天柱。挨著寒冷，等到天黑之時，星空上泛起各色光芒，或藍靛靛或青幽幽或金蒙蒙，一整片天空萬裏十萬裏，都變成畫布，無數的光芒，像絲綢，像天仙的裙擺，人立在冰牆之下，天海浩浩蕩蕩，巨鯤在遠處高歌噴水。
    這時剔透冰牆之中，可見有人行走，他們渾身雪白，雙瞳是大海的深藍色，有的衣不蔽體裹著單薄獸皮，有的身著華袍戴著各色水晶雪銀飾品，男女老幼皆栩栩如生。可在冰牆外，徐青玉聲音都喊啞了，他們卻什麽也聽不到。一切景象在萬載玄冰之中，她想進去也鑿不開。
    她跟著人影走，終於見到了那座恢宏的宮殿，人影們踩著藍白琉璃似的台階往上走，宮殿碩大無朋高有萬仞，寬也有八千仞，人在其下螞蟻都不如。光是爬台階都要走半日才能來到大門。門前又有兩隻龐然異獸，像風雪獅子，威風凜凜，不輸傳說中的荒古時代的龍象、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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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柱高頂，玉瓦浮雕，自是不提，整座宮殿為白色返著一點淡藍，質地清澈剔透，漫天彩光在其中不斷折射，似是披上紗綢整頓衣裳，無定色，無定形。金光耀耀時如天庭宮闕，紅霞白霧，群仙飛來彩袖紛紛；青氣幽幽時若深海遺藏，黛牆黯石，靈魚浮遊浪波卷卷。又或是蒼荒古樸，又或是生機盎然，種種奇麗異象，言語不能盡之一二。
    徐青玉兩眼放光，雙手比比劃劃，臉頰都有些紅撲撲了，才勉強說完，自覺沒有紕漏。
    鄭到也感歎：“天地真是奇絕偉大。”
    又聊一會，徐青玉問到：“你手臂現在沒問題了吧，醫好了？”
    “好了，多虧了陸揚名。”
    她忽然挨過來，墊在屁股下的衣物磨蹭著，她眼睛彎彎笑著：“你那個乘風翼怎麽飛那麽快，和我的不一樣。”
    “那是周師兄重新設計過的。”鄭到能聞到她身上輕輕的香味，他轉過來看見她的笑臉，身體微微向後：“幹嘛？你想玩兒？”
    徐青玉連連點頭。
    鄭到擺擺手說：“你不會踩風之法，玩不明白的。”
    她鼻子皺皺換了個凶凶的表情：“少瞧不起人了！誰玩不明白？！小氣啊！小氣！小氣！小氣！”
    鄭到禁不住她鬧，將衣服解開，把裏麵羽衣脫下來，徐青玉遮著眼睛轉過去。鄭到看她的樣子有點無奈，這衣服根本不是貼身穿的，裏麵有打底的衣物，不然全是羽毛多癢啊。
    “好了。”
    徐青玉拿過羽衣，又將自己當年買的那件丟給他。她迫不及待將羽衣套到身上，看起來有些寬大，並不合身，下擺已到了臀下，手沒法從袖子裏伸出來，像馱著羽毛的雛鳥。鄭到經常煉丹，衣服有很淡的煙味與苦味，她也不在意。
    “一定小心，法力注入少許就行了，扇翅時輕些，慢慢來。”鄭到在一旁嘮嘮叨叨。
    “知道了，知道了。”徐青玉蹦蹦跳跳，她買了乘風翼這麽多年還沒怎麽用過。她其實心思有點敏感細膩，鄭到這些年一直斷臂，她想自己若是玩這件法器，在他麵前不是徒惹他傷心？所以也就按捺到了現在，終於可以無所顧慮了。
    她張開雙臂不停踮腳，正在做最後的熱身，發絲於空中起落。隨後，築基期的法力瘋狂湧入，巨大的雙翼在鄭到眼前展開，將光芒都給遮住，她上身已蓋滿豐滿的羽毛，窈窕身姿隱約起伏。
    “起飛咯！”狂風卷地而起，升騰不息。
    鄭到雙臂掩麵，人差點被從懸崖上掀飛出去，他將風推開，好不容易睜開眼，隻見煙塵四起，周圍早已空空蕩蕩。
    “！人呢？！”
    鄭到無奈，自己說的話，她是一句沒聽！
    他連忙將那件稍小的羽衣套上，翼展隻為改良後的三分之二，他也催動法力乘風而起。
    隻聞冷風呼嘯，鄭到不斷上升，據他猜測，徐青玉應是飛太高衝出了秘境。
    他也離開秘境衝上二重天，在群山之上催動著真眼咒仔細尋找。好在今夜雲霧稀薄，抬頭望去便可見徐青玉在彎月下胡亂扇動翅膀，不像她在禦風，更像她被風卷著不停旋轉，似一隻陀螺，看那速度，不知她該暈成什麽樣。
    徐青玉已手忙腳亂，鄭到用此翼被人誤認為天羽，她則像隻大型撲棱蛾子。
    隻見她雙翼徹底失去力量，自二重天高處翻滾著衝向下，速度越來越快。
    鄭到振翅，疾速向她的落點飛去，如雨燕掠過低空，山林嘯聲一片。她正好撞入鄭到懷中，鄭到卻沒有絲毫美好的觸感，隻覺得同時挨了七八記鐵拳。
    兩人雙翼已再化為羽衣，飛速墜落，鄭到急迫地偏頭看她的臉，她正翻著白眼，看起來神智不清的樣子。他隻有抱住徐青玉將她的身體護在懷中。
    證道劍從掌心飛出，黑色劍氣將他們包裹，兩人如黑色巨石，衝斷幾棵大樹，在青靈峰藥田中犁出一條溝。
    鄭到躺在地上，滿身都是碎花落葉和泥土，徐青玉撐著他的胸口緩緩爬起來，踉踉蹌蹌如喝醉一般，又跌倒幾次，其間還踩了他一腳。她趴到藥叢邊吐了一會，漸漸恢複了點，也清醒了過來。
    “哎呀！”她驚呼後爬起來，跑到鄭到旁邊：“你沒事吧？不會摔傷了吧？”
    鄭到呆呆地看著天空，一陣默然，以徐青玉的實力就算控製不住，也不至於這樣狼狽，多半是她非要逞強，不肯撤去法力，把自己轉暈了。
    鄭到揉揉還在疼痛的胸口，坐起來看著她，她發絲淩亂，眼中有擔憂神色，他隻道：“你完蛋了，我明日就去舉報你，領賞去了。”
    徐青玉放下心來，又回頭看了看被犁出的那條溝和無數碾成碎片的藥草，她看向鄭到：“明明是你壓壞的，我先舉報你！”
    “我先舉報你！”
    “我先舉報你！”
    ……
    兩人鬥嘴一陣不提。
    他們後將羽衣換了回來，一齊展翼飛向天空，雲端翱翔，自由自在，愉悅暢爽如高天之風連綿不絕，良久後各自歸去。
    ……
    此二人，一人有著龍的命，卻是魚的內心，一人明明是魚的命，卻有龍的內在。畢竟不知二人會有怎樣糾葛，且待後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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