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到拱手道：“實不相瞞，我有一秘術需要這妖獸屍身煉體，還望二位成全。”
    兩人也是機靈的人，並不計較。陸遺珠道：“此鷹本是鄭大哥斬殺，自取便是。”
    鄭到又道：“我這裏要將其煉化還需時間，那邊洞穴你們可先去探查。”
    二女同意，陸遺珠留下三隻幽冥衛及一尊載骨者護法，並將之前布陣的靜山旗收集給他。鄭到重新布置法陣，準備煉化獸靈。他們則先去巨鷹之巢探索。
    鄭到一直使用靈石如今已回上了一些法力，他要再次煉化獸靈。三靈合身的獸靈本可以替換，這項秘術有不錯的成長性，若是三隻獸靈都換成強大的結丹妖獸，那時身體才能得到最大增幅，擁有媲美化形妖獸的力量。
    但鄭到如今還未有那個能力，就連煉化這隻巨鷹，他都要冒很大的風險，畢竟他是練氣期，唯一的優勢隻有他的神識強度。可他不得不這麽做，剛剛他在空中鬥法時已經深刻的體會到了，他的身體與巔峰時期相比差了不隻一點，若不能在這方麵補強，想要衝擊遠在四重天的高峰，無疑是癡人說夢。
    巨鷹長期在高空飛行，適應這裏的環境，若鄭到能繼承這部分能力，登頂有望，且鳥類的耐力出眾，也是原來血玉馬的完美替代。鄭到不再猶豫，他劃開左手，鮮血流淌入雪地，他要將馬靈的血脈從中逼出，同時他伸出右手，將巨鷹煉化納入體內。
    這個過程會持續很久，對鄭到也是個考驗，他幾乎將自己的血放空，再由替換後的獸靈造出新的血來，其間的驚險便不再贅述。
    好在幾個時辰後，在下一次頭痛來臨之前，鄭到終於初步控製住了在識海中興風作浪的巨鷹，一大灘的血已在他身前凍成了冰塊，接下來隻需慢慢磨合鷹靈便好。
    完成後鄭到果真感到寒冷窒息減退，身體裏的巨鷹為他提供了更強的力量，他的心髒仿佛變得年輕，有力的跳動著。但在擁有這些好處的同時，弊端也同樣出現，好比越高大的樹木越有折斷的風險，越洶湧的河流越有決堤的風險，他現在的狀態很不穩定。
    果不其然，鄭到正準備站起來時，魂蕩之疾猛然襲來，本已趨於平靜的的識海，再次掀起猛烈的巨嘯，他亦被卷入其中。
    鄭到跌倒在雪地，劇烈的痛苦幾乎令他抱頭痛哭，他咬牙切齒：“該死！該死！該死的病！”可病又有什麽該死的呢，他隻是想憑借這樣的咒罵或許能緩解那麽一絲的疼痛。
    劇烈的變化出現在鄭到身上，他的指甲開始伸長變黑，羽毛從肌膚下冒出來，豐滿的裹滿全身，獸靈反噬了，走火入魔。
    很快，他幾乎變成一頭無意識的野獸，分不清自己是巨鷹還是鄭到。這頭長滿羽毛的人形野獸，恍惚間爬起來，憑借著潛意識，往一個方向走去。
    此時已到了白天，雲層無邊無際，隱含著雷聲。舞紅袖坐在陣外，見陣中走出這怪物，知道鄭到出了事，但她也明白自己不是鄭到的對手，不敢上前。隻好快令傀儡先去傳信還在巨鷹巢穴中的陸遺珠，自己則跟著鄭到。
    原來她們已搜查過洞穴，並沒有收獲，所以令陸遺珠守著洞穴，舞紅袖過來等鄭到前去再查探一番。
    如今鄭到走火入魔，舞紅袖一路跟著他，發現他沿著冰山絕壁去的方向，正是巨鷹巢穴，一路攀登後，舞紅袖也是竭盡全力勉強跟上。
    鄭到果然來到巨鷹巢穴，陸遺珠已做好準備，兩隻載骨者嚴陣以待。
    “鄭大哥，快清醒過來。”陸遺珠喊後他並無反應。
    反而在看見巢穴中有人後，他青色的眼睛緊緊盯著載骨者，他竟然張開雙臂衝向前，渾身羽毛豎起，表現出一反前態的攻擊性。
    鄭到撞在載骨者身上，恰似攻城巨錘，霎時雪塵紛飛，載骨者一時抵不住他的巨力，被他推著連連後退。
    陸遺珠也感到棘手，她不想載骨者傷到鄭到，可如果不發揮出全力，恐怕鄭到很快會把載骨者拆了，他有那個力氣。
    好在他也是神智不清，竟然作出啄擊撕咬的動作，可它並沒有鳥喙，麵部在載骨者的金屬身軀上撞得破損出血。
    陸遺珠招呼兩隻載骨者一前一後，將鄭到夾在洞中，它們的雙臂好似鳥籠，將他箍緊，鄭到施展著蠻力，兩隻傀儡哢哢作響，血不停流下。
    陸遺珠眉頭緊鎖：“舞姐姐，你可有什麽辦法，他這樣，恐怕很快會力竭身亡。”
    “我也隻聽過走火入魔，他這種情況實在罕見，他還是鄭到嗎？”舞紅袖亦露出擔憂神色。
    “他的意識，應該被妖獸的意識壓製住了，有沒有什麽作用在靈魂的法子？把他喚醒。”陸遺珠分析。
    舞紅袖說到：“我近來習得一法術，小有成就，不知能否有用。”
    “此間也找不到別的辦法了，隻有死馬當活馬醫了，鄭大哥能否活下來，也隻在天命。”陸遺珠一咬牙敲定主意。
    “好。”舞紅袖上前，近到鄭到一步之遠：“看著我！”她用清澈的聲音將鄭到目光吸引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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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時她的眼睛變成紅色，仿佛有萬朵鮮花在其中旋轉，是瞳術也是魅術。
    同時鄭到青色的眼睛呆滯住，有什麽東西漸漸湧出，是他本來的黑色，又或許是一種絕望的悲傷，這悲傷像一片大海，舞紅袖也為之感染，落下兩行眼淚。她這法術會令中術者將其當作自己的心上人，按理說見到心上人應該是開心的，為什麽他會這麽悲傷呢？
    奇異的是，舞紅袖也完全理解了他的悲傷。
    鄭到看著眼前女子，她有著明媚的雙眼，有最甜美的笑容，有天籟般的聲音，為什麽這個世界會創造出這麽美的女子，難以想象，在她的五官上再增減一絲一毫都再也達不到這樣的完美了，她的每一分神態都會令人心動，即使是發脾氣時也那麽令人著迷。
    鄭到多麽想擁抱她，或者跟她說說話也行，再聽聽她的聲音也行，可他知道，再也不能了。
    他很快別過頭：“你怎麽在這裏？走開！走開！別看我！不要看我！”
    此時他身上的羽毛開始脫落，他漸漸恢複正常。陸遺珠也放開兩隻傀儡對他的鉗製。
    鄭到不斷後退，兩女子頭一次見他這麽慌亂，他口中不停說著不要看他。
    “鄭到。”舞紅袖開口。
    這一聲竟令他跌坐在地，眼淚充滿眼眶。
    “快醒醒。”
    “鄭大哥快醒醒。”
    兩個女子同時叫他。
    鄭到這才猛然想起來自己的處境，他強大的神識發出，一瞬間確定了情況，他盤腿坐好，全神貫注，開始壓製識海中興風作浪的巨鷹。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鄭到終於感覺一切重回掌控。
    他呼出一口氣，起身向兩人道謝。
    陸遺珠高興道：“鄭大哥沒事真是太好了，你剛剛的樣子真有些嚇人，還好有舞姐姐的法術。”
    鄭到再作一禮：“多謝舞道友。”
    舞紅袖有些怪異的看著他，沒想到這人竟也有心上人，她心中歎息似的苦笑一聲。
    她也不打算揭穿鄭到的秘密，說到：“鄭道友早有恩情於我，如今你陷入危難，我自當相幫。”同時她剛剛也取回了鄭到的陣旗與另一隻載骨者，她將陣旗遞給鄭到。
    鄭到接過陣旗，點點頭隨後猶豫開口：“你剛剛的法術是。”
    舞紅袖見此眨眨眼，微笑著說到：“怎麽，鄭道友還想再見一次？”
    她雖是開玩笑，鄭到卻並沒有笑，他將陣旗收入儲物袋平靜道：“還是先看看巢穴吧，二位先來，可有線索？”
    兩女如實交代，洞窟高十丈，內裏是一條漸漸收縮的甬道，有數十丈遠，可裏麵並未有什麽遺跡的樣子，兩人都已探查過。
    鄭到了解後，也開始貼著山壁搜索，他全力將神識收束向一個方向，掃過山體之內，這十分消耗精力。不一會他便變得萎靡不振，隻有先打坐休息，再繼續探索。
    約摸過了半天，鄭到終於發現內部有一個空腔，舞紅袖與陸遺珠神識不及他，所以未能探查那麽遠。
    此時他幾乎麵貼著牆壁，沒人從他的表情中發現什麽。
    而且他竟然又看見了方子逸，用眼角餘光可以瞟到他，他在一旁緩緩道：“你在想什麽？那裏麵可能有大機緣啊，三個人該怎麽分呢，一個傳承隻能有一個人得到。
    往往在這種情況下，修士們拚得你死我活是常有的事，舞紅袖還不難對付，可你能勝過陸遺珠嗎？且不談她本身的法術神通，那三隻載骨者足以擊敗你了吧。
    不如假意什麽都沒有發現，待後麵甩掉她們，再回來探索。”
    鄭到冷笑一聲，搖搖頭，他指著黑色岩石中：“裏麵還有空間。”
    二女聽聞，均有驚喜之色。他們齊心協力，配合傀儡一起開鑿出一條通道，碎石刨出了幾堆。
    眾人步入這片空間，用火一照，兩旁冰錐如森森鐵戟，中有一路，隻見路盡頭畫一麵方門，金色符文排布，門上左右大書八字：
    “入此境者，習我大道。”
    他們神識漫過去，不可詳查，隻有一片空間波動。是秘境！能開辟秘境的至少也是金丹期的強者，甚至可能是元嬰大能，若能得到這樣的機緣，豈不是可以一步登天？
    三人麵對如此誘惑都怔了片刻，氣氛開始微妙起來。方子逸說得沒錯，麵對這種重利，同行修士們自相殘殺拚得你死我活，都是正常現象。
    洞窟中靜得能聽見眾人心跳聲，每個人都在做著思想鬥爭，不能再這樣下去，猜忌會越來越加重。鄭到最後再看一眼那大門，轉過視線。
    他抬起手指著大門，看向陸遺珠，以不容否認的語氣道：“你去。”
    陸遺珠驚訝，她本來還想用抽簽或者其它什麽公平的辦法。
    鄭到沒有給出任何理由，依舊強硬說道：“你先去，我們再想辦法。”隨後他看向舞紅袖：“舞道友，時間緊迫我們先上路吧。”
    舞紅袖也十分驚訝鄭到會做出這種選擇，她實力最弱，前麵的戰鬥出力最小，她本是對這個秘境不報太大希望的。可鄭到不一樣，鄭到神通不弱，且巨鷹也是由他斬殺，洞窟的位置也是由他探得，為什麽會將這機緣拱手讓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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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傻的傻瓜也不會這麽做吧？且據她了解，鄭到道心堅定，甚至有些冷漠無情，即使陸遺珠與他有些關係，也不至於這麽讓她呀。舞紅袖滿心疑惑，但她知道鄭到的決定不容她拒絕，她也就按滅了自己那還有點躁動的心。
    她也道：“陸妹妹放心去，一定將此傳承拿下，再見時我們等著你的好消息。”
    陸遺珠見二人如此也順水推舟，她分給兩人兩尊載骨者後，帶著剩下的傀儡進入秘境。
    鄭到見她消失在門內後，也放心往甬道外走去，舞紅袖跟在他後麵。鄭到一邊走一邊說到：“舞道友，這段時間多虧你照顧了。”
    舞紅袖道：“哪裏。”
    “機緣之爭是大事，讓你白白放棄，還請不要怪我。但我有我的理由，這裏一定要讓陸遺珠去。”
    “小女子命薄福薄，若非兩位道友相幫，恐怕到不了這裏。小女隻求有收獲便好，不敢奢望大機緣。”
    鄭到又道：“若接下來再有秘境，你肯甘心讓我嗎？”
    舞紅袖一時說不出話。
    鄭到接著道：“或者你現在可以帶走一尊載骨者，咱們就此分道揚鑣，或者你繼續跟著我，待下次秘境出現時，我們抽簽決定，一切全憑天意如何，我可與你立誓。”
    舞紅袖疑惑：“你肯讓我？”
    鄭到回答：“權當償還你剛剛喚醒我的恩情。”
    舞紅袖審視著鄭到：“怪，怪，我雖談不上了解你，可你何時變這麽大方了？剛才也是，我沒想到，機緣就在麵前你會不去爭取。”
    鄭到走在前麵身子有點躬著，他淡淡道：“你覺得我還能活多久？”他說這話時竟然真像一個老人。之前雖然他外表像老人，可舞紅袖從未覺得他是個老人，可現在他像是真的老了對什麽都看淡了。
    見他認真，舞紅袖沒再說什麽熬過劫難後就會峰回路轉海闊天空的話，她微微低頭，拳頭不經意用力，咬牙似的說到：“隻要活著，就一定有希望，不要放棄。”
    “若不是為了那麽點希望，我早就該死了。”鄭到平靜地說：“放心，我還能堅持住，但萬一有一天我堅持不了，這是我欠陸揚名的，我必須還他。”
    舞紅袖看著他的背影終於明白了點他的想法。她也回想起陸揚名來，她已經記不得陸揚名的臉了，但他帶來的溫和的感覺依舊留在她心裏，多想再見他一麵，不知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好，那我陪鄭道友再走一程。”
    二人說定，鄭到也立下誓言，他們間似乎生出了些名為友誼的東西。當然，鄭到並沒有告訴舞紅袖他是擔心再次失控，身旁需要有人才主動對她說這些話，這些話雖是真心，但也有取得她信任的目的，耍了一點小心機。
    最後他們用碎石泥土將甬道堵住，抹去痕跡後，繼續開始了艱苦的攀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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