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雙鳧永去,一雁空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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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92年9月13日,切爾諾伯格轄區,1820
    麵對客商的邀請,塔露拉依舊無法放心:
    “我有話就直說了,我想知道你有什麽目的?你仿佛就像在這裏故意等著我一樣。”
    “一啄一飲,豈非前定?姑娘所言極是,我正是刻意在此地等你。”
    “你!”塔露拉取下了背上的劍。
    “莫急,我不過是一介商旅,隻不過想找姑娘進行一樁買賣。”
    “什麽買賣?你究竟是什麽人?”塔露拉對眼前之人露出了敵意。
    “‘山無重數周遭碧,花不知名分外嬌。’我是何人並不重要,正如我也未曾詢問姑娘的名諱。今日這番相逢,隻為促成一樁買賣——我有一物能救你的人,救你的……”
    長劍脫鞘,劍鋒直抵客商的麵門。
    “我沒有和外人提起過我的事情,我也不會買你的東西!你現在就走,我就饒你一命。”
    客商隻是微微一笑:
    “天底下可沒有我談不成的買賣……倘若這樣東西你非買不可呢?姑娘一定對礦石病有所了解吧,將病灶截去、也治不好這種病。
    “倘若惡炎已入五內之中,無我助力,五內俱焚也是遲早之事。還是那句話,請姑娘與我到樓閣中小敘,一切自會豁然開朗。”
    他一言道出了陳一鳴此刻麵臨的凶險,塔露拉氣憤不已,但也隻能不甘心地將劍放下。
    客商轉身走上了樓閣的階梯,塔露拉也隻能跟隨。
    “黑蛇……他的走狗都遍布炎國了嗎?”
    “此言差矣。熙熙攘攘,不過利來利往,我們與他亦不過有筆生意要談。
    “有詩雲,他山之玉,可以攻石;借由外力,來布炎國的局,有何不可呢?
    “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想布炎國的局,也少不了放眼天下……”
    塔露拉聽得有些煩了:
    “炎國難道還沒現代化嗎?你就不能少說點文言文?”
    “我還以為姑娘與炎國闊別已久,言及古韻,也會其樂陶陶……也罷,那我們就來談買賣吧。”
    “就算你要救下他的命,那你要我怎麽出價?你這樣的人,讓我想起了烏薩斯的地主們,先騙農民們借貸、收取利息時恨不得把人吃幹抹淨。”
    客商徑直走過一間又一間庫房,然後帶著塔露拉繼續登樓。
    “我向來明碼標價,秋後算賬隻會壞了自己的招牌……姑娘看樣子也沒有閑情逸致賞玩這些天南海北的珍奇了。”
    路過的這間庫房似乎專門放置一些古玩珍奇,塔露拉看到了門口的題字:袖裏珍奇光五色,他年要補天西北。
    “右手邊是我這些年行萬裏路、搜羅來的萬卷書。幾十年前,我還收羅了一遝世所罕見的巫王手稿……姑娘可別對外人提起,不然我和萊塔尼亞就做不成生意了。”
    塔露拉被一幅水墨屏風吸引了注意力,屏風上畫的是青黛的江山。
    “那後麵擺放的可都是一位仙子的墨寶。我放出過消息,真跡早已不知所蹤,這樣我手中的贗品也能賣出好價錢。”
    正前方的大門看起來厚重無比,上麵刻有黑色的龍首,整扇門也仿佛是混鐵所鑄。
    大門緩緩張開之後,一絲光亮透了出來。
    “這裏麵放的可都是兵戈之物,所以要嚴加看護。不得不說,姑娘的這把劍,放到這一間庫房中、與這些神兵並列,也絲毫不顯遜色。”
    客商的藏品,完全可以稱得上是熔鑄百家,不隻有充滿炎國古風的武器,還有成套的蒸汽騎士甲胄、看不出是哪一代的,但是邊上的這一套哥倫比亞動力機甲一定是最新型號的、上麵還有年份的編碼。
    有一把劍長得好像赤霄斬龍劍,不會就是真品吧?
    “怎麽還有一把烏薩斯彎刀?這是真品還是贗品?”
    麵對琳琅滿目的藏品,塔露拉不自主地慢下腳步欣賞。
    “那把烏薩斯彎刀確實是皇帝用過的。一群刺客兒戲般地衝進了他的房間之中,強迫他簽字退位,皇帝一邊逃跑、一邊反抗。最後居然讓他逃到了另一座城堡中……不過他最後還是被士兵用提琴的琴弓勒死了。”
    “你說的應該是皇帝保羅三世吧……在烏薩斯人眼裏,他確實是一位一塌糊塗的皇帝。那邊的赤霄劍是真的嗎?”
    “……隻是那把劍的名字不叫‘赤霄’而已,製造工藝是相似的。我認識的那位工匠隨手鍛造出來之後,覺得這是仿照他人的工藝製造出來的、沒什麽意思,於是順手送給了我。
    “不過在我看來,這把劍比正品更加優秀,我也正在尋找合適的買家。快到了,這間房屋的盡頭還有一扇門,門內就有你需要的東西。”
    塔露拉停住了腳步:
    “進門之前,先把‘價格’談清。”
    客商始終不惱不慍:
    “也對,世間險惡,防人之心不可無。既然是助你救命,自然要以命換命。”
    “誰的命?難不成你也是一個能對人命予取予奪的惡神?”
    “……隻是將常人的命數裁剪一些、增添一段,如同紡織。人間不似瀉水置平地,難有公平可言;可是,萬物流轉都要合乎天道,天道之下、我們與一草一木都是齊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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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天之道,損有餘以補不足。平添餘慶之家的一段愁,自然能為餘殃之家免去災禍。我的神通也無非是順應了這樣的天道。”
    塔露拉大概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如果要救下一鳴,就要有人受難:
    “我需要你幫忙,但是你不能害無辜之人的命,你要取、就取我的命。”
    她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段絲線,無窮的遠方,無窮的人,都與她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你的命數已然縹緲;而你要救下的人,命途也遍布坎坷。想助他踏平坎坷成大道,你一人不夠……
    “倘若他的行途之中,再多幾人為之奉獻,或許就能助他乘風振奮出六合、絕浮塵。
    “‘死生哀樂兩相棄,是非得失付閑人。’罷了,先助你們度過眼前這一難關吧。”
    門扉洞開,暗門之後,又是兩側千仞青崖、一條大江奔流入海。一條枯木般的白龍隱現其中,水天相接之際、落日忽忽將暮。
    “‘千丈懸崖削翠,一川落日鎔金’。這便是我能給予之物。”
    塔露拉感覺自己仿佛出了幻覺,剛才見到的白龍消失不見了,天上的落日卻徹底融入江海之中,然後客商從水中撈出了一個金閃閃的……手鐲。
    接過手鐲之後,門後的景物化為漆黑一片,塔露拉這才發現她置身於荒野之上,早已過了紅日西沉之時、夜幕早已降臨。
    而龍角商人、掌中樓閣,都已消失不見。
    她的手中不止有一副金鐲,還有兩片碧綠的玉佩、也許是兩岸青崖的化物。
    塔露拉勉強看清了玉佩之上的字跡,也許這是兩張護身符。
    “我是不是碰到奸商了?他都沒教我怎麽用……”
    她努力回想著剛才發生的事情,似乎就像經曆了一場夢。
    就在不言之中,塔露拉似乎明白了金鐲的用途,她隻是對金鐲稍稍施法、火紅的龍紋即刻顯現,大有騰雲欲飛之勢。
    “不言之教,無為之益,天下希及之。”
    塔露拉已經了然。
    1092年9月15日,“塔露洛夫卡”,1022
    “一川鎔金”被霜火戴在了右手的手腕之上,冰藍與火紅的龍紋交替顯現,霜星已經對著這副手鐲施過法了。
    在此之前,灼痕已經蔓延了他的半邊身子,就連側臉上都有看到橙紅色的血管在閃著光。
    如今,他可以更自如地借用塔露拉與霜星的力量,將體內不熄的惡炎壓製下去。
    仿佛如液體倒流了一般,臉上、脖子上、身上、手臂上的橙紅色澤漸漸縮回、退去。
    宛如神器一般的手鐲交替閃爍著光芒,讓折磨了霜火許久的灼痕逐漸淡化。
    此刻,他才真正感受到活力回歸到了自己的身體之中。
    門外,霜星與塔露拉仍在談話。
    “你是不是真的變傻了?兩個護身符,肯定要讓兩個人分別拿著的。”
    霜星掏出了自己一直隨身攜帶的那張護身符,與塔露拉帶回來的玉佩畫風完全不一樣。
    這張護身符上麵傾注了薩卡茲的巫術,可以忍受漫長的生命流逝。
    霜星的礦石病症狀一直都很嚴重,她有時也覺得自己目前為止、身體上還沒有大礙、精力也始終充沛,也許就是多虧了這張父親給她的護身符。
    “……我希望他能找到另一個值得長久托付的人。”
    “你現在怎麽還在說喪氣話?你沒有按時吃藥嗎?”霜星感覺塔露拉還沒完全從低穀中走出來。
    “不,我已經做好了準備。”塔露拉認真地回答。
    “你自己一個人說了可不算……雖然其他人都不知道黑蛇的事情,但是大家確實意識到,領袖出了一些狀況、已經一個多月沒怎麽公開露麵了。
    “我們現在對外聲稱,領袖在外麵聯係更多感染者。遊擊隊的戰士要對整個整合運動負責,所以我們必須確保你能正常履行職責。”
    “其實這個領袖並不一定需要我來當……”
    霜星趕緊打斷:
    “你看,你又開始了。我們這麽做是為了幫你調整好狀態,又不是現在就要清算你。”
    “……柳德米拉在哪?”塔露拉突然發問。
    “她今天沒任務,估計去哪裏玩了。”
    “過幾天讓她和我走一趟,我已經聯係上了切爾諾伯格的亞曆克斯,以及地下組織阿撒茲勒,奪取切爾諾伯格的計劃應該提上日程了,現在我們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對了,這才像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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