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龐氏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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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7年4月23日,烏薩斯,聖駿堡,058
聯邦最高委員會蘇維埃)的這場討論依舊沒有結束。
禦座上,年輕的皇帝強撐著精神,聆聽著臣下們的爭論。
幾位年長的官僚已經打起了鼾,但是蓋不住激烈的爭論聲。
侍從們將夜宵與烈酒送來,隨後又急急忙忙地出去了、生怕打擾這些大人物的爭論。
一位留著上翹的八字胡的官員麵紅耳赤:
“切爾諾伯格侯爵,我需要提醒您,您極力推行的財政手段風險極大……我過去認為您是缺乏專業性知識才會運用這些手段。”
“霜火”反問:
“那麽現在呢?財政部長,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您既然知曉這些手段的巨大經濟隱患,卻依然極力推行,我隻能理解為,您確信陛下與杜馬都不會反對您的意見,而您也準備好讓國家承受代價了。”
“沒有政策是沒有代價的。而且我也不是瘋子,我有充足的手段進行兜底。”
“我想向您詢問清楚,到底是什麽手段能給您這樣的底氣?如此盲目地大規模舉債與融資,透支的不僅是這個國家的未來,更是我們主權的信用。即便由我們政府主導的企業,也不會願意接受老是賴賬的訂單吧?明智的投資者也不會總是往負債累累的國家再追加投資吧?”
“你說得太過了,隻要讓企業與個人相信我們有能力償付,那麽犧牲當下就是可以接受的。”
另一位部長也發問了:
“那他們憑什麽願意犧牲?”
“隻要他們能相信即可。”
“這不還是欺騙?”
“這是金融活動,隻要持債者相信我們能夠支付利息、隻要投資者相信我們能夠帶來回報、隻要企業相信我們能夠償付訂單,聯邦就能源源不斷地進行融資——至少在一個任期內,我們的經濟將會前所未有地富強。”
財政部長回到了談話中:
“侯爵,您應該明白,一個放貸人或許會借給賭徒幾枚硬幣,但絕不會把大量的資產借給信譽不良、負債累累的人。杜馬目前批準的債券規模已經夠大了,但是您似乎依然覺得遠遠不夠。再這樣下去,那些債券的購買者一定會重新評估風險。”
“霜火”回應他:
“你說得確實有道理,如果我們的政府已經在明麵上負債累累,那麽確實很難獲得新的融資。但是我們可以發展更多隱性的債務,用移動城市的名義發行債券,還可以用空殼公司、用廢置的莊園、用毫無實際用途的土地……隱性的債務不會立刻影響到聯邦政府的信用。”
“荒謬!隱性債務和巧立名目的地方債務會讓我們的危機更加不可控!我們會在不知不覺中陷入更大的泥潭!”
“你隻看得到危機,看不到收益嗎?短期內,我們會擁有前所未有的財富,軍工企業也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擴大生產,軍隊的規模將遠超帝國時代……”
幾位部長七嘴八舌地爭論道:
“債務呢?難道直接抵賴掉?用你想方設法擴充的軍隊威逼債權人,讓國家的信用徹底成為笑話,然後你就隻用武力來維持你的統治嗎?”
“霜火”歎了一口氣:
“烏薩斯進入了新時代之後,不止改變了組織形式,也改變了你們的職務名稱,但這不意味著你們擔任了現代意義上的部長之後,思維也能跟得上現代……
“我們擁有更多的資本之後,難道我們的盈利能力還會一成不變嗎?當我們製造了完美的財報、繁榮的社會、強盛的國家之後,難道人們還會唱衰我們的政權?
“我們會給人們帶來更多的信心,這樣的信心將會促使人們進一步投資我們,我們贏得投資之後,可以繼續滿足他們的信心——同時,勻出一些資源,來實現烏薩斯的雄心。”
“如果隻是一味借債,那麽你要怎麽給人們帶來信心?光憑演講與宣傳嗎?”
所以你們是真的蠢,黑蛇心想。
“我們到時候手中有權力,有現成的財富,難道就不能先給投資者一些甜頭嗎?比如,按照我的計劃,全部城市居民都要盡可能地購買聯邦債券,但是我們可以在短期內直接為他們提供大量的社會福利,再稍加宣傳,誰會不相信我們?
“在我們的政策下,如果我們的軍工企業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擴張,那麽對於短視的哥倫比亞資本、卡西米爾商業聯合會而言,他們難道不會覺得烏薩斯企業是優質的投資項目嗎?我們完全可以許諾高收益率,但是隻償付短期的訂單與債務。”
“這麽做,五年內,甚至三年內,你就可以讓烏薩斯從內戰的創傷中恢複。那麽以後呢?我們不能像企業一樣破產了事,隻要我們還想發號施令,就不能任由債務侵蝕我們的信用。侯爵,你是鄉村出身,而且還這麽年輕,你和議長、陛下或許都過於急功近利了……”
“霜火”冷笑一聲:
“如果隻使用財政上的手段,那我們確實會陷入僵局。但我們的國家難道隻有一個部門嗎?全方位的改革將會與財政手段同步進行。在舊貴族製度被破除時,那些守舊的老家夥將會成為聯邦的錢袋子。我們將貨幣改革之後,也能用更靈活的貨幣手段應對債務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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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你還想動搖切爾文的法定貨幣地位?你又想對老貴族做什麽?”
“為什麽你們對變革總是大驚小怪的?首先,切爾文依舊是切爾文,但是依附於源石合成玉體係的貨幣流通性很差,你們難道沒發現嗎?日常生活中,人們寧願用赤金、用源石錠、用合成玉去交易,那還要我們手中的切爾文幹什麽?”
財政部長扶了扶眼鏡:
“不將貨幣和源石掛鉤,那你還想怎麽做?和什麽掛鉤?”
“信用。”
“胡扯!”
“我就沒指望你們能立刻理解……這會是一套複雜的體係,我們的貨幣不會眼巴巴地等著那些堪比死物的石頭,而是更靈活地流通於我們的國家、乃至泰拉!如果貨幣依舊隻依托於源石,那麽在開采技術出現變革之前,我們絕無可能大量發行貨幣……”
“這是倒退!貨幣都不和實物掛鉤了,那不就是任由政府操控的廢紙?”
“霜火”仿佛在和幼童耐心地科普一般:
“我隻不過想將貨幣的本位從源石、替換成更多更複雜的資產罷了,你難道理解不了嗎?改革後的切爾文在明麵上依附於我們國家的信用,但我們的信用從何而來?那就是堅實的綜合國力,包括科羅薩主礦脈產生的源石、包括我們強大的償債能力、包括我們現有的債務……”
“你在說什麽?債務怎麽可以用來擔保貨幣?”
“債務怎麽就不可以擔保貨幣?我們擁有的債務越多,不越能說明我們償債能力的強大?我們的債務規模大,可以看作很多人願意借債給我們,反而反映了我們信用的良好。債務就意味著我們的信用!隻要人們相信烏薩斯依舊強大,我們就有信用,我們就能保持富強!
“我們先擴大了債務的規模,然後以龐大而良好的債券為擔保,發行更多切爾文,再用新增的切爾文去購買其他可作為擔保的資產——比如債券,然後用新增的債券為擔保,再發行更多切爾文。於是我們的貨幣發行量就能徹底擺脫礦石產量的桎梏。
“人們不隻是出於對烏薩斯的信任而使用我們的貨幣,更是出於需要我們去償債、而不得不繼續使用我們的貨幣。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必須建立足夠強大的武力,使得他人無法通過暴力催債,我們反而能利用武力去掠奪財富。我們既要向內掠奪,又要向外掠奪。
“我使用掠奪這個詞,隻是因為你們的榆木腦袋能聽得懂,僅此而已。下一步,蘇維埃與杜馬的最主要工作,就是消滅‘國中之國’,舊貴族的莊園、不服皇命的城市,都要被改造。我們沒收貴族財產、直接掌控城市稅收,就能立即獲得一大筆現成的財富。
“我們現成的財富越充實,我們的債務規模也能越龐大,然後以此為基礎,我們就能變革切爾文,烏薩斯就能完成前所未有的飛躍。到時候,為我們贏得財富的,不再隻有出入敵國邊境的士兵,而是出入所有人錢袋子的貨幣!”
在黑蛇的雄辯麵前,在座的專業人士依然發出了疑問:
“這樣一來,我們國家的強大完全建立在人們對於烏薩斯的信心,當人們不再相信烏薩斯的強國夢,我們就無法擴大債務、我們就無法發行有效的貨幣、我們建立在此基礎上的武備也會崩塌。當千年帝國的夢醒之後,我們又該怎麽辦?”
這些活不過百年的人開始憂心數十年後的未來,讓黑蛇感到十分諷刺。
現在有現在的手段,幾十年之後當然有幾十年之後的手段。
就算出現了最壞的情況,一場內戰、一場清洗之後,烏薩斯依舊能從零開始,重新建立新的秩序,然後進入另一個上升期……
他露出了一絲微笑,向在座的眾人舉起了酒杯:
“長遠來看,誰不會死?在茫茫大夢覺醒之前,盡情享受烏薩斯的盛世吧!”
1097年4月30日,玉門,1538
陳一鳴穿著一件短袖坐在工地的鋼架上。
裝著肉夾饃的塑料袋被放在了一旁,因為他要騰出手來讀報紙:
“這一套怎麽形容的來著?龐氏騙局是吧?拆東牆補西牆就已經夠逆天了,他這是抵押了東牆來貸款西牆……我草,他這麽心急,不會真的是針對我吧?”
“我就知道你在外麵不會好好吃飯。”
仇白坐在了他的身旁。
“你坐這裏幹嘛?這個地方又髒又亂。”陳一鳴裝模作樣地拿起了午飯。
“我又不是什麽大家閨秀……哎呀,弄了我一手的灰,你怎麽坐得下去的?”
仇白趕緊跳了下去。
“我墊了一張報紙啊。”陳一鳴邊吃邊說。
“那你看到我來了,為什麽不給我墊一張?”
“這張我還要看。”
仇白撣了身上的灰塵:
“什麽事情能讓你這麽關心?他們準備接你回去了?”
“我看烏薩斯死了好幾個市長,基爾夫、閔斯科、察裏津的市長都去見先皇了……等我回去了,這幾個移動城市隨便你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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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麽聽說,烏薩斯的先皇是被你活活餓死的?按我們這邊的說法,這叫‘停屍不顧,束甲相攻’,典型的禮崩樂壞。”
“別聽敵對勢力的挑撥,我當時隻是不知道他在哪,更不知道皇上還要吃飯,而且烏薩斯有聖體崇拜的習俗,死了也不用急著下葬。”
“你還真沒把皇帝當回事啊……”仇白感慨。
“我比烏薩斯皇帝還厲害,大家也沒把我太當回事。”
“對哦。”
一名身穿工服的人火急火燎地跑來:
“陳大哥!交涉失敗了!”
陳一鳴把剩下的饃塞進了嘴裏。
“那就隻能上了。仇白,把劍遞給我。”
仇白無動於衷:
“我還以為你的兩隻手都斷了呢。”
“晚飯我請客,或者我親自下廚也行。”
仇白把一旁的劍拋給了他。
“不用你請,地方我來挑就行。”
陳一鳴背上劍,朝著前方的集會處走去。
“陳大哥,那個姑娘是你家裏人嗎?”
“是我的房東。”
“關係這麽好?”
“因為我付了她不少錢。畢竟我是個危險分子,收留我也是個危險活。”
“哦……”
偌大的工地之中,擠滿了工人,但是沒有人在幹活。
大門口被一夥抄著各式各樣家夥的人堵住了。
大門裏麵的工人穿著相似的工服,堵著門口的那群人……似乎也穿著統一的製服。
“兵馬司有令,責令你們限期返工!否則將按律治罪!”
陳一鳴緩緩說道:
“什麽兵馬司,別覺得穿上這身人皮、你們就有些人樣了。在哥倫比亞,你們應該叫城管;在烏薩斯,你們應該叫糾察隊。昔日桀驁不馴的武林中人,如今都競相成為朝廷鷹犬了……”
“少逞口舌之快!聚眾鬧事,不服王命,已與謀反無異……”
陳一鳴一伸手,就奪過了“城管”手中的講稿:
“看樣子,你們的意思是,沒殺了我們就已經是皇恩浩蕩了。因此現在官府對我們有不殺之恩,現在應該一邊磕頭、一邊回去上工。是吧?”
“把公文還回來!”
陳一鳴不予理會,將一紙文書交給身後的人群傳閱。
“如果你們收了公文,那我們就當你們已經接受告知,如若再犯……”
陳一鳴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們:
“說實話,我和你們這些絲毫沒有人權觀念的人沒什麽可說的。不漲薪、不減工時,那我們還會鬧,越是克扣工資、越是打罵我們,我們就鬧得更狠。想叫來官兵殺人,那也請你們隨意,反正照現在的樣子過下去,這輩子也沒有什麽活頭。”
“我們可不管你怎麽講!我們通知過了,再不去上工,我們就打!”
“養生喪死都照顧不好的朝廷,也有顏麵在這裏毆打城市的建設者?”
被兵馬司募集的這些人是徹頭徹尾的愣頭青,他們也懶得辯論,真就抄起家夥衝了過來。
“不準再向前一步,我警告你們!”
陳一鳴抽劍在地上劃出了一道分明的界限。
“敢動兵器,我們就有理由打死你!”
棍棒剛越界,就立刻化作了熊熊烈火。
“下次越界,我就不敢保證燒起來的是什麽東西了。”
這一刻拄著劍的陳一鳴,隱隱約約地想起來,塔露拉似乎也這麽嚇唬過執法人員。
他記不清塔露拉究竟有沒有在他麵前這麽做過。
但他知道,如果塔露拉站在這裏,一定也會這麽做。
“該死的術師!我們不理他了!”
那幫人覺得自討沒趣,於是悻悻散去。
工人們長舒了一口氣,他們可不敢得罪官府,畢竟他們還要在這座城裏討生活。
“陳大哥,你說要是剛才,他們打傷了我們的弟兄,我們會不會日後更占理一點?”
“別想了,你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那才真是得不償失……你們以後想要一直有人罩著,可以去城西的武館那裏交點會費,入了會之後,哪怕老板給你們停發工資、我們也會提供補貼。”
“我們知道了。”
“今天你們的老板不想過來談判,那就散了吧。有進展了就和哥們說一聲。”
處理完這一帶的委托之後,陳一鳴就去找仇白吃飯了。
沒什麽奢華的大餐,隻是兩盤普通的蓋澆飯。
出租屋炒菜不太方便,他們大多數時間都在外麵的飯館解決。
“你挨打了?”仇白向他詢問。
“沒有啊。”
“那你身上為什麽沾了血?”
“有人刺殺我唄。”
他一直不理解的是,為什麽烏薩斯在城內找的刺客質量都這麽低,有時候他就像鏟除路邊的野草一樣隨手解決了。
“你也真是心大,自己一直都沒脫離危險,還敢讓自己的名聲越來越大。”
“挺好的,現在還有回鍋肉蓋澆飯能吃。”
“又不理我了。”
陳一鳴繼續說道:
“多少人一天的工錢也就吃這麽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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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一般自己在家做菜的吧?”
“不,很多人都沒成家。租完房子之後,也沒錢買灶台、買鍋,就算有這個閑錢,也不一定總是有閑工夫。所以有些人索性天天下館子,他們也不想攢太多錢,基本上賺多少就花多少,得過且過罷了。過得可能還不如在城外種地的。”
“那他們就一直窮下去了。”
“是啊。打工人一般也沒什麽遠見,因為他們對未來不一定抱有希望。畢竟吃個蓋澆飯都能花完一天的工錢,那這日子確實沒啥奔頭。”
“唉,你老是在吃飯的時候談這些話題,弄得我心情也不好了。”
“那我給你多點一份澆頭,你的心情會不會好一點?”
“不要。”
“那就別怪我了。老板!”
“欸!”廚房內有人回應了。
“給我再溜個肝尖!”
“好!”
仇白很無語:
“你不是還在愁工人賺的少嗎?怎麽還給自己加菜了?”
“工會賺的又不少。”
“啊?那你搞得這個組織,它到底是不是給工友謀福利的?”
“是啊。我們和一些被鬧怕了的廠談妥了、漲薪了,我們就會把崗位優先留給入了會的弟兄們,每一次活動剩餘的經費也會以分紅的形式返還給弟兄們。”
“這……也沒幫大部分人解決問題啊?”
“有的人不願意爭,那也沒辦法。很多入了會的弟兄,都準備好坐牢、甚至被殺頭了,他們衝在前線,幹了很多事情,那麽他們就應該先獲得嘉獎。
“我們現在也不可能做到讓全市的工人都漲薪。很多人不僅不抗爭,還要給我們拖後腿,那麽我們也不會慣著那些人。不可能說,我們衝在前頭,讓膽小鬼和叛徒背後享福。”
“哦……我還以為你是想做慈善呢。”
“這比慈善管用多了。做慈善,那是隻進不出,沒有反饋機製是不行的。說真的,你也該讀一讀經濟學相關的書。”
“這跟經濟學有關嗎?”
“這和經濟學的思維有關,我可以多教教你。”
“我沒興趣,我倒是挺想學好外語的。”
“外語那我更擅長了,而且我不收你學費,教學效果還絕對有保障……”
“我不交學費,這不是沒有反饋機製嗎?”仇白托著腮笑道。
“你不要從我這裏學個詞就亂用……我跟你說,連陳警官都誇我教得好。”
“反正她人又不在,你想怎麽說就怎麽說。”
“哦,對了……我明天要出一趟門。”
“我批準了……我倒想問,你哪天是不出門的?”
“晚上不一定會回來。”
“你去幹嘛?”
“去見一個我夢到的人。”
“你不想跟我說就算了。”
“你愛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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