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襯衫領口別著琉璃袖扣，目光熾熱得像要把她灼穿。鑼鼓聲驟然響起，陸清歡深吸一口氣，水袖輕揚，踩著鼓點踱上戲台。“您看著倒和故事裏的戲子有些像。如果您願意講講那個故事，這琉璃月，就當是送您的。”那一夜，陸清歡坐在小店的燈下，將塵封多年的往事娓娓道來。年輕人聽得入神，不時往熔爐裏添加琉璃原料。等故事講完，新的琉璃月也燒製完成了——這次，琉璃中不僅有水袖，還多了兩個依偎的人影，在月光下永不分離。“這是新的琉璃月，送給您。”年輕人將作品遞給陸清歡，“故事不該隻有悲傷，或許在另一個世界，他們早已團圓。”陸清歡緊緊握著琉璃月，仿佛又感受到了傅明淵掌心的溫度。走出小店，北平的月亮正掛在天上，雖不如琉璃那般璀璨，卻溫柔地灑下清輝，照亮了這座曆經滄桑的古城。從此，陸清歡時常會帶著這兩枚琉璃月，坐在廣德樓的台階上。她看著戲班子裏年輕的孩子們練功、唱戲，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而那輪琉璃月，也成了北平城裏一個不老的傳說，訴說著那段戰火中的愛恨，還有永遠不會褪色的，關於勇氣與堅守的故事。
    “給我搜！”蘇婉儀背靠保險箱，突然扯開旗袍領口的盤扣。珍珠滾落在地，旗袍內襯密密麻麻的炸藥引線暴露在眾人眼前。她舉起打火機，嘴角勾起一抹決絕的笑“誰敢動，咱們就同歸於盡！”日本兵們頓時僵在原地。蘇婉儀趁機衝向通風口，身後傳來川島大佐的怒吼“別讓她跑了！”狹窄的通風管道裏，蘇婉儀的旗袍被鐵絲網勾得破爛不堪。她顧不上疼痛，拚命向前爬行。當終於爬出通風口時，迎接她的卻是黑洞洞的槍口——是巡捕房的人。“蘇小姐，跟我們走一趟吧。”領頭的巡捕冷笑一聲，“日本人出了大價錢要你的命。”蘇婉儀握緊藏在袖口的刀片，突然暴起發難。混戰中，她奪過一把槍，朝著追來的日本兵掃射。子彈打光後，她跑進一條死胡同，身後是漸漸逼近的敵人。“砰——”一聲槍響劃破夜空。蘇婉儀的旗袍上綻開一朵血色的花，她緩緩滑坐在牆根，看著手中染血的膠卷露出笑容。遠處，新四軍的軍號聲隱約傳來，像是對她最後的致意。三日後，蘇婉儀的屍體被發現時，身上還穿著那件破碎的旗袍。沒人知道，在這件華美的旗袍下，藏著多少熱血與犧牲；也沒人知道，那些用生命換來的情報，將在未來的戰場上，為抗擊侵略者發揮怎樣巨大的作用。而她的故事，就像上海灘的風，輕輕拂過，卻在人們心中留下了永不磨滅的印記。
    1935年的上海，霞飛路的梧桐葉打著旋兒落在“百樂門”猩紅的地毯上。林月如站在後台，指尖輕撫過留聲機黃銅喇叭上斑駁的藤蔓花紋，機身裏《夜來香》的旋律正悠悠流轉。這台德國造的“哥倫比亞”牌留聲機，是父親留給她最後的念想，也是百樂門最耀眼的招牌。“月如，該你上場了！”領班王媽的催促聲打斷了她的思緒。林月如攏了攏珍珠白的旗袍，將一枚翡翠胸針別在領口——那是母親唯一的遺物。當聚光燈打在舞台中央，她的目光掃過台下，忽然定在第三排那個穿藏青長衫的身影上。男人戴著金絲眼鏡，手中的咖啡杯倒映著她的身影，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散場後，男人徑直走向後台。“林小姐的《天涯歌女》，唱出了老上海的魂。”他遞上名片，“我叫沈硯秋，是《申報》的記者。”林月如接過名片時，指尖觸到他掌心的薄繭，那是握筆經年留下的痕跡。此後的每個夜晚，沈硯秋都會準時出現在百樂門。他不再隻是聽曲，更會在散場後陪林月如擦拭留聲機。“你看這唱針，”他指著跳動的鋼針，“劃過紋路時的震顫，像不像曆史的脈搏？”林月如望著他眼中的星火，忽然覺得這台冰冷的機器，也染上了溫度。然而好景不長。1937年的炮火打破了上海灘的紙醉金迷。日軍的轟炸機掠過黃浦江時，林月如正蜷在百樂門地下室，懷裏緊緊抱著留聲機。沈硯秋渾身是血地衝進來，將一份油印的《救亡日報》塞進她手中“月如，我要去前線了。這台留聲機，能幫我藏些東西嗎？”留聲機的唱盤下，從此多了個暗格。林月如每日周旋在日本軍官與漢奸之間，用《何日君再來》的靡靡之音掩蓋傳遞情報的心跳。有次川島大佐醉醺醺地摟住她的腰，指尖幾乎要觸到唱機暗格，她強作鎮定地笑道“大佐，不如聽聽這張新唱片？”說著換上《夜來香》，沙啞的歌聲中，暗格裏的密電碼隨著旋律微微顫動。1941年冬，沈硯秋突然歸來。他的長衫沾滿硝煙，眼神卻愈發堅定“月如，是時候撤離了。”可就在他們準備離開的前夜，百樂門被日軍包圍。林月如將最後一份情報塞進唱針盒，把留聲機推給沈硯秋“快走！我來拖住他們！”槍聲響起時，林月如站在舞台中央，緩緩轉動留聲機的搖柄。《天涯歌女》的旋律再次響起，混著窗外的炮火，化作一曲悲壯的絕唱。川島大佐的刺刀刺進她胸膛的瞬間，她仿佛又看見沈硯秋第一次來聽曲的夜晚，留聲機的銅喇叭上，月光正溫柔流淌。時光流轉至 101novel.com19年。古董修複師林小滿在整理老宅時，發現了這台布滿鏽跡的留聲機。暗格裏泛黃的密電碼、褪色的照片，還有一張字條“若你看到這些，我已完成使命。月如，來生再會。”照片裏，穿旗袍的女子倚著留聲機淺笑，身後的男人眉眼溫柔，手中握著鋼筆。林小滿摩挲著留聲機上的藤蔓花紋，突然發現某個紋路裏卡著半枚翡翠。她小心翼翼地取出，竟與自己頸間的吊墜嚴絲合縫——那是外婆臨終前留給她的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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