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會發燙，尾巴會發癢，仿佛有什麽東西在皮膚底下蠢蠢欲動。就在這時，院門外傳來“吱呀”一聲輕響。靈汐抬頭望去，隻見沈硯之撐著一把油紙傘，從雨幕中走了進來。他身上那件月白色的長衫被雨水打濕了大半，肩頭和袖口都洇著深色的水痕，烏黑的頭發貼在額角，水珠順著發梢滴落，在下巴上聚成小水珠，然後“啪嗒”一聲落在衣襟上。可他懷裏卻緊緊抱著個油紙包，那包東西被他護在胸前，一點都沒沾到雨水。“給你的。”沈硯之走進屋，收起雨傘靠在門邊，將油紙包遞到靈汐麵前。油紙包被雨水打濕了邊角，散發出淡淡的油脂香。他解開係著的麻繩，裏麵露出幾塊方方正正的糖糕，熱氣混著甜香撲麵而來，像一隻溫暖的手，輕輕拂過靈汐的臉頰。“今天趕集，看到有賣這個的，就想著你或許愛吃。”沈硯之的聲音帶著點喘，額角的水珠滑進衣領，他卻渾然不覺，隻是笑著看著靈汐，“這是鎮上張記的糖糕，據說用的是南邊運來的蔗糖，甜而不膩。”靈汐接過一塊糖糕，指尖觸到溫熱的糕體，燙得微微縮手。糖糕表麵撒著一層細密的白糖，像落了層薄雪，咬一口下去，鬆軟的糕體在舌尖化開，甜意從舌尖漫到心底，帶著股暖暖的麥香。她忽然想起青丘的蜜果，雖然清甜，卻沒有這般厚重的暖意。“好吃嗎？”沈硯之看著她鼓囊囊的腮幫子，像隻偷吃東西的小鬆鼠，忍不住笑了起來。他轉身去灶房燒了壺熱水，倒在粗陶碗裏遞給靈汐，“慢點吃，別噎著。”靈汐點點頭，小口小口地啃著糖糕，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沈硯之身上。他正坐在書桌前，用布巾擦拭著被雨水打濕的書卷，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撫摸易碎的珍寶。陽光透過雨幕，在他側臉投下柔和的光暈，睫毛上還沾著細小的水珠，在光線下閃著亮晶晶的光。她忽然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待在書齋。喜歡看沈硯之寫字時專注的神情——他握筆的手指修長有力，筆尖在宣紙上遊走，留下或濃或淡的墨跡，偶爾會停下來，皺著眉頭思考片刻，然後又豁然開朗，嘴角勾起淺淺的笑意；喜歡聽他讀那些拗口的詩文——他的聲音清越，像山澗的流水，帶著獨特的韻律，雖然靈汐聽不懂那些句子的意思，卻喜歡聽他念到動情處，不自覺加重的語氣；甚至喜歡他偶爾皺著眉思考的樣子——那時他會用指節輕輕敲擊桌麵，發出“篤篤”的輕響，像在和什麽人對話。雨一直下到傍晚才停。夕陽從雲層的縫隙中鑽出來，給天邊染上了一層瑰麗的霞光。空氣裏彌漫著濕潤的泥土香，院角的蘭草被雨水洗得幹幹淨淨，葉片上滾動著晶瑩的水珠，在晚霞的映照下，像一顆顆五彩的寶石。夜裏，沈硯之從櫃裏翻出一壇封存了多年的桂花酒，又在院子裏的石桌上擺了兩個粗瓷酒杯。月光像一層薄紗，輕輕籠罩著整個院子，桂樹的影子在地上搖曳，落下斑駁的光斑。桂花落在酒杯裏，泛起細小的漣漪，散發出淡淡的花香。“嚐嚐這個。”沈硯之給靈汐倒了小半杯酒，酒液呈淡淡的琥珀色，在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這是我去年秋天用院裏的桂花釀的，度數不高，女孩子也能喝。”靈汐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酒液滑過喉嚨，帶著點微辣的暖意，然後是濃濃的桂花香，在舌尖久久不散。她看著沈硯之仰頭喝酒的樣子，月光灑在他的喉結上，隨著吞咽的動作輕輕滾動，像一顆被月光親吻的珍珠。沈硯之喝得微醺，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眼神也變得有些迷離。他指著天上的月亮，忽然笑道“靈汐你看，今晚的月色像不像你剛來那天？”靈汐仰頭望月，隻見一輪圓月掛在深藍色的天幕上，周圍散落著幾顆疏星，月光清澈如水，將整個院子都照得如同白晝。她想起自己初到人間的那個夜晚，也是這樣的月色，也是這樣的桂花香，隻是那時的她，滿心都是惶恐和不安，而現在，心裏卻像揣了隻小兔子，怦怦直跳。她忽然覺得心口有些發緊，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揪了一下。長老的話又在耳邊響起“狐狸一旦對人類動了心，修行就會受阻，嚴重的甚至會魂飛魄散。”族裏的阿婆也曾說過，幾百年前，有位姐姐愛上了人間的書生，最後被打成原形，關在鎖妖塔裏，日夜受著魂火焚燒之苦。可她看著沈硯之含笑的眼睛，那雙眼睛裏映著月光，也映著她的影子，溫柔得像一汪春水。靈汐忽然覺得，就算真的會魂飛魄散，好像也沒那麽可怕。至少，她感受過這樣的溫暖，看過這樣的月光，聽過這樣溫柔的話語。“沈公子，”靈汐鼓起勇氣，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你說……人會喜歡狐狸嗎？”沈硯之愣了愣，顯然沒料到她會問這樣的問題。他看著靈汐緊張得攥緊衣角的樣子，那雙淺金色的眼眸裏滿是期待和不安，像隻等著主人撫摸的小動物。他隨即朗聲大笑起來，笑聲在院子裏回蕩，驚起了桂樹上棲息的夜鳥“若是像靈姑娘這樣可愛的狐狸，定會喜歡的。”他以為這隻是小姑娘的玩笑話，卻沒看到靈汐低下頭時，耳朵尖悄悄冒出了幾根雪白的絨毛，在月光下閃著淡淡的銀光。夜深了，沈硯之早已回房睡去，院子裏隻剩下靈汐一個人。她站在銅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鏡裏的少女眉眼彎彎，嘴角還帶著淺淺的笑意，可頭頂，卻隱隱露出了兩隻毛茸茸的狐耳，尖端泛著粉色，像兩片剛長出來的桃花瓣。她伸出手，輕輕撫摸著狐耳，指尖傳來柔軟的觸感。這些天，她越來越難維持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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