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糖紙放在手心，細細端詳著。糖紙上麵印著的橘子圖案已經有些模糊，但依然能看出當年鮮亮的色彩。她想起小時候，每次考試得了滿分，奶奶都會獎勵她一顆這樣的橘子味硬糖，剝開亮晶晶的糖紙，濃鬱的橘子香味便會瞬間充斥鼻腔，含在嘴裏，那股甜絲絲的味道能讓她開心一整天。就在這時，一個清脆的童音毫無預兆地在耳邊響起，像山澗裏叮咚作響的泉水“姐姐，能幫我找個東西嗎？”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得林墨手裏的掃帚“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掃帚毛散開，沾了些地麵的灰塵。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些許慌亂，循著聲音望去。隻見一個穿藍布小褂的孩子正蹲在牆角畫圈圈，細細的羊角辮歪歪扭扭地貼在臉頰上，發尾的紅繩已經有些褪色。那藍布小褂是附近實驗小學的校服樣式，隻是洗得發白的布料上，還沾著幾塊早已幹涸的暗紅汙漬，像是凝固的血跡，在晨光下顯得有些刺眼。林墨定了定神，慢慢走過去，蹲下身，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又親切，就像以前在護校照顧小病人時那樣“找什麽呀？”男孩——或者說，是女孩，因為那羊角辮分明屬於一個小姑娘——抬起頭，露出一張稚嫩的臉蛋。她的眼睛黑亮得像兩顆飽滿的黑葡萄，可奇怪的是，林墨在那雙眼睛裏看不到自己的影子，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空洞。“媽媽給我的糖，橘子味的，掉在……掉在那天好多車的地方了。”小姑娘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和焦急，說話時，手指還在地上無意識地畫著圈。林墨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塊巨石砸中，瞬間變得沉甸甸的。她當然知道“那天好多車的地方”指的是哪裏。三年前路口那場連環車禍，至今仍是老街居民不願提及的痛。新聞裏詳細報道過，有個送孩子上學的母親當場身亡，而那個和眼前小姑娘穿著一樣校服的小女孩，被卡在變形的後座裏，消防員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她救出來，可當他們掰開小女孩緊攥的手時，裏麵隻有一張揉皺的糖紙。那一刻，林墨看著眼前這個身形單薄、眼神空洞的小姑娘，心裏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酸楚。她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女孩紮著辮繩的頭頂，指尖穿過一片冰涼的虛無，什麽也沒觸碰到，可她仿佛能感受到那份屬於孩童的柔軟。“我幫你找。”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卻異常堅定。小姑娘聽到這話，黑亮的眼睛裏似乎閃過一絲微光，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像雨後初晴時天邊出現的第一縷彩虹。“謝謝姐姐。”那天下午，林墨把餛飩攤交給隔壁相熟的阿姨照看，自己則騎著電動車往那個路口趕去。陽光變得有些毒辣，柏油路麵被曬得滾燙，空氣裏漂浮著熱氣，讓人有些喘不過氣。路口車來車往，喧囂嘈雜，與清晨老街的寧靜截然不同。她先去了附近的交警大隊，說明自己想查看三年前那場車禍的監控錄像。一開始，工作人員有些為難，說監控錄像通常不會對外公開。但林墨沒有放棄，她耐心地解釋，說自己是受了當事人家屬的委托，想要尋找一件對他們來說意義非凡的東西。或許是她的真誠打動了工作人員，或許是那件事確實讓人印象深刻，最終，一位年長的交警領著她去了監控室。在昏暗的監控室裏，屏幕上的畫麵有些模糊，但依然能清晰地看到那場驚心動魄的車禍。刺耳的刹車聲仿佛穿透了屏幕，在耳邊回響。畫麵裏，一輛紅色的小轎車被夾在兩輛貨車中間，瞬間變形。在車輛相撞的瞬間，一個穿藍布小褂的身影從後座飛了出來，像一片被狂風卷起的落葉。林墨的心跳驟然加速，她緊緊盯著屏幕，看到小姑娘手裏緊握的糖塊從手中滑落，在柏油路上滾了幾圈，最終停在路邊的排水溝裏。“就是那裏。”林墨指著屏幕上排水溝的位置，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離開交警大隊，林墨徑直走到那個排水溝旁。她戴上口罩，蹲下身，開始仔細地翻找起來。排水溝裏堆積著不少雜物，有塑料袋、廢紙，還有一些淤泥。陽光照在她的背上，火辣辣的，汗水順著臉頰滑落，滴進泥土裏，瞬間就被蒸發了。這時，一位穿著橙色工作服的環衛工大叔推著垃圾車經過，看到林墨在排水溝裏翻找，忍不住停下腳步問道“姑娘，你在找什麽呢？”“大叔，我在找一塊橘子味的糖，大概三年前掉在這裏的。”林墨抬起頭，抹了把臉上的汗，解釋道。環衛工大叔聽了，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惋惜“三年前的東西？那你可別找了。這裏早就清理過無數遍了，別說一塊糖了，就是一根針也早被清走了。”林墨心裏掠過一絲失落，但她沒有放棄。“謝謝您，大叔，我再找找看，說不定能找到呢。”環衛工大叔歎了口氣，沒再多說什麽，推著垃圾車慢慢走遠了。時間一點點過去，從下午到黃昏，太陽漸漸西沉，把天空染成了一片溫暖的橘紅色。路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有下班回家的上班族，有放學歸來的學生，他們都行色匆匆，沒人注意到蹲在路邊那個執著的身影。林墨的手腳已經有些麻木，手指被尖銳的石子劃破了好幾處，滲出血跡，但她毫不在意。她心裏隻有一個念頭，一定要幫那個小姑娘找到那塊糖。那不僅僅是一塊糖，更是一個孩子對母親最後的念想，是她未了的心願。直到黃昏時分，天邊的晚霞美得讓人窒息，林墨的指尖忽然觸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她心裏一喜，連忙用手把周圍的淤泥撥開。那是一塊沾著泥土的糖塊，已經發黑，失去了原本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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