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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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頭酷似黑熊的龐大萬法境妖尊手握重錘朝著眼前的人影轟然砸落,錘影破空劈殺,帶著爆裂的力量。
    眼前的人影靈巧避開翻身一躍踩著落地的鐵錘借力再度躍起,雙手握住的斬馬刀半月而斬,周遭法力噴薄綻放,力量盡數灌入這一刀,那張清豔的禦姐臉上滿是堅定,她要一刀製敵!
    然而一時無法抬錘抵擋的巨熊妖尊怒目圓睜,血目中爆發出天賦符文,發出一道震怒的嘶吼,聲波化作爆烈的狂風將她掀飛,同時蘊含著一陣強烈的精神衝擊,使得刀光不由得偏離了既定的軌道,隻削中了對方的肩胛骨,帶走一大片的血肉。
    女子墜落在地上狠狠晃了晃腦袋,意識逐漸清醒了過來,就看到憤怒的巨熊爆閃殺來,倉促之間女子隻得抬起雙手扛刀艱難抵禦在身前擋下,那恐怖的巨力之下差點她當場吐出一口血來,雙臂近乎折斷。
    而此刻巨熊再次掄起重錘砸落而來,上麵燃燒著磅礴妖力,像是要將眼前的人類砸成肉泥。
    女子雙眸中閃動出一抹銀光,隨後一個身影從巨熊身後鬼魅般的出現,在巨熊掄錘之前便瞬間躍起,斬馬長刀上氣血奔騰,銳利無雙,刀鋒帶過淋漓的鮮血。
    巨熊的身形猛然滯住,往後倒下砸出一片煙塵,煙塵中走出的那道人影將女子拉起,赫然與她一般無二,隨即化作一股銀色的靈力匯入她的體內。
    薑芸歎了口氣,
    果然,越級斬殺對自己來說還是有些吃力了,那是屬於天才的特權。
    突然,一道幽影般的狼人突兀的從她左後側奔襲而來,如風的烈影中帶著殘忍的殺機。
    薑芸舊力已盡,新力未生,還沒有留給她多少反應的時間,那道狼影已經瞬殺而來,她回過頭的眼神中帶著一抹遺憾,
    該死,那本《病嬌女帝和十個主宰不得不說的秘密》還沒有看完呢,都怪那狗作者不更快點。
    而這時,空氣中傳出一聲音爆之聲,天際中的一道流光箭矢瞬息而來,將那頭魔狼釘殺在原地,剛白色的流光如若點起了一輪焰火。
    “姐!你沒事兒吧!”
    薑芸抬頭看去,天空上薑小糖閃爍著一對光翼俯衝而來,臉上滿是急切之色。
    “我沒事!小糖你怎麽衝到這麽深的地方來了!”
    姐妹倆眼中湧現出一抹重逢的喜悅,但隻得立即投入到周遭的戰鬥之中,兩人背對背配合默契,薑芸刀法入勢剛猛不凡,配合薑小糖的光箭和魔法,一路在這片戰場中迅速突進。
    “姐,爸媽怎麽樣?”
    “別擔心,他們在江城大學的地下城裏,很安全,你現在居然都這麽厲害了!”
    “嘻嘻,那是當然,我可是薑小糖,不過還是打不過蘇鳴,他比我厲害多了。”
    “我說小糖啊,你是不是和蘇鳴談戀愛了呀,我發現你好像大了不少。”
    “啊!!!姐!你說什麽呢!害不害臊啊,我才十八呢,當然還會發育的!”
    “哈哈哈哈我不說了,好了你別管我了,這邊咱們的萬法境挺多的,你應該用你的箭去幫更多的人。”
    “好吧,那姐你小心點!”
    “安啦!”
    薑小糖光翼再次騰空而起,臨走前持弓指向薑芸,雙目中湧現一抹紫意,
    “龍語魔法——光明聖鎧!”
    空氣中的光元素暴動閃爍,在薑芸周身凝聚出一道銀白色的鎧甲,鎧甲上仿佛有頭光明聖龍在遊走,施展之後薑小糖臉色甚至都蒼白了半分,最後衝著薑芸揮了揮手後迅速朝著其他地方支援而去。
    薑芸拖著血染的長刀看了一眼妹妹離去的方向,欣慰而溫柔的笑了笑,
    “小姑娘長大了呀。”
    這片戰場之上,從意氣風發的少年,到白發皓首的老者皆有,西裝革履的紳士到穿著殘破舊衣的乞丐也有,但從天空中那些王侯主宰們的視線看下去,看不清他們每個人的模樣,
    隻看得到一片絢爛的人潮,果敢的湧入了那片黑海之中,像是一座推進的長城,擋住了黑海的潮汐,反而將黑海壓縮得越來越窄,
    那片人潮推進的軌跡,是大地上流不幹的紅。
    隨著時間的流逝,再嚴整的軍陣在殺戮中也會被衝散,
    前方的獸潮和後方的王族聯軍也早攪成一片渾水,人族聯軍中也隻有專修合擊之法的部分兵團還在保持著陣型,其餘人也早已混入了不同的殺戮之中,人海茫茫,有不少人見到了他們熟悉的身影。
    趙若封找到了自己的哥哥,那個同樣驕傲的兄長斷去了一臂,卻依舊驕傲,笑著說咱們趙家不也有左手劍嘛。
    兄弟倆並肩殺敵時,趙若封總讓自己衝殺在兄長前麵,不想讓哥哥看到自己有些濕潤的眼角,否則對方一定又要笑話他了。
    吳浩南在紛亂的廝殺中隔著數百米,和身為軍團長的父親匆匆對視了一眼,母親早逝後,父親軍務繁忙,幾乎常年不在家中,甚至缺失了他的高考和成人禮,這是吳浩南與父親時隔一年多的見麵,卻是在戰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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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少年叛逆時的爭執和不解此刻仿佛成了過眼雲煙,彼此的目光中隻剩下了溫情,但兩人很快就在這潮水奔湧中離散。
    蘇鳴原本在戰場最前方大殺八方,唯一的一次脫離戰局,是他在萬法境戰場上,救下了身受重傷的霍蔚林,他沒有任何猶豫,背起霍蔚林用上了最快的速度將他背去戰場之外醫治。
    以他的速度,縱使是這麽廣闊的戰場也不需要耗費太多時間,霍蔚林在他背上笑嗬嗬了一路,對他來說,除了天下萬族死光光外,沒什麽比看到自己的學生如此優秀更值得開心的了,隻是有些落寞的歎了口氣,
    “哎,再回去教幾年書就隻能退休澆澆花了,可惜啊,再也殺不了妖了。”
    他已於剛才的戰鬥中丹田盡碎,修為全廢,這個重回戰場的老兵,還是到了永別戰場的那一天。
    蘇鳴隻是說,
    “沒事,您的那一份,我幫您十倍殺回來,說不定到了您退休的時候,這全天下的妖都被我蘇鳴殺光了。”
    聞言,霍蔚林撫掌大笑。
    “校長您別笑了,笑得我有點害怕了,您那傷口都笑裂了,血在chuachua流呢。”
    馬思思是空大藥師煉器兩係組成的炸爐隊裏,關鍵的主力成員之一,隻需要呆在星空船上遠程操控,安全很多,但他們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在那些下場廝殺的隊伍出發之前,她找到了自家正在穿戴機甲的傻弟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塞了一戒指的丹藥給他,削了下馬亮的腦袋說了句長高了,隨後就轉身離開,卻一直在空艦上用聚視眼鏡時刻關注著那道小小的身影。
    黎真由於經驗不足,以及有些爭強好勝,在燃燒精血全力爆發之下,才非常勉強的宰掉了那頭初入妖尊的紫金,代價是自身氣血和靈力遠遠低於生死線,立即就被周圍幾名妖族圍攻,命懸一線。
    最終,是那位他最討厭的萬族語課程的譚老師救下了他,隻丟給他一句話,
    “黎真是吧,你的曠課次數很多,這學期三次隨月測驗都不合格,我會扣光你的平時分,下學期準備重修吧。”
    隨即一把拎起他就往戰場後方一扔。
    高照是空大戰場上最忙的一名輔導員,他不僅同時在殺敵,而且不顧消耗代價,數次憑借自身融於空間的特殊天賦,將許多傷者帶出,殺妖救人兩不誤,他救下的人,幾乎比他殺的妖尊還多。
    然而他自己卻遭到了幾名巔峰妖尊的針對,當初在空大求學時,同級生裏他一向以自己的速度引以為豪,如今卻被那個班上最不擅長速度的土係天賦女孩,為他擋下了來自地刺蠍妖尊的致命一擊。
    他在戰場上救下的最後一個人,是那個他最愛的女孩。
    當他渾身浴血的抱著那個女孩衝到戰場後那名醫師麵前時,他的聲音是瘋狂而顫抖,他聽到唐詩畫最後昏迷前,帶著虛弱的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傻......傻子,怎麽...怎麽連表白這...這種事情...還需要.....女孩子先說嗎?”
    戰場之上,有袍澤、兄弟、父子、同事、同學、朋友、師生、戀人、家人,以及更多可以交付後背的陌生人。
    亦有重逢、遺憾、憤怒、快意、死亡、離別、麻木......
    縱使是戰局已經如此順利的戰爭,死亡依舊不會停止上演。
    金徽斬妖人丁鼎山,萬法境五階武者,雲夢府潭州城人士,曾服役於雲夢軍虎牙軍團,於戰鬥中先後力戰妖尊17頭,力竭而亡,現任虎牙軍團副將展中軍,背屍續戰。
    北望大學教授陳中橫,封侯武者,侯字為邳,寧川府西海人士,入校從教三十七年,參加大小戰役四十一次,今日,埋骨他鄉,死前高呼:望我後世子孫,永不受萬族之辱!
    江城市落霞區斬妖司一級主任科員文成,萬法境四階武者,自幼家境貧寒,由孤母養大,無覺醒天賦,母親於三個月前病逝,文成參戰後,於此戰中先身受刀爪之傷十一處,殺妖14頭,首失一臂,獨臂單刀再戰,殺妖3頭,再失一臂,中傷六處,最終強行吞下藏於口中的三枚中階法靈丹,通過爆體再殺妖4頭,死後屍骨無存。
    星空大學9823級學生仇讓,靈身境三階武者,其祖父、父親、堂兄均為斬妖人,曾先後死於斬妖任務和獸潮之中,於此戰中超負荷施展狂化及禁術,越級滅殺九位萬法境妖尊,戰死!
    這些戰死在沙場上的英雄,是人,
    那些在地下城默默祈福的普通人,是人,
    躲在安全地帶等待戰爭結果的退縮者,是人,
    極少數妄想能將自身轉化為妖,淪為異族走狗的萬妖會,也是人。
    身在前線數十年如一日的守衛著這座城市,連兒子出生都不在身邊的父親,
    因為一些膽怯和自卑,多年都不敢向心愛姑娘表白的笨蛋,
    從小打打鬧鬧,總是嫌棄和數落,但又經常牽掛的姐弟,
    前半生交付軍營,後半生教書育人的老校長,
    以一己之力謀全局,將萬鈞重擔獨負己身的領袖。
    人族天性本惡,以教化為善,
    人類自私又善良,懦弱又勇敢,卑劣又高尚,狠辣又溫情......
    人類因群體而強盛,因個體而複雜。
    偉大的從來不是人類的人性,
    而是人類在人性的黑暗之中,選擇走向了一條偉大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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