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繁星點點。

    豐都山顛，雲霧之，我與仇博兩兄弟席地而坐，多年重逢，舉杯暢飲，不知多少年，沒有這般快意人生了。

    一連飲下九杯美味佳釀，仇博感慨道，“老宋，在曆史長河，個人本是微不足道的，有的人可以逆天改命而被曆史記住，但是有的人微不足道，活了一輩子最終隨風而去，人生無奈，你我是這兩種人，一高一低，一強一弱……”

    仇博頭發花白，飽風霜的臉，刻滿了歲月留下的皺紋。那雙溫和的眼睛總是閃爍著慈祥的光芒。

    九千勝說過，人之將死，總是較善良的。

    仇博是這種狀態。

    難以想象，這些年，他究竟經曆了什麽天大的苦難，淪落如此頹廢狀態？

    席地對坐，我回道，“老仇，人生並不是永遠都像想象那般美好的，生命本有許多無可奈何的悲哀和痛苦；路本是同樣的路，隻在乎你怎麽樣去走而已，人生的路也是這樣子的。”

    一杯美酒入腹，仇博深吐一口大氣，道，“老宋，這些年，其實我一直在等你，等你相聚！我在世的時日不多了，最近百餘年，完全靠著天地靈粹強撐日子！”

    靖瑤，不在豐都山，遠在數千裏外的山，是去辛苦外尋找靈粹，給仇博續命。

    我勸慰道，“老仇，世界有很多事都是這樣子的，生命本來有很多不如意不好玩的事會發生，誰都無法避免。可是，一個真正懂得享受生命的人，總會想法子去改變它，坎坷，本也是“美”的一種，這點你還看不開嗎？”

    老仇道，“老宋，能說一說，這些年你經曆了什麽嗎？”

    “好！”

    一言一語，一詞一句，我將所經曆過的長談而出，一直說到宇宙盡頭之外，仇博聽得很認真，一副感同身受的表情。

    此刻，我們兩個，不再年輕，隻是兩個麵容蒼老的遲暮老人，晚年於此相聚的畫麵。

    也不知道說了多久，夜色更深。

    仇博道，“老宋，你是會被曆史記住的人，而我將在微不足道埋葬！”

    我道，“老仇，有我在，你死不了的！”

    仇博道，“這些年，我一切都看開了，活得太久，太累了！”

    我道，“嶄新的時代，即將開啟新紀元，未來，你也會被曆史銘記的！”

    ……

    一句句開口，隻是我的話，無法勾起仇博的求生欲望，這段時間，我沒有以無意念查探隱秘，並不知道緣由，隻想聽仇博自己開口。

    說出來，或許可以解開心底枷鎖！

    一夜過去，喝醉了，我們倒在山巔，睡在雲霧。

    黃昏來臨，山宛如鋪一層曼麗霞紗，景色瑰麗夢幻，我坐起身時，仇博站在不遠處，望向南邊方位，那裏是靖瑤所在方向。

    仇博的兩個孩子，早已長大成人，男娶女嫁，都有各自的後代，在第六界馳闖盛名功業。

    我的孩子呢？

    最大的天天，這時候，也該成家立業了。

    站起身，走到仇博身旁，沒說話，仇博已經開口，“老宋，你說我們這一輩子，是否已值得？”

    我道，“值得！”

    沐浴在層層霞光，望著遠處如夢似幻的天際，仇博又道，“在最溫柔、最美麗的陽光下，也常常會發生一切最醜陋、最可怕的事。”

    有光的地方，必然有黑暗。

    本是無法割舍的。

    我道，“老仇，隨我走一趟天庭吧！”

    仇博苦笑，道，“我們兩個，都是病態遲暮的老人，日落西山，到了塵歸塵土歸土的年紀，一輩子已值得，無需再去爭些什麽了！”

    我語氣強硬道，“老仇，你死不了的，有我在，閻王爺不敢收，天也無法收你！”

    “喝酒！”

    隨即，我們都不再談生死落寞的事，喝酒，本是件開心快樂的事。

    一連三天，我和仇博不知道醉了多少次。

    第四天黃昏。

    靖瑤風塵仆仆回來了，她沒有一絲老態，一個年美婦的姿態，一見麵，靖瑤直接跪了下來，而且淚眼婆娑，閃爍著淚花哭泣道，“域哥，你和老仇本是生死兄弟，求求你，出手救他，我感激不盡……”

    我連忙扶起靖瑤，道，“放心，有我在，老仇死不了的，隻是其緣由，他一直不肯說！”

    仇博想開口，卻被靖瑤嗔怒一眼止住了，看得出，他很愛靖瑤。

    坐下，靖瑤徑直道，“幾千年前，我們從第六界回來，受你的恩惠，進入天庭當值，仇博成為一名威武不凡的天將，而我也得一個靖瑤仙子的名號，那時候，天庭秩序有然，後來張百忍擔任新玉帝之位，一切也都還好，隻是千餘年前，張百忍證道成皇，離開了三界，自那時起，天庭開始變味了！”

    輩分算起來，我是張百忍的師傅。

    我道，“後來，張百忍指定誰當玉帝位？”

    那時的道教大人物，道君，四大天師等等，皆不在三界，也隻有成“皇”的張百忍選定繼承人了。

    靖瑤道，“倦收天！”

    我道，“他出自何處？”

    靖瑤道，“本是陰陽仙門的青年天驕，張百忍登玉帝位時，倦收天也一路飛黃騰達，官居高位，為人孤傲，即便是太白金星亦不放在眼！”

    出自陰陽道。

    秉性的確會決斷無情。

    我道，“倦收天繼位，天庭發生什麽重事？”

    靖瑤道，“自然是培植黨羽，肅清不近仙官，即便是太白金星，也被驅逐了官位，三十六天將，大半遭到殘害，反正不服從者，無情鎮壓，當年仇博……不服倦收天的霸道執政，與之對峙，不隻是被解除仙官位，甚至……被打入天牢，受盡千般苦刑，吃盡萬般難，到最後，更是身的一條條《仙筋》都被殘忍抽離……”

    說到此，靖瑤已經抽泣如淚人，無法言語。

    仙筋都遭到剝離，那是多麽歹毒的做法！好一個凡人，體內經脈被一條條剝離，定然是生不如死，這種苦難，仇博居然挺過來了？

    極端的冷靜，亦代表著憤怒。

    我一字字道，“那時候，東土執法者應該也在三界，他沒有出麵幹預？”

    仇博開口了，“東土執法者，大半時間都在閉關修行，與世隔絕！”

    我道，“倦收天，死有餘辜！”

    “等等！”

    仇博連忙攔阻我，道，“老宋，你我都這種不生不死的狀態，不要計較過往了，那倦收天的道行，據說已經超越了皇，達到無之境，你這種殘缺之軀，不要魯莽犯險。”

    我道，“老仇，你錯了！”

    仇博一頭霧水道，“哪裏錯？”

    我道，“對付一個弱小的倦收天，從來都不是難事，即便是整個天庭，我也從未放在眼，而且，他們也沒有資格與我對戰殺伐！”

    仇博神色一驚，道，“老宋，你不是說，自己已經虛弱到穀底了嗎？”

    我道，“一個眼神，整個天庭會灰飛煙滅了！”

    說話間，我望向九重天，無需動手，一念畫地為牢，穿破萬般阻隔，無禁忌威壓浩浩蕩蕩壓入天庭，一時間，仰天更高空，可見天都在搖曳。

    仇博道，“老宋，你要將倦收天拘禁下來嗎？”

    “不是一個人！”

    “是整個天庭都要分離而下！”我繼續說道，“現在的天庭，估計已經是陰陽道的大本營了！我也想看一看，究竟怎樣的烏煙瘴氣！”

    我若登天去說教，會自辱身份。

    這樣的做法，較簡單有效。

    啊？

    靖瑤驚呼一聲，不可思議的深情，說道，“域哥，你真要將整個天庭，硬生生以大手段壓落陽間？”

    所站高度不同，靖瑤無法想象我所能執掌的戰力，情有可原。

    我神色凝重道，“該讓剛愎孤傲的倦收天知道，何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天庭，並不代表他一個神邸的意誌。”

    “轟隆隆！”

    原本平靜的黃昏天，突然昏暗下來，高空烏雲密布，一道道雷鳴閃電在交織，劃破長空。

    漆黑如墨的天穹突兀開裂，裂開的虛空，無窮盡的大道符號遊離，隨即，已經遙遠可見一扇門戶的影子，那是民間傳說的“南天門”！

    “門戶”前，聚集了眾多天兵天將，站立不穩，一個個帶著心驚膽顫的畏懼表情，恐慌萬分凝視各處。

    “哼！”

    “天庭正道，順應大道而為，眷顧眾生百姓，誰敢作祟？你想與天爭鬥嗎？”天庭內傳出一道重音，自然是“玉帝”倦收天在開口。

    此時，天庭一千八百多道古陣開啟，守護陣法一起，絢麗無邊，光芒照破大片黑暗天際。

    不過無濟於事，整個天庭繼續沉落陽間，無法阻擋的大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