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
    新夏國太吾行省，河穀市，衫縣，午夜三點。
    月亮高懸於天空，宛如一盞孤燈，灑下清冷的光。
    寒冷的風裹挾著細碎的雪花，一輛運送木材的敞篷列車緩緩駛入這個邊塞城鎮。
    站台的工作人員身著棉布大衣，手提探燈，燈光在寒冷的空氣中畫出一個個明亮的圓圈。
    火車頭在黑沉沉的夜裏就像一頭巨大的怪獸，帶著磅礴的氣勢，穿透薄霧，一點點向站台靠近。
    嗤～
    車頭的蒸汽在鐵軌下方噴射出一長串白霧，如同一條蜿蜒的白龍。
    車輛慢慢減速，足足過了兩三分鍾，才在這個站台邊停穩。
    列車一到站，列車員就從車頭躍到站台，他呼出的氣息瞬間化為白霧。
    他趕忙喝上一口暖和的肉湯，又往嘴裏塞上幾口烤餅，在這寒冷的夜裏，簡單的吃喝讓他覺得這一夜總算有了一絲慰藉。
    “我最多停半個小時，貨在七號車廂，快拿快走。”
    這個躍到站台列車員是個四五十歲的壯年男子，他穿著破舊的棉衣，邋遢的胡子像是許久未曾打理，上麵還沾著些食物的殘渣。
    接待他的站台人員朝背後使了個眼色，一間暖和的休息室門被打開，裏麵四五個粗壯的漢子早已在火爐旁等候多時。
    “一人200，七號車廂，20分鍾幹完，規矩不多說了。”
    細碎的雪花紛紛揚揚地灑落在冷寂的站台上，這群人在午夜的黑暗中紛紛朝著列車奔去。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從車廂裏跳了下來。
    天實在太黑了，雪花又不停地飄落，根本看不清這人的麵目，而且他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這人身上裹著厚厚的衣物，腳上穿著牛皮製作的高幫鞋，火車的燈光把他長長的影子投射過來，影子一直延伸到站台上。
    車站裏的這群人看著這個越下列車的人，動作都停了下來。
    “什麽情況？這人哪來的。”
    “你沒走漏消息吧？”邋遢列車員皺著眉頭，嘴裏塞著的肉骨頭把胡子都染得油乎乎的。
    卻見這個跳車的人背上厚厚的包裹，徑直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不相幹的，別管他。”
    那個穿著高幫鞋跳下列車的人也沒多看他們一眼，就朝著黑暗裏走去，他似乎對眼前這群鬼鬼祟祟的家夥絲毫沒有興趣。
    “快卸貨！紅布的，記得把東西裝上。”
    一群人迅速湧到七號車廂門口，打開車門，叉車搬下來十幾截釘著紅布的木頭。
    電鋸嗡嗡作響，鋸開木頭，裏麵是一些泛著金屬色澤的器械，還有不少電子元件。
    卸完了東西，這群人又把包裹好的某些器物塞進木頭裏，然後重新裝上列車。
    “時間差不多了，下回少弄點。”
    胡子拉碴的列車員從站台同夥那領了一遝錢，吃完肉食熱湯後，他便躍上列車重新啟動。
    同夥又塞給他一大壺酒水。
    “順風””
    火車在寒風裏繼續向前駛去，不多時，再次和這個行走在鐵軌上的影子人相交而過。
    一個黑色的塑料袋被從列車上扔了下來，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影子人身前。
    火車頭那明亮的燈光裏，列車員微微點頭。
    趙休伸手拉了拉頭上的帽子，目光一直追隨著眼前的老式列車。
    在紛紛揚揚的雪花中，列車緩緩開走，那“哐當哐當”的聲音直至完全消失在茫茫的夜色裏。
    此時，天上的月亮依舊冷冷地照著，周圍的景物像是被按下了靜音鍵，再次被寂靜所籠罩。
    趙休彎腰撿起塑料袋，打開一看，裏麵是一包尚未開封的香煙和幾條牛肉幹。
    他盯著這些東西看了一會兒，隨後把它們重新裹好，用力一扔，塑料袋便消失在旁邊的草叢裏。
    下海市位於新夏國的南海邊，是國內數一數二的經濟特區，繁華無比。而太吾行省卻在新夏國北邊的邊塞，二者之間相距足有兩千多公裏。
    若是乘坐飛機或者客車，快的話一天就能抵達。可趙休不能用身份證，也不能用銀行卡，他晝伏夜出，這一路下來，竟花了半個多月的時間。
    更何況，太吾行省下的河穀市已經是北方最邊緣的城市了，而“衫縣”再往前就是聖夏國的地界，這裏可是名副其實的三國交界之處。
    衫縣隸屬新夏國，它的北麵是古老強大的聖夏國，西麵則是塔下國。
    在人們的印象中，新夏國自由且富有，而塔下國作為他們從古至今的附屬國，一直是既蠻荒又窮苦。
    幾百年前，塔下國原本想取名為“塔夏”，可當時大夏帝國的皇帝不允許，於是便取了個卑微的“下”字。
    即便在 300 年前夏族之間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塔下國也不敢對夏國人有絲毫冒犯，最多就是哪邊在戰爭中占了上風，他們就幫哪邊呐喊助威。
    不過，塔下國的女人倒是以美貌聞名，這在周邊地區是公認的。
    天漸漸有些蒙蒙亮了，趙休沿著鐵路來到了衫縣的郊區。
    他從懷裏掏出一張紙質的地圖，在晨光的映照下，仔細地研究起來。
    這個衫縣，雖說在行政級別上隻是個縣級城市，但規模卻大得驚人，比國內任何一座普通城市都要大得多，就連下海市在規模上都比不上它。
    這裏魚龍混雜，走私活動猖獗。
    新夏和聖夏兩國雖說打了許多年，但平等戰爭已經過去數百年了，兩國之間的貿易早就重新開通。
    聖夏人對新奇的科技物件情有獨鍾，新夏人則迫切需要礦藏資源，而塔下人什麽都想要，他們在各種交易中尋找機會。
    趙休在衫縣郊區的一個牧場邊找到了一個廢棄的牛棚，便在這裏暫時安頓下來。
    他從包袱裏取出酒精爐子，熟練地點燃，接著把兩包泡麵掰開，放進鍋裏煮。
    然後，他又從之前的塑料袋裏掏出一個蘋果，大口大口地啃了起來。
    沒一會兒，蘋果就被吃完了，泡麵也煮好了，熱氣騰騰的。
    他端起泡麵七八口吃完，連湯都喝得一幹二淨，隨後愜意地吐出一口氣。
    這半個月的晝伏夜出快要告一段落了，這裏魚龍混雜的環境正適合他隱匿，隻要再等上幾天，搞到一個新的身份，他就可以徹底告別過去的趙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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