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的風在雲端遊走，將薄紗般的月光與街角綻放的花香氣糅合在一起，然後又溫柔地灑遍著整座城市。
    趙休坐在太古酒店落地窗前。
    二十七層樓下霓虹燈在人群中流淌，白日裏的哀悼隊伍已經消散，生活依舊要繼續，車輛已經重新恢複了通行。
    無論世界如何天翻地覆，平凡人的煙火永遠自顧自地綻放。
    他側過頭，月光從落地窗灑下，勾勒出床上熟睡的身影，洗淨血汙的薩娜像一尊白瓷娃娃。
    她裹在毯子裏的身軀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趙休的影子正緩緩注入她體內，稀釋著心髒撕裂的劇痛，這使得薩娜熟睡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輕鬆的笑意。
    直到很久很久，月亮逐漸爬上了天空的頂端。
    "少爺..."
    熟悉的呼喚帶著夢中驚醒的顫音。
    趙休沒有回頭，隻是伸手撫上她沁著冷汗的額頭。
    薩娜掙紮著挪動身體，心髒處的疼痛依舊麻痹著她。
    蜘蛛絲在她體表蔓延，拉著她的軀體爬上趙休的膝蓋。
    “少爺，你離開我兩年了，臥室床上的枕頭都沒有你的味道了。”
    "薩娜，你明知道這是錯誤的選擇。"趙休的聲音比月光還冷。
    薩娜突然輕笑出聲，蛛絲順著她的指尖攀援，就像操控的傀儡帶動她麻痹的指尖攀上趙休的臉頰："少爺要弱點，我就是呀，為什麽要找那個姑娘？”
    “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少爺的一直是我，可不是她。"
    她藕白的手臂抬起，帶著蛛絲震顫的微癢撫上他的臉頰，"我的少爺那麽無情，怎麽會允許自己有弱點存在呢！”
    趙休笑了笑，他低下頭看了一眼薩娜，這個姑娘還和從前一樣可愛“說下去，我的小公主！”
    薩娜努力的抬起頭，枕到趙休的肩膀，趙休也嗅了嗅她的唇瓣，那橘子味的唇釉仍然帶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我的少爺，在大雨田鎮救下了她，又給予特殊對待...多完美的障眼法。"
    月光在趙休眼中凝結成冰，薩娜卻更緊地貼上來："我的少爺啊，您比誰都清楚——"
    "完美的偽裝需要真實的犧牲。"
    趙休突然將她打橫抱起。
    薩娜順勢蜷進他懷裏："你想讓成笑笑展露給世人，讓他們覺得這個女孩就是你的弱點，等時機成熟，您會親手把成笑笑送上祭壇...。”
    “我冷酷無情的少爺，要用自己真正的弱點換取足夠的籌碼。"
    趙休輕輕的點頭“謊言和欺騙無法長久，真實才能夠騙人。”
    柑橘混著血腥氣的呼吸，薩娜忽然伸出舌尖輕舔趙休的鼻尖："可是，我嫉妒得發狂呢..."
    她的蛛絲在胸口繃出妖異的紋路，"您需要真實的弱點，為什麽不能是我？”
    “如果我真的成為你的弱點，那麽我和少爺都會滿意，如果我不能，至少我也會滿意。”
    “我見過那個姑娘了，我嫉妒她，想要她死。”
    “我的少爺喜歡她吧！成笑笑。”薩娜迷戀的看著趙休。
    趙休輕輕的點頭“也許是喜歡，她從未想過從我這裏得到什麽，而且我能從她身上看到真正的善良。”
    “我的少爺認為什麽是善良？”薩娜蜷縮在少爺的懷裏，她的身體已經漸漸恢複了一些知覺。
    趙休想了想說道“人們覺得邪惡應該受到懲罰，善良應該受到鼓勵，這份認知本身沒有錯，因為善良需要傳播，人類需要它蔓延。“
    “可是，對於善良本身，這是不對的。”
    “真正的善良不值得被回報，也不值得被唾棄，它應該就像你在路邊撿了一塊鵝卵石，隻如此簡單而已。”
    “這樣，當你對善良不抱有期望的時候，你就不會有失望，因為有期待的結果往往不會太好，所以時間久了，善良隻會讓你傷心。”
    “成笑笑很特別，她明明很聰明，可卻又很愚蠢，隻有生活富足，無憂無慮的孩子，才能成為她這樣的人。”
    “可時間久了，往往她們都會改變，根本原因是她們對善良本身抱有期望，所以她們才會失望。”
    薩娜努力的從趙休的懷裏坐起來，她盤坐下與他麵對麵。
    然後這姑娘摘下左眼的眼罩，一紅一藍兩隻眼睛靜靜的看著趙休。
    “少爺是說，善良隻是一種選擇，你不期待它有美好的結果，就不會對它失望，所以這份善良才會長久的存在下去。”
    “我的少爺是個很純粹的人呢！”
    薩娜終於仰起頭，她第一次輕輕的吻上了趙休的唇瓣，趙休木然的看著她。
    “成笑笑的善良針對所有人，而我隻偏愛我的少爺，所以我比她好。”
    “我的少爺想要利用她成為自己的弱點，我應該靜靜等待她的死亡才對，可是...”
    “我害怕，我是想要她死，可我更怕你變成沒有弱點的人...”
    “況且，如果她死了，我的少爺一定會傷心的，所以她不能死，就讓我代替她成為那個弱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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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休收回唇角，然後細細的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女孩。
    薩娜的一次背叛，趙休永遠都不會有第二次信任，不過既然她有這樣的選擇，那趙休也不反對。
    “那就讓我的小公主就成為我的弱點，為將來可能遇到的敵人做準備。”
    薩娜歪了歪腦袋，看著趙休“將來的敵人嗎？”
    “我的少爺還是這麽虛偽無情呢！不過這才是我的少爺。”
    “天災議會的黑貓知道成笑笑了，霧詭武棠也知道了，還有那個一直監視著我家少爺的死老頭也知道了，是他們所有人都是敵人嗎？”
    薩娜掰著手指頭數出三個人名。
    趙休搖搖頭“我會替老頭掌控議會，所以他們都不是我的敵人，如果無法消滅黑暗，那麽便掌控黑暗，那片灰霧中的世界也必將屬於我。”
    “真的嗎？我的少爺是不是又在騙人？就像一直騙我，要娶我一樣。”薩娜又撫上趙休的胸口，輕輕的舔著他的嘴唇。
    “是啊，我食言很多次了，我不能總是如此任性。”趙休緩緩起身，他看著跪坐在床上的少女，赤裸的薩娜全身像是羊脂白玉般美麗。
    月光在床鋪上流淌，趙休將床頭的盒子打開，他手中多了一件珍珠頭紗，頭紗泛著貝殼般的光暈。
    薩娜怔怔地看著趙休手中這件象牙白緞麵婚紗，胸口處繡著的金線蜘蛛紋樣，正與她心口的傷痕完美重合。
    "兩年前就該有它了。"趙休親手將婚紗帶到薩娜的頭上，潔白的婚紗籠罩著她赤裸的身軀。
    趙休單膝跪地，水晶吊燈的光暈在他身後碎成星塵。
    “你願意嫁給我嗎？我親愛的薩娜小公主。”
    薩娜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她的左眼湧出滾熱的淚水。
    當趙休為她戴上頭紗時，她就已經知道將要發生的事了，可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場景，就這麽突然而然的發生了
    "少爺....趙休，你願意娶我嗎？"她將腦後的婚紗掀起遮住自己的麵容。
    趙休的影子緩緩凝聚成一對漆黑的圓環，他將圓環輕輕的套在薩娜的無名指上。
    “薩娜小姐，從今天開始，我是你的丈夫，而你將是我的妻子，如果我有什麽做的不夠好，請你記住...”
    “你是我的妻子，請盡量的包容我。”
    .......
    這次薩娜沒有死，我答應你的，我也沒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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