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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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最後這句時,他抬手放到了水歡的肩膀上,讓聞言者的注意力都集中過來。
    半晌後眾人散去,卷毛被送到了市中心的醫院骨科去打石膏,而校門口的秩序也恢複如初。
    回家的路上,水歡有些擔心,道:
    “這次傷的有點重,要是他報警了怎麽辦?”
    “報警那是‘好孩子’才幹的事,別的地方我不知道,但在這裏混誰要是吃了虧去找警察的話,那以後便會被千夫所指被所有人看不起,所以哪怕是最爛的混子也不會這麽做。
    而這小子倘若去派出所告狀,未來不用我怎麽樣,‘塔林武校’的唾沫就能淹死他。
    不過出於人道考慮,基本的醫療費我還是會出的。”
    “你們這些人規矩還挺多。”
    “你再跟我待下去,也快成其中一份子了。”
    本以為水歡會辯白兩句,沒想到她回的是:
    “那好啊,我覺著這樣挺不錯!跟著你哪怕什麽都不做我也會覺的酷酷的。”
    “你不是美術生嗎?學美術的難道不應該都很文靜嗎?”
    “我不文靜嗎?”水歡“黑臉”加重了那個“不”字道。
    “文靜的很。”
    話到這裏人也到家了,項驁接著道:
    “要是晚上還想去看看我是怎麽賺錢的,就在8點前後到學校門口等我。”
    “不見不散!”
    水歡到地方時那個高大的身形已經在那裏了,傳達室上一盞暗黃色的小燈照下來,光影之下顯得他更加孤拔。
    “來的這麽早?”她招呼道。
    “哪有讓姑娘等人的道理,當然得來早點。”
    “嗬,想不到你還這麽有紳士風度呢。咱們怎麽去?那地方離這裏遠嗎?”
    “八九公裏的樣子,走過去是有點遠,不過有這個。”
    項驁揚了揚下巴,水歡便看到一輛挎鬥摩托正停在眼前的樹下。
    那年這種軍綠色的長江750摩托車非常流行,誰騎上在街上溜一圈,絕對是附近最靚的仔。
    “這是你的車?你不是說你隻有自行車嗎?”
    “當然不是,這是我借的。‘和平路’那邊有家摩托店,我和店主關係不錯,所以我說今晚有點事,他就把鑰匙給我了。”
    “我現在就想知道這裏還有你不認識的人嗎?”
    “那誇張了,常石幾百萬人我上哪兒都認識去?來吧。”
    項驁說著一招手已經跨上去把車子打著火,水歡便笑著坐進了旁邊的鬥裏,隨後前者右手一擰,摩托碾下路牙飛馳而去。
    一番七拐八繞,兩邊的建築越來越少,景色亦越來越偏僻。
    身旁的女孩卻並不害怕,反而玩笑道:
    “我說,你不是想把我給賣了吧?”
    “你這個提議不錯,你這條件出手的話定能賣個好價錢。”
    “去你的!”她嗔道。
    最終的目的地是一棟位於遠郊的獨棟別墅,這別墅足有五層高,不僅有配套的院落、噴泉,還有在當年來說理念非常先進的地下車庫。
    隻是樓內黑洞洞的,一點光亮也沒有;雖然看得出經常被打掃而很幹淨,但少了些人氣又在這種荒郊野外,氣氛還是有點向著驚悚的方向發展。
    “項驁,我覺著我們的關係還沒到這一步吧?”
    這邊扭頭用一種“你在講什麽”的表情看過來,隨後道:
    “我說大姐,你想哪兒去了?”
    “我比你小,你叫誰大姐呢!”
    他似笑非笑的並沒有接話,而是道:
    “你在這兒等著就行,裏麵有個刷臉機,我進去打個卡便出來。”
    “刷臉機?這個東西可稀罕,我記得隻在幾家招商引資過來的外企那裏見過。”
    “是啊,這棟別墅的房主就是個在海外做大買賣的老板。”
    項驁從進去到出來前後一共用了一分多鍾,再騎上車時正要調頭,水歡道:
    “完了?”
    “完了。”
    “這就是你的工作?”
    “嗯,算是工作之一吧,隻要我每天過來刷一次卡,那老板每月便會給我800塊。”
    “啊??為什麽啊?裏麵肯定有故事,對不對?”
    “跌宕起伏的沒有,但的確有點不常見的情況。”
    “講講!”她眸子亮晶晶的期待道。
    “其實很簡單,幾句話就能說清楚:這房子呢是老板出資蓋的,本來五口人都住進去了,結果沒多久家裏就開始鬧幺蛾子。
    先是晚上睡覺時好好的,第二天一起床,發現一家人整整齊齊的都穿著睡衣躺在院子裏,有一次還是泡在噴泉池內。
    後來就愈加嚴重,老板發現自己的女兒會對著鏡子用一個陌生的聲音自殘,有一回用頭把鏡麵撞碎,劃的滿臉是血。
    意識到不對勁後他便花大錢請來了明白這種事的先生過來看。
    先生說這房子沒問題,可建房子的這塊地不幹淨;以前是片墳地,但不是普通墳地,而是晚清時期處理死亡宮女的地界兒。
    據那先生講,之所以拉這麽遠來埋,是因為王公貴族們怕那些宮女的冤魂報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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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歡聽到這裏插話道:
    “那也就是說凡是埋在此處的宮女,都是死於非命的?”
    “差不多,至少是被處以宮刑又挺刑不過死掉的。”
    “難怪怨氣深重呢;接著說,這和你又有什麽關係?”
    “後來老板也不舍得把房子拆了,賣也沒人買,於是舉家搬出去了。
    但出去沒多久發現那些怪事好像纏上了他們家,無論走到哪裏都擺脫不掉。
    先生便說了個辦法,要找一個命格純陽,八字極硬之人到屋裏來住,住滿七七四十九天,然後這地方就沒問題了。
    老板就按照這個標準找,那會兒正好在放暑假,於是便找到了我,但不止我一個,一共去了三十多個人,這三十來人還要選拔。
    而我,就是最終留下來的‘總冠軍’。
    當時開出的條件也很誘人,一日三餐均有人送,內部娛樂設施一應俱全,弄髒了也有阿姨上門打掃,每天還發300塊的辛苦費。
    我給爸媽說了一聲,就搬著鋪蓋卷過來在這裏待了小兩個月。”
    “叔叔阿姨怎麽回的?難道同意你幹這麽危險的事?”
    “我幹過比這危險的事也多得很,他們早習慣了,所以隻囑咐了句‘注意安全’。”
    “那你碰上什麽了嗎?”
    “幾乎沒有,非要說的話是第一天我聽見臥室窗外有女人的低低哭泣聲。
    是那種聽著讓人心煩意亂的動靜,弄的我睡不著覺,最後一怒之下開窗大罵了幾句,從那兒往後就‘世界太平’了。”
    “我看是你太霸氣,連鬼都怕。”
    “那老板也是這麽說的;他們家自此也沒有了怪事糾纏,所以特別感謝我,但不知道是那先生說過什麽我不了解的,讓他覺著這樣還不保險,可也不能讓我一直住著,就想出個辦法,安裝了一台打卡機,以每月800的工錢雇我來‘站一站’。
    用老板的原話講是隻要我來了,便會把陽氣帶過來,壓住那些對他們家不利的東西,保證他的生意順風順水,身體健健康康。
    我看有錢賺也不是啥難事,就答應了,然後一直幹到現在。”
    “我覺著你都可以找個作家潤色一下,弄個短篇小說出來發到論壇上一定能火。”
    “又沒什麽跌宕起伏的,哪裏火的起來。”
    “不一定要有多麽大起大落的劇情,勝在真實!”
    返程時,兩人又聊了很多,水歡忽的想起在別墅門口的一段話,頓時來了精神,道:
    “哎,你說這是你的工作之一,那是不是還有別的?”
    “還有兩個。”
    “你身兼三職?可以啊!那倆是什麽?”
    “‘慢嗨又一夜’聽過嗎?”
    “呃,我剛來畢竟時間不長,真沒聽過;不過怎麽聽著不像什麽好去處呢?”
    “的確不是,那是常石最大的一家夜總會,我在裏麵當內保領班。
    但不是全勤製的,我隻幹一三五,二四有別的事。”
    “內保?是不是那種誰敢惹事就揍誰的那種人?”
    “也不能這麽武斷;內保負責的內容很多,但主要是維持場子的秩序,防止有競爭對手來搗亂、防止有喝多了的客人撒酒瘋、客人之間發生衝突時介入調解之類的。
    而幹這個最關鍵是得鎮得住,有足夠的威懾力。”
    “這個你絕對不缺!你是領班的話,能帶幾個人?”
    “一共三個班,我管其中一個,加上自己一共12個人。”
    “可夜總會這種地方不都是晚上十點多才開始營業到早晨才關門嗎?你不睡覺第二天怎麽上課?”
    “達芬奇知道吧?”
    “這話怎麽說的,我可是學美術的,哪個學美術的會不知道達芬奇?”
    ‘那‘達芬奇睡眠法’呢?’
    水歡想了一下,隨後道:
    “好像是一種國外的睡眠技巧,把睡覺時間切成很多小塊,一次隻睡幾十分鍾,然後幾個循環下來用五六個小時就能頂上平時8小時。”
    “大概是這個意思。我熬夜幹完這些後會利用課間時間以‘達芬奇睡眠法’補覺,通常一個上午四次課間休息,加一個午休時間就夠了,下午和晚上又能精神抖擻。
    不過這不能一直如此,要階段性的用,不然傷身。”
    “厲害!那讓我猜一下,當內保的危險係數是不是比住在凶宅裏高多了?算是你三份工作中最難的一個吧?因為我很難想象高一學生是如何在那些凶神惡煞的社會人中混的如魚得水的。”
    “最初去的時候的確碰到了不少不服的,而我能從試用幹到領班,這個過程就是用讓這些不服變得服氣完成的。”
    水歡先比了一個大拇指,接著道:
    “這麽說最危險的是最後那個你沒講的工作了,那能是什麽呢?你不會還兼職幹殺手吧?”
    “嘖,你們搞藝術的想象力就是豐富。最危險的這個是大車司機,周二周四的晚上我會附近開車,幫著完成一些短途運輸,運的東西不一定,也可能是石料,也可能是土方,大多和工程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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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麽這個會危險呢?容易出車禍?”
    “當然不是,離開市區之後附近的‘車匪路霸’多如牛毛,還有‘油耗子’。
    ‘車匪’是直接攔車搶劫的,‘路霸’是擋路強收過路費的,而‘油耗子’是趁著大車司機休息偷油箱裏的油的。
    有幾條線這些人會紮堆出現,大多數司機都不敢跑,一些公司便開出了比正常價高很多的報酬,想‘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而我便是那個‘勇夫’之一。
    相對安全的路線跑一晚能賺六七百,而這幾條線隻要能勤快點不頻繁休息,那1500上下沒問題。”
    “既然那些路線危險,幹嘛還要跑?”
    “因為危險的這幾條都是距離最近的,節省下的時間能多跑很多趟,效率也高,公司都不願放棄,尤其是趕進度的。”
    “可為什麽不報警呢?”
    “當社會不能提供足夠多且優質的工作崗位時,單純依靠法律是無法解決犯罪問題的。
    打掉這個團夥,下一個、下下個春風吹又生,永遠打不絕的。
    不過我想再過幾年估計會有大改觀的,隻是到時候路上太平了,也就不需要我這種人咯。”
    “你碰上那些壞人,會和他們打架嗎?”
    “能不打自然是不打,非打不可了也不會赤手空拳,比如副駕駛上全是為了以防萬一準備的東西。
    我碰上最險的一次是被人從身後用土槍頂在腦袋上,那個王八蛋真敢開槍,結果我命硬,土槍受潮沒打響;我便趁機轉頭奪槍反擊,最後那人被我踹到一條溝裏又揍了個半死。”
    “以後你能不能不做這個了?”水歡說完才意識到這話有點唐突,而項驁也愣了一下才回道:
    “怎麽?擔心我?”
    黑夜中她被這話說的雙頰發燙,本能的否認又轉移話題道:
    “我可沒這麽說!對了,你這三份工作的工資加起來很可觀呀,能比的上好幾個雙職工家庭了。
    但你這麽拚命賺錢是為什麽?好像你也沒有家庭重擔吧?”
    “為我從小到大,因為打人而賠的醫藥費沒讓父母出過一分錢。”
    水歡聞言驚詫的眨了眨眼,片刻後道:
    “好有道理的樣子。。。。。。等一下,你才16歲哎,你怎麽能開大貨車的?”
    “那你猜我有沒有摩托車駕駛證?”
    “無證駕駛啊??”
    “證是有的,不過是假證。而且你也不用為年齡奇怪,因為我不是最小的,那邊有個小兄弟才14歲,才是真為了補貼家用出來跑車的。”
    “剛才我就想問你呢,車是你的嗎?”
    “我租來的,每晚200塊;那個車的司機長了病腿腳不利索沒法開車養家,把車賣了又賣不上好價錢,就把車往外租,我也算他的老客戶了。”
    “一三五當內保,二四來做這個,周末怎麽安排?”
    “一般我會跳出一天隻睡覺什麽都不做,最少睡一個對時,長點的話十七八個小時也不是沒可能,這能把我一周攢下的疲勞全部恢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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