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常規汙染，認知上的汙染要更為防不勝防。”
    “‘祂們’來自於高位，是某位不可名狀存在的‘投影’，通常來說隻要接受了這份認知，就很難再有逆轉的可能，就像上帝無法創造出一塊祂所搬不動的石頭，普通生靈也很難超脫自我去打破這份認知，從而令這些‘投影’變得無法戰勝。”
    “所見者即信徒，認知上的錯誤，能夠輕易摧毀一個世界的信仰和體係。”
    “一旦接受認知，就無法戰勝‘投影’嗎……”
    式守揣摩著“詭嬰”的話語，沙啞的聲音無比凝重，
    “可如果連看都不看一眼，你又怎麽知道敵人在哪？難怪說是無解的死局。”
    “是這樣沒錯。”
    楚言風點了點頭，隨後看向林弈，
    “在這種情況下想要打破認知，除非是自身位格本就不低，否則就隻有將記憶、靈魂、精神意誌全部拋棄，才能破解此局。”
    “你的意思是……隻能留下一副空蕩蕩的軀殼？甚至連軀殼都不一定能留下？”
    式守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可沒了你說的這些東西，那不就跟死了沒區別嗎？還怎麽和……嗯？等等，難道說……”
    沒有記憶，沒有靈魂，沒有精神意誌，甚至沒有肉體。
    這話怎麽聽起來這麽耳熟？
    式守突然不說話了，像是明白了什麽。
    “不錯，其實破局之法就在我們眼前。”
    楚言風說道，
    “符合這些特征的，正是主上手上的‘戰魂’。”
    “高級別的‘戰魂’擁有一定自我意識，但在之前那個蠢貨（路君夜）和士卒級的‘戰魂’交鋒時，能明顯看出對方隻是依靠本能戰鬥的特殊生命，因此，我猜測……”
    說到這裏，楚言風目光閃爍，
    “這個‘世界’已經被毀滅過一次了，如果它還想自救的話，我不認為它會沒有準備。”
    ……
    “那邊怎麽說？傳來消息了沒有！”
    “浪潮”核心區域。
    荒的身形如幽夜鬼魅，在巨物山嶽般的手臂間不斷閃爍，同時揮動漆黑冰冷的利爪。
    利爪每一次揮動，都仿佛斬出一道開天之刃，在空氣中帶起刺骨的寒潮，漫天的冰霜隨之蔓延。
    爪鋒撕裂長空，發出尖銳的厲嘯，如此聲勢動輒就能摧毀一座小型島嶼，但卻在龍翼章魚首的怪物身上，隻留下幾道轉瞬即逝的傷痕。
    荒意識到自己誤會夜隼了。
    並非是對方的身手倒退了，而是底下這些根本無法殺死的怪物，正在隨時間變得愈發難纏……
    或許很快，曾被世人尊稱為“北境之王”的自己，引以為傲的“幽冥戰法”就會徹底失效。
    與此同時，數百米外。
    萊昂哈特等人被一群黑鳥攔住了去路。
    “放我們過去吧，他快堅持不住了。”
    透過鳥群的縫隙，阿瑟看到了正在苦苦支撐的荒。
    若不是知道這些黑鳥來自於夜隼，他們這些人早就突破進“浪潮”的核心區域了。
    “再等等……”
    聞言，其中一隻黑鳥口吐人言，傳達著夜隼的指令。
    此時，後者正居於兩片戰場的中央，把控著整場戰局的走勢。
    盡管知道荒此刻正麵臨著極度危險的處境，但察覺到事態脫離掌控的夜隼清楚，貿然再讓其他人進入這片戰場，恐怕會讓局勢更加不容樂觀。
    更何況，因為早已超出了“最遠投放距離”，現在能與後方取得聯係的，隻有擁有著分裂鳥群能力的自己了。
    他們到底不是曾經的自己了，作為“戰魂”，夜隼打算聽取那位召喚出他們之人的意見。
    而就在這時，夜隼眼眸微亮，收到了那位召喚者的消息。
    “‘投影’，認知，遺忘自己的一切……”
    緊接著，夜隼又通過鳥群，將這些信息傳遞給了在場的所有人，
    “各位，我們看到的東西並非真實存在，而是由我們的認知形成，‘祂們’是一個集合體，並且會隨我等認知的加深越來越難對付……”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是什麽貨色，原來隻是一群藏頭露尾的東西……”
    收到消息，正被無數扭曲觸手追擊的荒冷厲一笑，一下子明白過來該怎麽做了。
    他抬眼望向不遠處的夜隼
    “這件事有我一個就夠了，你就和其他人一起，欣賞著我是怎麽把這些家夥切成細臊的吧……”
    話音落下，荒的麵色變得無比平靜，仿佛所有的情感被一瞬剝離。
    然而，麵對這位昔日老對手的“挑釁”，夜隼隻是搖了搖頭，在向尚未接近這片戰場的其他人傳達完最後的指令後，他的神情也是歸於平靜。
    這一刻，曾為“北境幽鬼”和“千戈破軍”的兩位英雄，正式成為了純粹的“戰魂”。
    他們忘卻了一切，但身上的戰意卻空前澎湃，隱隱間似乎融入了某種溝通天與海的至高意誌。
    也是在這一刻，無限滋生，幾乎快要吞噬整片天空的觸手開始迅速枯萎，斷裂，海中的巨物也是發出難以言明的劇烈咆哮，“祂們”的形體逐漸重疊，同時堅不可摧的身軀像是被灌入了大量液體，肉眼可見地臃腫動蕩起來。
    荒和夜隼動手了。
    散發著極寒氣息，足以冰封萬物的淩空幽爪，以及一道道凝練到極致，化作漆黑洪流落下的裁決十字劍。
    霎時間，巨物的身上爆濺出無數血花，如同一個被戳穿的氣球，歇斯底裏間變得千瘡百孔。
    但即便如此，“祂”仍是在吸收著遠方微弱的認知來進行自我修複，即使荒和夜隼的聯合攻勢到達了一種堪稱恐怖的地步，也依舊是離徹底抹除這道“投影”差了一段距離。
    好在，這裏不隻有他們。
    後方，阿瑟、阿萊克托蕾婭、布妮婭等人將自身的力量，傳遞匯聚在了萊昂哈特身上。
    之所以沒有像前兩人那樣成為純粹的“戰魂”，一方麵是他們受到的認知汙染並不算嚴重，另一方麵則是因為夜隼的囑托。
    拋棄所有，雖然能換取到一些東西，但也會失去一些東西，利弊皆有，因此不到萬不得已，他們可以保留這一步。
    此時，萊昂哈特臨於海淵之上，手執長弓，銀弦蓄滿，黑袍隨狂風獵獵作響。
    在他的身後，是數位不同時代的英雄。
    “擎鏑擊曜，天宇複清。”
    萊昂哈特輕聲低喃，
    “諸位……”
    “以薩西利亞（‘海淵界’）之名。”
    話落，弦鳴如嘯，矢貫青冥。
    一箭……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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