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那車的星空頂是貼紙？”他繼續說道，語氣中似乎充滿了不屑。
    章小嫻並沒有被他的話語激怒，她隻是微微一笑，用指尖輕輕地劃過車窗上凝結的霧氣，畫出了一隻戴著墨鏡的貓。
    “比某些人的全景天窗強多了——上回下雨的時候，自動開窗功能挺別致啊？”她的話語中同樣帶著一絲調侃。
    車流突然開始蠕動，章小嫻見狀，毫不猶豫地踩下油門，車子猛地向前衝去。
    由於慣性，馬應雄的後腦勺狠狠地撞在了玲姐繡的鳳凰靠枕上。
    車內彌漫著香水味和車載香薰的味道，這兩種味道混合在一起，讓章小嫻新塗的爛番茄色唇釉都似乎被熏出了裂縫。
    就在這有些尷尬的氛圍中，馬應雄突然甩出一份合同，紙頁擦過她膝上的鉚釘包，發出“唰”的一聲。
    “城中村改造項目的服裝訂單，”他麵無表情地說道，“夠你吃三年。”
    章小嫻不經意間瞥見合同角落的祠堂圖騰，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一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馬總這是改行當風水先生了嗎？這符文畫得可比秀場手稿還要專業呢！”
    十字路口的霓虹燈牌開始閃爍起來，五彩斑斕的燈光映照在車窗上，給車內帶來了一絲詭異的氛圍。
    馬應雄聽到章小嫻的笑聲，有些不悅地扯了扯領帶，這個動作讓章小嫻的思緒瞬間被拉回到他們最後那場戲——他在劇中扮演一個拆散鴛鴦的惡少，那假胡子竟然粘歪了半寸，當時的場景真是滑稽可笑。
    “大粒麥上個月在澳門輸了七位數。”馬應雄的聲音打斷了章小嫻的回憶，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指尖輕輕敲打著車門上的水晶骰子掛件，“賭徒的錢可是很燙手的，你懂嗎？”
    章小嫻從後視鏡裏看著自己的珍珠耳墜，隨著車輛的晃動，耳墜也在不停地搖晃，仿佛要晃出殘影一般。她嘴角微微上揚，嘲諷地說道：
    “總比某些人用山寨布料去騙投資人要幹淨得多吧。”
    話剛說完，章小嫻突然毫無征兆地按下了車窗按鈕，夜晚的涼風如同一股洪流般猛地灌進車內，將那份合同吹得四處散落。
    “去年米蘭秀場那批雪紡……”章小嫻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刺耳的急刹車聲打斷。伴隨著這聲尖叫，她放在儀表台上的手機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射出去，狠狠地砸在擋風玻璃上，屏幕瞬間裂成了一張蜘蛛網。
    馬應雄的咆哮聲也在同一時間響起，他的怒吼聲與路怒症司機的喇叭聲交織在一起，仿佛要衝破車頂：
    “你以為是誰把你從那個城中村……”
    “從城中村撈出來的竟然是玲姐！”章小嫻的聲音突然在車內炸響，仿佛一道驚雷劃破夜空。她的手像是失去控製一般，猛地扯斷了安全帶，身體因為慣性向前猛地一衝。
    “那年暴雨夜，你到底在哪裏？”她的質問如同暴雨傾盆而下，砸在擋風玻璃上，濺起一片水花。“你說你在加班，其實你是在給那個富太試戴假珠寶！”
    暮色如血，在擋風玻璃上緩緩流淌，仿佛是被章小嫻的憤怒所染紅。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前方，雙手緊緊握住方向盤，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
    章小嫻摸到了門把手，那冰冷的觸感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車窗外，霓虹燈牌閃爍著，發出“滋滋”的電流聲。公交站牌下，大粒麥的語音條不斷地震動著，手機都快被震得發燙了。
    “小嫻妹妹，我新收的唐朝古董裙絕對配你！”大粒麥的聲音在車內回蕩，帶著一絲興奮和得意。
    背景音裏，熟悉的潮汕髒話與電子舞曲版的《財神到》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詭異的氛圍。
    章小嫻的手停在了門把手上，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打開車門。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馬應雄伸手去拉車門，他的西裝下擺掃過座椅，不小心蹭掉了一片睫毛膏。
    章小嫻的目光順著那片睫毛膏看去，落在了馬應雄的身上。
    馬應雄站在路燈下，領帶歪斜，西裝褶皺，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個被扯壞的玩偶。
    他的身影在燈光的映照下顯得有些孤單和落寞，隨著車子的啟動，他的身影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在了梧桐樹的陰影裏。
    章小嫻深吸一口氣，然後輕輕轉動鑰匙，車子發出一陣低沉的轟鳴，仿佛是在回應她的決心。她熟練地掛上擋位，踩下油門，車子如脫韁野馬一般疾馳而去。
    車載電台裏，那首熟悉的老歌再次響起：
    “何必在意那一點點溫存……”
    歌聲在車廂內回蕩，章小嫻的思緒也被帶到了遠方。
    她隨手打開車窗，晚風如同一股清泉般撲麵而來，卷著燒烤攤的油煙，那味道雖然有些刺鼻，但卻讓她感到無比的真實和親切。
    相比之下，馬應雄身上的古龍水味，顯得如此虛偽和做作。
    包裏的黑卡突然震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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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小嫻心中一緊，不用看她也知道，一定是大粒麥發來的消息。
    當章小嫻那雙纖細卻有力的手指輕輕劃開手機屏幕，鎖屏壁紙的絢爛色彩還未完全褪去，一條來自“大粒麥”的新消息便毫無預兆地闖入了她的視線。
    “小嫻妹妹，明晚我包了遊艇，帶你去看星星哦。”消息裏的每一個字都像帶著某種刻意營造的浪漫泡泡，輕飄飄又帶著幾分自以為是的誘惑。
    章小嫻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她靜靜地凝視著這條消息，嘴角先是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抽動，隨後緩緩上揚，那抹笑容裏滿是毫不掩飾的不屑。在她眼中，這種用金錢堆砌出來的浪漫，就像一場廉價的表演，空洞又無趣。
    沒有絲毫的猶豫，她修長的手臂一揮，手機在空中劃過一道短暫的弧線，“啪”的一聲，穩穩地落在了副駕駛的座位上。緊接著，她的眼神變得堅定而淩厲，右腳毫不猶豫地重重踩下油門。汽車發出一陣低沉而有力的轟鳴，如同被喚醒的猛獸，瞬間如離弦之箭一般，在夜色籠罩的街道上飛速前行。
    車窗外，霓虹燈肆意地閃爍著五彩斑斕的光芒，紅的像火，藍的像夢，綠的像希望，它們交織在一起，如同一道道絢麗的光帶，在車窗上快速地劃過。這光帶仿佛是舞台上特意為她準備的追光燈，而章小嫻，就是那個站在舞台中央、掌控著一切節奏的主角。
    她終於可以掙脫那些無謂的束縛，自己決定，該往哪個方向前進，去追尋真正屬於她的自由與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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