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空靈的滑音一出，林周感覺渾身像有電流穿過一般，輕聲放下手裏的餐具，靜靜地聽著她為他彈奏的這首曲子。
    上一次聽她彈琴是什麽時候？
    大概很久……很久以前了吧！
    “接下來有請田馨同學為大家帶來一首輕音樂——《秋日私語》，掌聲有請……”
    那是她大二他大四的新春晚會，在學校的禮堂。她身著一件白色的禮服裙，提著裙擺緩緩走向舞台中央，在一束燈光下演奏。
    他在台下看她。那抹身影隨著樂曲刻在了他的腦海裏。
    後來，《犬夜叉》一出，她喜歡上了裏麵的主題曲。想找個人四手聯彈，卻沒有人願意和她一起練這種清冷又偏門的曲子……
    …………
    空靈的音符過後，快速跑動的幾組琶音伴奏著清脆的八度音將樂曲推向了高潮。
    田馨閉著眼睛，全身心投入到演奏當中。原本像風、像霧一般的曲調在此刻幻化成了刀槍劍戟，訴說著思而不得、念而不得的離別之苦。
    頃刻後，高潮褪去，幾組清脆的高階和弦輕輕從指尖滑出，留下綿長不盡的尾音。
    曲盡！
    田馨輕輕舒了口氣，手指離開琴鍵，向一旁的小男生點了點頭。
    “等一下！”沒等她起身，一隻手搭上了她的左肩。回頭一看，竟是林周。
    “怎麽了？”她詫異道。
    “我可以和她合奏一首嗎？就兩分鍾。”他輕聲問。
    那男生皺了皺眉，抬眼請示了一下不遠處的工作人員。片刻後朝林周點了點頭“請！”
    “合奏？你……會彈？”田馨驚訝道。
    以前沒聽說林周會彈鋼琴啊？
    “一點點！”林周挨著田馨，坐在小男生搬來的另一張琴凳上，眼神溫和澄澈“就會這一首！”
    就會這……一首？
    “呃……”田馨猶豫著“所以……你是想……”
    “二重奏，四手聯彈！”
    “四手聯彈？”
    “可以嗎？”
    “……”
    這……行嗎？
    那麽久了，沒想到一直期待的二重奏會是以這種方式在這個地方演奏，可……能彈好嗎？
    “我……”
    “相信我！”他沒抬頭，語氣確是相當自信。
    “哦！那你是……”
    “低音！”
    林周把手放在琴鍵上，輕輕彈奏了一個樂句。竟然絲滑順暢，毫無卡頓！
    “你真會啊？這是練了多久？什麽時候會的？你這隱藏技能還真不少啊？”
    “沒時間了……開始吧！”林周微微一笑，示意田馨趕緊進入正題！
    “哦……哦！好！”
    兩人回正身子，四隻手同時放在琴鍵上。
    田馨彈奏高音部分的旋律，林周進行低音部分的伴奏。兩人從未練習過，可竟出奇的默契。
    二重奏的曲譜比田馨獨奏的那一版稍微簡單一些，旋律部分大多是八度音。
    林周的伴奏部分有幾組和弦。興許是緊張，中間有兩個音彈錯了。田馨聽出來了，但兩個人都沒停，一直到最後一個音符奏出，他的手還在微微的顫抖。
    餐廳裏傳來稀稀拉拉的掌聲，田馨轉過頭，是林海。
    “可以啊，林周！”他說。
    林周沒說話，低頭看著自己發顫的手。
    “你好厲害啊，林周！”田馨說。
    “是……是嗎？”
    “是啊！我都沒想到你竟然也會彈琴，還彈得這麽好！我記得大學那會兒，你好像不怎麽對鋼琴感興趣啊？”
    是啊！以前確實不怎麽喜歡？
    隻是……
    “後來，就喜歡了！”他轉過頭，眼神一如往常柔和，微笑著說。
    “那太好了，以後要是有什麽新的曲子，你可得告訴我！雖說我現在沒條件練習，但總算有人能和我彈二重奏了呀！不行不行，今天高低得喝一杯！必須慶祝一下！”
    田馨滿臉興奮，一種“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覺油然而生，拉起林周的手就往餐桌旁走去。
    “……”
    林周還沒聽清她剛說了什麽，手上就接住了她遞過來一杯酒。
    “來，高山流水遇知音……”田馨想了想“下半句什麽來著？”
    “……”
    “彩雲追月得知己！”林海幽幽說道“你倆差不多行了，這飯吃的都快趕上開年會了，累不累啊？”
    “……”
    “你懂什麽啊？這是我們文藝青年的共鳴。你又聽不懂，當然覺得累了！是吧，林周！”
    她端起酒杯跟林周碰了一下“來，敬你。生日快樂！”
    “……”
    “哎，別愣著了！”林海用胳膊肘碰了碰林周“趕緊吃完了走！快涼透了！”
    “哦！好……好！”林周緩過神來，和田馨碰了杯。
    這是怎麽了？
    腦子反應這麽慢？正常點吧林周！
    “你什麽時候學的鋼琴？”田馨好像並沒發現林周神色異常。
    “前年吧！”林周定了定神，端起酒杯，猛的將酒一飲而盡。
    “哎……你別喝那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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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家夥，飯都沒吃幾口，哪能這麽喝？
    “你這麽喝會醉的！”
    “沒事兒，高興！”
    “哦……高興就好！過生日就是要高興一點，你看你平時都不怎麽愛笑，跟個悶葫蘆似的！”
    “是嗎？那我以後……改！”
    改？這倒不用吧！
    他這是怎麽了？
    剛喝完不至於醉吧！
    “你還好吧？”她晃了晃手。
    “沒醉！”
    “快點吃，你不是餓了嗎？喝什麽酒啊！”林海催促道。
    “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林周說。
    “啊？”田馨一時沒反應過來“哦……哦！嗐，我要是早知道你今天過生日，就給你準備一份禮物了！這個不算，下次見麵給你補上！”
    她豪氣的大手一揮“說吧，你喜歡什麽？”
    “不用！這就很好……很好！”
    這曲子學了有兩三年了吧！今天終於能和她一起奏響，真的……再好不過！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林周正沉思著，田馨的手機鈴聲狂炸，把幾個人都嚇了一跳。
    “你換一個鈴聲吧，每次都把人嚇一跳！”林海吐槽道。
    “……”田馨沒理他，麵色凝重的看著手機。
    來電顯示是張峰。
    “怎麽了？”林周問“不接嗎？”
    “嗯！”她把手機反扣在桌子上。
    幾聲之後，電話掛斷了。
    “滴滴滴！”是短信。
    她翻開手機看了一眼，又扣了回去。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沒消幾秒，電話又打了過來！
    她皺了皺眉，直接掛斷。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這一掛斷，手機跟瘋了一樣開始狂轟濫炸。
    “唉……”她歎了口氣，直接關了機！
    “為什麽不接啊？”林周垂下眉眼吃飯，假裝漫不經心的樣子隨口問道。
    他曾經也這樣給她打電話，她也是這樣，掛斷，最後關機！
    這反常的表現隻有一個可能這個人在糾纏她。
    是剛才那個人嗎？
    “那個張峰，是做什麽的？”林周停下手裏的動作，問道。
    “啊？他……是廠裏管理磅房的員工。”田馨有些詫異的看著林周。
    “他跟你……很熟嗎？”
    “還行吧！”
    “剛才……是他打的電話嗎？”
    “……”
    “怎麽了？”他剛問了一句，突然想起來自己這幾個問題涉及到了田馨的隱私，趕忙道歉“對不起，你可以不回答！我不該這麽問。”
    “張峰是不是對你有意思？”林海突然問道“他今天來醫院是跟你一起來的嗎？”
    “不是！”田馨皺眉道“你怎麽這麽八卦？”
    “那他怎麽突然來了？他跟張帥的交情沒那麽好吧！”
    “我哪知道？這個人做事一向如此！”
    “怎麽說？他在廠裏看著不是挺斯文的！”林海說。
    “外表看著確實挺斯文。可是，如果有個人事先不跟你打招呼，直接去你家提親，給你家買東西。還到處招搖，搞得人盡皆知，讓人誤會！你怎麽辦？”田馨靠在椅背上，看著手機一臉愁容。
    竟是這樣？
    都去提親了？
    “這事兒他都能幹出來啊！膽兒挺大啊！”林海冷哼了一聲。
    “唉……”
    “他沒對你做什麽出格的事兒吧？”林周問。
    “那倒沒有！他人其實挺好的，可這行事風格我實在是沒法接受！”一說起張峰，田馨不停的唉聲歎氣。這人她確實不討厭，可他一味的這樣自我感動，到最後又能圖什麽呢？
    幾個人這會已經吃的差不多了，林周買完單讓林海送田馨回去。
    “你有事兒啊？”林海問。
    “嗯！”林周站起身，擺擺手示意兩人坐下“你倆稍微等會兒再走，我剛在門口碰見個客戶，就在隔壁，去打個招呼！”
    他看著林海“等我進去後，你送她回去。記著，送到家門口，然後過來接我！”
    “打個招呼要那麽久？”田馨問。
    “嘖！”林海無語道“都說是客戶了，哪能隨隨便便打個招呼就走！”
    林周轉身往餐廳門口走去，出門前又停下來回頭看了田馨一眼“到家給我回個電話。”
    “哦！”
    倆人等了幾分鍾，起身出了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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