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素芬氣得直咬牙：“這也太過分了！怎麽能這樣對孩子呢！”
    “後來她爸爸倒是讓她去廠裏上班兒了，”方奶奶繼續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無奈，“一個月雖然就幾十塊錢的工資。
    但萍萍說隻要努力就能攢下錢，將來就能帶著我從大院兒裏搬出去住。”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對孫女的心疼和對未來的一絲期望。
    “上個月廠裏通知解決她們這批臨時工身份問題，”方奶奶的情緒又激動起來，“隻要能通過考試就能轉正。
    你們不知道孩子多努力，白天在廠裏累得腰酸背痛，晚上回到家還得背書。
    那些機器的零件構圖，那些洋文我看著跟鬼畫符似的，孩子卻看的津津有味，全部都背了下來。”
    方奶奶一邊說，一邊比劃著，仿佛能看到孫女努力學習的樣子。
    “孩子考試完回來就說肯定沒問題，她全部都答上了，而且那些題她都會。”
    可緊接著，方奶奶的表情又變得痛苦起來，“昨天廠區門口貼了公告，沒想到根本沒有我們孩子的名字，反而孫曉曉是第一名。”
    方奶奶說著，用力地拍著自己的大腿，眼中滿是憤怒和不甘，“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那孫曉曉根本就沒有參加考試，她怎麽可能會得第一名！”
    “我們家萍萍去廠裏邊兒理論，”方奶奶的聲音帶著哭腔，“這才知道是她那個混蛋爹直接走後門兒，把萍萍的名額讓給了孫曉曉。
    昨天孩子回來就給他們兩口子跪下，求著他們兩口子給她個機會，”方奶奶的身體微微顫抖，“結果我那混蛋兒子卻打了她一巴掌。
    孩子這是哭了一夜，實在受不了了，才不想活了。
    哎，怪我老婆子不爭氣呀！”
    說著，她抬起手就要扇自己耳光。
    劉秀英眼疾手快，連忙抓住她的手：“方奶奶，使不得，這事兒怎麽能和你有關係呢？
    這都怪老方，怪韓英！
    想報恩可以，但也不能以犧牲自己女兒的方式來報恩呀！
    再說了，學校有那麽多，有本事自己去考呀。
    工廠更多，想上班自己進呀。
    為什麽要讓萍萍把工作和學校都讓出來？
    這不公平！”
    劉秀英越說越氣憤，臉上滿是不平之色。
    張素芬也在一旁附和道：“對，這不公平，這事兒責任都在老方身上，回頭我讓我們家老李和他好好談談。”
    劉秀英點頭表示讚同：“我今天回去就讓我們家老王和他好好談談。
    兩個人整天搭班工作，不能讓他這麽對孩子，太不公平了。”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方萍萍突然出了聲，聲音沙啞而無助：“嗬，公平？”
    眾人都一起望了過去。
    她緩緩抬起頭，眼中滿是淚水，“我就不該被生出來，就不該來到這世界上。
    若是我沒有被生出來，我媽隻需要照顧孫曉曉就行了。
    我爸也不會因為我整天發脾氣。”
    林言心心疼地攔住方萍萍的肩：“傻孩子，說什麽呢？
    每個被父母生下來的孩子都是被父母寄予愛而被生下來的。”
    方萍萍靠在林言心肩頭抽噎著：“不，林阿姨，我不是被寄予愛生下來的。
    他們若是愛我，就不會這樣對我。
    就不會生下來不管我，就不會剝奪我的東西去給孫曉曉。
    那孫曉曉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我不是。”
    她的聲音中充滿了委屈和絕望，淚水不斷地浸濕林言心的衣服。
    林言心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道：“怎麽會呢？
    我想你爸媽也是愛你的，隻是你爸爸的責任心太重了。
    他覺得孫曉曉的父親因為救他犧牲，心裏一直愧疚，所以才讓你們全家來報恩。
    他這種思想不能算錯，但方法卻用錯了，不能以犧牲自己親生女兒為前提。
    好孩子，你別難過，之前阿姨不知道你的事情，現在阿姨知道了，阿姨會想辦法做通你爸爸媽媽的思想工作。”
    方萍萍哭著搖頭：“林阿姨您做不通工作的。
    去年我爸讓我讓出學校，我二叔為了這件事兒也特意給我爸打了電話。
    我爸卻說他生了我，就是讓我跟著他一起還債的。
    我們家欠了孫曉曉一條命，我們全家把命都給了孫曉曉才行。”
    “沒錯，”方奶奶在一旁點頭，眼中滿是心疼和無奈，“去年老二給她爸打電話，她爸就是這麽說的。
    我們萍萍跟我在老家的時候，有二叔還有兩個姑姑關心她，疼她，雖然沒有爸媽在身邊，但孩子天天也是高高興興的。
    可隻要一來到他們兩口子身邊，孩子就沒有一天開心的。”
    說著，方奶奶顫巍巍地走到方萍萍身旁，緩緩坐下，把孩子一把摟進懷裏，“萍萍，今天就跟奶奶去打火車票，咱們娘兒倆回老家去。”
    方萍萍點著頭，聲音帶著哭腔：“奶奶，我們回老家，我再也不來了，我再也不要爸爸媽媽了。”
    方奶奶聞言拉著方萍萍站了起來，眼神堅定：“走，咱現在就回家去收拾東西，以後你就當沒有這對父母。
    我就當沒有生他這個兒子，就咱娘兒倆過了，就算要飯也不要到他家門口兒來。”
    林言心連忙攔住她們，“方奶奶，您別激動，這件事兒主要責任都在老方身上。
    既然出發現了問題，咱們還是應該解決。
    你們現在若是這樣一走了之，問題沒有解決，將來也許積壓在一起，會出現更多更大的矛盾。
    就算是想走，我也不攔著你們，但還是把問題解決了，把所有的矛盾都說開了再走，您看行嗎？”
    方奶奶沒有立即拿主意，扭頭詢問身旁的方萍萍：“萍萍，你說呢？”
    方萍萍抿著唇，眼神無助的看著林言心：“林阿姨，我們家這矛盾解決不了。
    隻要孫曉曉在我們家一天，我爸就會讓我們都讓著她。
    這種債是一輩子都還不完的，隻要債還不完，我們家的矛盾就解決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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