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相皖心中的恐慌無限蔓延，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幼時夢到丞相府滿門被滅。
    鸞雨深淵淵口深不見底，餘相皖加快速度疾馳而下。
    在柳疏璃徹底隱沒淵中之時，一把抱住了他。
    頓時，柳疏璃身上的寒氣急催而上，將他凍了一個哆嗦。
    餘相皖卻並不在意這寒冷，反而緊緊抱住柳疏璃，想用自己身上的暖意給他交換一般。
    柳疏璃雙眸緊閉，無知無覺，渾身上下一點兒生機也沒有，透著刺骨的涼意。
    睫羽和雪發上凝出薄薄的寒霜，唇色慘白，幾近於透明，像一盞脆弱的瓷器，一不小心就滿盤皆碎。
    餘相皖用靈力將自己和柳疏璃包裹，不受魔氣的侵蝕。
    感受到柳疏璃身上不同尋常的寒意，垂眸看去。與此同時，他抬手覆住柳疏璃的手腕，手中的治愈之力源源不斷的輸送過去。
    餘相皖越輸送靈力，心中越沉重。
    斷腸蠱在阿璃體內蠢蠢欲動，似乎宿主的生機已經被它吸食殆盡了，隨時準備破體而出。
    餘相皖一陣心慌，治愈之力越深入，他越了解柳疏璃的身體狀況。
    筋脈盡斷，心肺俱損，而且他……已經沒了生息……
    現在他們還在疾速墜落，不知何時才能落到淵底。
    現下的情況不適合服用相思斷腸，可是阿璃已經等不了了。
    餘相皖的手顫抖著從蘭花戒中取出自己煉製好的相思斷腸給柳疏璃服下。
    以指作刃，在自己腕口劃開一道血口，隨即握著柳疏璃的手腕，指尖輕輕朝著他的腕間劃過，隻見上麵立時出現了一道血痕。
    餘相皖唇色漸白，在相思斷腸的作用下，柳疏璃體內的蠱蟲沿著他的心口朝腕間蠕動。
    一點一點往外爬。
    餘相皖以自己作載體，緊張的盯著那斷腸蠱蠕動的軌跡。
    時間仿佛過了很久，在蠱蟲正以極快的速度朝著餘相皖的身體掠過來時，餘相皖眼疾手快的用靈力化為囚籠，緊緊的包裹著費力掙紮的斷腸蠱。
    若不是他速度快，差點就被這斷腸蠱入了他的身體。
    直到將這斷腸蠱抓在手中，餘相皖才鬆了一口氣，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斷腸蠱。
    是一隻肥嘟嘟半指長的肉蟲，全身都是雪色冰霜，它正在他用靈力化作的囚籠之中東闖西撞。
    餘相皖手心漸漸被冰心極焱暈滿，淡藍色的火焰眨眼便將那蠱蟲吞噬。
    他顧不得許多，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柳疏璃。
    柳疏璃還是生機縹緲的模樣。
    越往下墜，魔氣越濃，直到後來，他與柳疏璃幾乎被浸在魔氣之中。
    “長寧！”
    聽見模糊的聲音，餘相皖抬眸，便對上了一雙擔憂的眼睛。
    餘相皖驚訝道。
    “師兄？”
    “你怎麽也下來了？”
    葉枕安不答反問道“你沒事吧？”
    餘相皖搖了搖頭，他自然是沒事的。隻是阿璃……
    他情緒低落的看著輕輕靠在自己肩膀的柳疏璃，神色黯然。
    柳疏璃身上的寒冷還在往外擴，就連靠著他的半邊身子都染上了薄霜。
    斷腸蠱雖已取出，可經年累月對身體的傷害，還需得慢慢將養恢複。
    更何況，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很糟糕，再加上他沒有一點兒求生意識，若想醒來，恐怕是難上加難。
    他對這世界沒有留戀了。
    桑榆……
    幾人終於落到地上，餘相皖看著葉枕安道“師兄，桑榆她……”
    葉枕安聞言默了一瞬，隨即道。
    “未曾看見，不過聽說幾日前已經隕落了……”
    餘相皖低垂著眸子，看著無聲無息躺在地上的柳疏璃。
    手下靈力依舊不斷。
    葉枕安見餘相皖蒼白的麵容，忙將回靈丹和療愈丹喂給餘相皖。
    “長寧，我來吧，你安心給你弟弟輸送靈力就行。”
    說著，他的靈力漸漸覆蓋餘相皖的靈力，形成一道防護罩，將幾人護在其中。
    餘相皖微微頷首，將自己的防護罩撤下。
    “多謝師兄。”
    阿璃傷勢過重，幾近命隕，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將他救活，也不知道他還願不願意醒來。
    畢竟這個世界上，他似乎隻在乎桑榆一人。
    柳疏璃身上的寒氣不斷溢散，四周除了他們這裏尚有一絲因靈力散發出來的光亮，其餘地方皆是一片漆黑。
    葉枕安盤腿坐在餘相皖身旁，正打算將自己身上那微不可見的魔氣逼出體內。
    便發現體內的魔氣竟然已經在慢慢消弭了。
    他驀地睜開眼睛，看著躺在地上的柳疏璃。
    柳疏璃身上的寒氣透骨冰涼，可也帶著一絲絲安撫人心的功效。
    葉枕安看著餘相皖，驚訝道“長寧，你弟弟他……”
    “……是冰靈體？”
    餘相皖聞言一怔，抬眸看向葉枕安，旋即點了點頭。
    關於阿璃是冰靈體一事，他在時空黑洞時便知道了。
    他能淨化心中怨念，後來師尊入魔，想來阿璃也是用了同樣的方法。
    葉枕安愕然，從師尊入魔柳疏璃施救時，他便知道柳疏璃定是不同凡響的，隻是沒想到，他竟然也是靈體。
    難怪，他從滿是魔氣的淵口墜落，身上卻仍舊幹幹淨淨，沒有一點兒魔氣，原來如此。
    魔氣壓根進不了他的身。
    冰靈體修煉，事半功倍，且不會走火入魔，對魔氣毫無所懼，也不會產生心魔，天生便是修煉的好苗子。
    隻是可惜……
    天才尚未誕生，便被人為抹殺了。
    四周一片虛無漆黑，腳下隻有一條泥濘路可走。
    可這條泥濘路很長很長。
    柳疏璃往前跑去，這路仿佛沒有盡頭一般。
    他跑得滿頭大汗，這時才發現不對勁。
    他全身像是變得很小，仿若回到了幼時。
    柳疏璃不知是在這條一片漆黑，沒有盡頭的泥濘路走了多久，才見眼前終於出現一點光亮。
    與此同時，他的心仿佛被打開了一道罅隙，有光趁機滲了進來。
    趨光似乎是身體本能，柳疏璃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朝著那光亮觸去。
    溫暖，明亮，讓人沉淪。
    他一點一點將手完全伸進光裏，卻不期然握住了一隻粗糲溫和的小手。
    他眼前的光漸漸實化，變成小桑榆的模樣，站在光裏。
    她逆著光，笑容明媚，朝他伸出手。
    “阿璃，我帶你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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