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嫿吞咽著口水。
    她這輩子從來都沒有害怕過。
    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樣害怕過。
    前半生的幾千年歲月，有父母在。
    她無須操心任何事情，她想要什麽，隻要開口說就行了。
    漂亮的衣服，最好吃的零食……
    隻要是她可以看得見，想的到的。
    父母都會滿足她。
    身邊人也都會滿足她。
    人生第一次恐慌，是源於父親的隕落。
    父親逝世之後，萬眾希望的是尹子玉成為新的界主，哪怕她的肉身成聖失敗了，讓自己變成了一個肥胖到無法形容的女子。
    不，不僅僅是所有外人推崇尹子玉成為界主。
    自己的母親也非常讚同。
    可當自己說出，“娘，我也想當界主。”
    之後，一切都變了。
    後來不知道她們之間談了什麽話，尹子玉力排眾議，力保自己和世界意識融合，成為了新的界主。
    隻要在本我世界，世界意識就會進入自己的識海，賦予自己操縱整個世界的力量。
    那種感覺……
    實在是太棒了。
    當本我世界的一切都在自己操縱下之後，隻要是本土生靈，她想殺任何人都隻需要一個念頭。
    一個用龐大界力壓爆所有人的念頭。
    而這種做法，隻有本界的界主可以做得到。
    於那一天之後，她看所有人都隻是螻蟻。
    她的人生在父親隕落之後，隻陷入了極其短暫的黑暗，便再一次過上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逍遙生活。
    她這一生，真的是順極了。
    就好像命運專門為她開辟了一條貴賓通道。
    在這條通道外。
    那些滂臭、吵鬧不休的臭蟲們在一條塵霧彌漫的道路上擁擠著，推攘著，咒罵著……
    實在是……
    不堪入目！
    她時常都在想，那群賤民活著到底有什麽意思？
    不過就是生幾個孩子陪他們一道吃苦。
    她又會在想。
    窮人，就該斷子絕孫。
    甚至，她差點就施行了這一點。
    那是尹子玉第一次公開反對她。
    尹子玉反對的觀點就隻有一個——尊重他人命運的同時，尊重每一個人自由選擇的權力。
    生育，已是無數人僅存的一項自由選擇的權力。
    郝嫿連連深呼吸，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想到這些。
    想來，她確實是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往年，尹子玉每次都會在自己踏入星空的時候都會進行布局，且每次都成功了。
    若有人依舊跟蹤上來，尹子玉都會將其誅殺掉。
    而這次，失敗了。
    周遊輕笑，“很好，我喜歡你的直接。”
    尹子玉語氣低沉，“你想好了？那可是十幾億民眾！”
    她之前口中的交易，不過就是拖延時間，尋找破綻罷了。
    郝嫿嗬斥，“一群臭蟲有什麽大不了的？他們的死活關我什麽事？反正隻要不死絕，千百年後不又有很多人了嗎？而且，你剛才不還說要和他交易嗎？大家都說你聰明，我卻覺得你蠢笨的無可救藥。”
    尹子玉抬頭，神色木然。
    她身上很痛，為了郝嫿抵擋兩位大隊長自爆的衝擊。
    她現在連動一下手指，都有一種想死的感覺。
    甚至，隻想墜入這無垠的星空，墜入那黑淵一樣的星空，讓自己和黑暗完全同化為一體，再也不分彼此。
    “你……”
    尹子玉嘴角微翹，雙手戰斧悄然滑落，墜向下方。
    不知何年月會有落地聲。
    也可能那落地聲，隻是人們並不在乎的回響。
    有或者沒有，都不重要。
    郝嫿大喊道：“我憑什麽要為一群臭蟲去賣命？我憑什麽按照你的意思為了他們失去自由？每一個人都應該為自己活著，我就是要為自己而活！”
    周遊微笑看向尹子玉，“你可以走了，我想她可以告訴我所有秘密。”
    這話不是挑撥，而是覺得對方不值。
    周遊很少動怒，但尹子玉卻可以通過一些簡單的事情把他搞得情緒爆炸。
    而且尹子玉一直都在犧牲自己成全他人。
    這不是蠢。
    就是因為有這種人的存在，更多人才可以過得更好。
    周遊欣賞這種人。
    於人性和獸性中，‘犧牲自我’是最崇高的品德。
    因為這四個字違背了生靈‘趨吉避凶’的原則。
    萬靈的本能是生存，是活著。
    所以，人很難做出違背本性的東西。
    如果這個人做了出來，那他心中一定充斥著真正的大愛。
    周遊緩步走向郝嫿，他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怯懦。
    那份怯懦，曾被無數層堅硬的外殼保護著。
    一直到今天，這份怯懦才露了蹤影，竟是顯得那般可笑。
    郝嫿衝周遊連連點頭，她很緊張，“我說的都是真的，隻要你不殺我就行，我們那個世界的界力非常濃鬱，我父親都說過非常適合修煉。我父親還說，哪怕是普通人，都比一些小世界的天才修煉進度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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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隻要答應我，我就帶你去收割。不不不，我可以在外邊等你，這樣我就不能夠利用界主的權力對付你了。”
    她考慮的還很仔細。
    周遊隻是點了點頭，他無從去評斷眼前此人的一生。
    千人千麵，萬人萬心。
    苛求他人正常，往往會顯得自己不正常。
    也許，她也隻是一個被寵壞的孩子。
    在特定環境中，往往會培養出很多類似的人。
    見狀，郝嫿大鬆一口氣，“放心吧，你還可以將大部分人抓走當魂奴一樣賣掉……”
    “郝嫿！”
    尹子玉忽地怒吼。
    郝嫿扭頭嗬斥，“你犯傻，我可不傻。我娘常說，我隻要做好自己就行了，別的事情，她會為我辦。”
    周遊微笑，“我還是那句話，你可以離開了，也可以先回到你自己的世界。到時候，你看我是不是隻取界力就行了。”
    若真能夠拿到十萬甕，甚至更多界力……
    殺生，也從來都不為周遊所喜歡。
    尹子玉忽地前衝將郝嫿抱在懷裏，那滿身的肥肉，竟開始內縮。
    郝嫿奮力掙紮，厲聲唾罵，“你這個死肥婆發什麽瘋？”
    她力量不弱，掙紮的過程中令尹子玉口鼻滴血。
    周遊變色，卻已感受到尹子玉體內所有的力量開始內縮，縮入其心髒。
    下一刻，所有人開始遠離。
    周遊沉聲道：“姑娘，不必如此……”
    尹子玉神色決然，她逐漸變得和尋常女子一樣瘦。
    郝嫿感應到了什麽，苦苦哀求，“我錯了，我以後聽你的……”
    “師尊！”
    尹子玉大喊，“弟子不孝，對不住您！”
    轟隆！
    血肉橫飛，餘波席卷千百裏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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