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還沒亮透，鍾曉芹就掀開了林不凡的被子：“快起床！都五點去找了！”
    林不凡迷迷糊糊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裏：“再睡五分鍾……”
    “不行！”鍾曉芹一把拽住林不凡的耳朵：“再磨蹭趕不上大巴了！”
    催完林不凡，鍾曉芹又跑去隔壁催許子言：“幹媽……我還想睡覺……”
    鍾曉芹一把抱起睡眼惺忪的許子言：“子言乖，咱們今天要去找媽媽，得早點出發！”
    許子言揉著眼睛，小腦袋一點一點的：“可是眼睛睜不開……”
    “讓你昨晚非要看動畫片！”鍾曉芹一邊給許子言換衣服一邊數落：“看看你這黑眼圈，都快趕上熊貓了！”
    一陣兵荒馬亂後，三人總算趕在六點前來到了鬥音公司的大樓前，露西抱著平板迎上來：“老板，再晚一分鍾大巴就開走了。”
    林不凡擺擺手：“這不是趕上了嘛……”話音未落就被鍾曉芹推著往大巴方向跑：“別廢話！趕緊上車！”
    大巴車上已經坐滿了工作人員，看到林不凡一行人上來，紛紛打招呼：“林總早！”“小朋友真可愛！”
    ……
    等林不凡一行人坐好，大巴緩緩啟動，露西站在車窗外朝眾人揮手告別。
    這時，一個紮著小辮子的年輕男子從前排站起身，翹著蘭花指朝林不凡走來：“哎喲喂～林總您可算來啦～我是這次直播的項目負責人小傑，露西姐特意交代要我照顧好您呢～”
    林不凡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震得往後一仰，同時伸手阻止其繼續靠近：“別在靠近了，你站在那裏說就行！”
    小傑毫不在意地甩了甩辮子，從隨身挎包裏掏出三張毛毯：“知道您肯定沒睡醒～這是蒸汽眼罩和耳塞，湘西要開七個鍾頭呢～”
    接過印著okitty的粉色毛毯，許子言突然舉手：“叔叔，你的指甲油和我媽媽的一樣！”全車人瞬間安靜，小傑卻笑眯眯蹲下來：“小朋友真有眼光～這是香奈兒最新款哦～”
    隨著車輛輕微顛簸，林不凡和鍾曉芹很快裹著毛毯陷入沉睡。許子言趴在小桌板上畫畫，小傑躡手躡腳過來給他蓋上外套，轉頭用氣音指揮團隊：“設備箱固定帶再檢查一遍！”
    下午三點，大巴在盤山公路盡頭停下。顧佳穿著粗布苗繡上衣站在土路邊，身後跟著十幾個皮膚黝黑的茶農。看見睡眼惺忪的三人下車，她驚訝地快步上前：“曉芹？子言？你們怎麽……”
    “媽媽！”許子言像顆小炮彈衝進顧佳懷裏。林不凡正想說話，小傑突然舉著防曬噴霧擠過來：“林總快補防曬！這紫外線強度會曬脫皮的呀！”
    林不凡本來是想一腳踹過去的，但念在其一會還有用處，於是隻得一個閃身躲到一旁！
    顧佳給眾人介紹身旁白發老人：“這是茶廠技術顧問龍阿公，上山的路……”她話音未落，龍阿公突然用苗語高喊幾句，二十多個半大孩子呼啦啦從竹林裏鑽出來，七手八腳就去搶工作人員手裏的器材。
    “使不得！這設備一台十幾萬！”小傑急得直跺腳，卻見孩子們像猴子般靈巧，用竹簍背著穩定器健步如飛。龍阿公笑出滿臉皺紋：“崽崽們天天采茶，比你們城裏人曉得踩哪裏不摔跤！”
    蜿蜒的山路像一條灰褐色的巨蟒盤踞在茶山之間，眾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向上攀爬。顧佳牽著許子言走在隊伍中間，不時被坑坑窪窪的道路絆的踉蹌。林不凡見狀，一把將許子言扛到肩上：“來，騎大馬嘍！”
    “啊——”小傑突然發出一聲驚呼，眼看就要重心不穩摔倒在地，旁邊的苗家少年一個箭步衝上來，穩穩扶住了小傑的腰：“阿姐當心！”
    很顯然，這名少年並沒有分辨出阿傑的性別，這可能也和他沒有有出過大山，沒有看到過外麵的花花世界有關！
    林不凡望著坑窪不平的山路直皺眉：“老子曾說過，要想富先修路，這路不行可是成不了事的。”
    顧佳擦著汗苦笑：“早想修了，可問題是沒錢啊！”
    “沒錢那就搞錢唄，錢可是這世界上最容易得到的東西！”
    迎著眾人的白眼，林不凡開始了侃侃而談！
    “顧姐，我有個想法，咱們可以走政府補貼+企業投資+村民入股的模式。”
    顧佳擦了擦汗，苦笑道：“哪有這麽容易？之前申請過好幾次扶貧資金都沒批下來……”
    “那是方法不對。”林不凡把肩上的許子言往上托了托：“你看啊，首先咱們得把茶廠包裝成鄉村振興示範項目。現在國家不是大力扶持特色農業嗎？咱們空山茶完全符合條件。”
    “第一，解決就業——茶廠現在有多少工人？”
    “固定工32個，采茶季能到80多人。”
    “第二，帶動脫貧——這些工人裏有多少貧困戶？”
    “八成以上都是建檔立卡貧困戶！”
    “這不就得了！你把材料準備好，我讓公司法務部幫忙寫申請報告，到時候我個人出一些，找政府要一些，相信肯定能很快批下來！”
    龍阿公突然湊過來，用帶著濃重口音的普通話問：“後生仔，你說修路要多少錢喲？”
    聽到龍阿公的問題，林不凡凝眉沉思起來，然而思索良久之後，林不凡發現他的腦海裏根本沒有關於這些事情的任何記憶，於是隻得在眾人戲謔的目光中，掏出手機開始搜索！
    然而剛搜索沒多久，林不凡便發出了一陣驚呼：“臥槽！修他媽一公裏竟然要5000萬到8000萬？這路是用金子鋪的啊？還是這錢是越南盾啊？怪不得老人們都說金橋銀路呢，這修路的也太賺錢了吧！”
    顧佳無語的翻了一個白眼：“你看的那是高速公路的造價標準。我早就谘詢過了，咱們這裏屬於三區三州深度貧困地區，按照三級公路標準修建的話，一公裏大概400萬左右。”
    “400萬？！”
    雖然感覺這價格還是挺貴，不過有了剛才的衝擊，林不凡倒是感覺也能接受！
    果然，遇事先往高裏要，再往低了讓，確實更加容易讓人接受。
    這不，還沒有別人開口說話呢，林不凡就已經說服了自己！
    下定決心後，林不凡也不磨嘰，直接便準備開幹：“顧姐，這段路具體有多長？”
    顧佳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指著遠處隱約可見的茶山：“從山腳到茶廠大概5公裏。”
    “5公裏……按400萬一公裏算，那就是2000萬。這樣，我先墊付1000萬，讓工程隊先開工。同時讓公司法務準備材料，向政府申請配套資金。”
    顧佳驚訝地瞪大眼睛：“現在就開工？政府那邊還沒批複呢！”
    “放心，我有把握。”林不凡胸有成竹地拍拍胸脯：“現在國家扶貧力度這麽大，咱們這種能帶動就業的項目肯定優先支持。
    當然，就算政府不管，大不了我全掏了唄，反正也沒多少錢，就當支持顧姐創業了！”
    說完，林不凡便得意洋洋地看著顧佳，眼神裏滿是“快誇我”的期待。他微微揚起下巴，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就等著顧佳說出那句“謝謝你”或者害羞地低下頭。
    然而還沒等顧佳有所表現，龍阿公突然一個箭步衝上來，擋在了林不凡和顧佳之間：“後生仔，你當真要修這條路？”
    對於龍阿公的強行插入，林不凡自然是十分不滿，於是一邊嘴上應付著，一邊伸手將其撥到一邊：“對對對，放心吧，我會修的！”
    被林不凡撥到一邊的龍阿公，在聽到林不凡再次肯定後，立馬是又重新擠了進來：“後生仔，你要是能修這條路，我給你下跪磕頭都行！”
    眼見龍阿公說幹就幹，立馬是準備下跪磕頭，林不凡也明白了，不把這龍阿公應付完，他肯定是沒有機會再和他的顧姐眉來眼去了！
    伸手阻止住龍阿公下跪磕頭，林不凡出聲說道：“龍阿公，你別著急著感謝，修這一條路我也是有條件的！”
    在龍阿公以及其他村民的緊張注視下，林不凡緩緩說道：“我的要求其實也挺簡單，那就是這條路要叫不凡路，而且要立個碑寫上！”
    聞言，和林不凡一起來的工作人員很多都被口水嗆到，幹咳起來！
    而周圍村民在聽到這條件後，頓時長舒了一口氣。龍阿公更是豪氣地一揮手：“後生仔，莫說立塊碑，就是給你塑個金身像都使得！”
    林不凡眼睛一亮，立刻握住龍阿公布滿老繭的手：“一言為定！不過金身像就不用你們自己搞了，過兩天我就把雕像運過來，您老可得派人天天擦亮堂嘍，可不能讓人在上麵亂塗亂畫！”
    “哪個敢！”龍阿公抄起背簍裏的鐮刀往石頭上一磕，火星四濺：“老子拿這割茶葉的刀割他耳朵！”
    上山後，留下小傑帶著工作人員搭建一會直播時的場地，顧佳則帶著林不凡、鍾曉芹和許子言參觀起了茶山！
    下午五點的茶山正是另一番光景……夕陽把半邊天都染成了金紅色，像是有人不小心打翻了胭脂盒，連帶著漫山的茶樹都披上了層柔光。空氣裏飄著清冽的茶香，混著泥土被曬透後的溫潤氣息，深吸一口，五髒六腑都像是被熨帖過一般舒服。茶樹一行行排得整整齊齊，從山腰一直鋪到山頂，風一吹過，葉尖上的水珠簌簌往下掉，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光，偶爾有幾隻山雀從枝葉間竄出來，撲棱棱掠過，留下幾聲清脆的鳴叫。
    在這種風景優美的地方逛一逛，確實會讓人感覺到身心都得到了洗滌一樣！
    就在一行人坐下休息的時候，鍾曉芹卻是拉著顧佳鬼鬼祟祟的來到了一旁！
    心中有鬼的顧佳，一看鍾曉芹這反常舉動，瞬間便有了思量，不過其麵上卻是做出一副疑惑的模樣！
    “曉芹，怎麽了？是有什麽事要和我單獨說嗎？”
    鍾曉芹沒有說話，而是仔細觀察顧佳臉上的神情，同時也是想給予顧佳一些精神上的壓力，讓其自亂陣腳！
    然而鍾曉芹顯然是有些想當然了，就她這道行，就好比張飛想通過麵部表情觀察諸葛亮一樣，最終的結果隻能是諸葛亮想讓他知道什麽，他就隻能知道什麽！
    第一輪試探失敗後，鍾曉芹決定開始第二輪試探：“顧顧，你和林不凡合作，為什麽要瞞著我？”
    “瞞著你？”顧佳裝出一副不解的模樣：“曉芹你在說什麽啊？我什麽時候瞞你了？”
    “那你為什麽不和我說，你是和林不凡一起合作的？”
    “你也沒問啊！而且我以為林不凡已經告訴你了！”
    雖然覺得顧佳的話中有問題，但鍾曉芹卻是挑不出毛病，沒辦法，道行差太多了！
    接連試探失敗的鍾曉芹，也意識到了不是顧佳的對手，於是她決定拋棄之前想好的第3、4、5、6輪的試探，轉而直接進行最後的終極試探！
    鍾曉芹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極大決心般：“顧顧，林不凡都跟我說了……他說你倆早就上過床了！”
    這話一出，空氣仿佛都凝固了。鍾曉芹死死盯著顧佳的臉，連眼角的肌肉都繃緊了，生怕錯過對方一絲慌亂的神情。
    顧佳卻隻是微微一怔，隨即嘴角勾起一抹無奈的笑，伸手輕輕拍了拍鍾曉芹的胳膊：“曉芹，你這是聽他說的？他那嘴，一天到晚沒個正形，你也信？”
    “可他說得有鼻子有眼的……”鍾曉芹梗著脖子，不肯鬆口，心裏卻暗忖道，難道他倆沒有關係？是自己敏感，以自之心度顧佳之腹了？
    “他能說什麽？”顧佳語氣坦然，甚至帶著點哭笑不得：“你也知道他那性子，見誰都愛開玩笑，尤其是看你這愛操心的模樣，不逗逗你才怪。”
    鍾曉芹被堵得啞口無言，仔細一想，顧佳說得確實在理。這些天顧佳一門心思撲在茶廠和許子言身上，哪有功夫跟林不凡糾纏？再說以顧佳的性子，真要是有什麽，也絕不會藏著掖著……
    “可……”鍾曉芹還想再說什麽，卻被顧佳笑著打斷：“別可了，他就是故意讓你著急。不信你現在去問他，保準他自己都圓不上這個謊。”
    看著顧佳坦蕩的眼神，鍾曉芹心裏的疑慮像被風吹散的霧，漸漸淡了下去。她裝作懊惱地跺了跺腳：“這個林不凡！回頭我非得好好說說他不可，淨拿這些事開玩笑！”
    顧佳眼底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波動，很快又恢複了平靜，拉著鍾曉芹往回走：“行了，別跟他置氣了，子言好像在喊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