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月石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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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月當空時,祠堂廢墟裏傳來鎖鏈斷裂的脆響。
劉玄握著青鸞劍的手突然灼痛,劍柄處的鸞鳥紋路正在融化。暗紅液體順著劍脊蜿蜒,在月光下凝成三十道星軌,每條星軌盡頭都指向地陷深處的嬰兒棺槨。
譚小枚的九尾突然炸開青焰。
銅鏡碎片從地縫中升起,每一片都映著劉玄此刻的麵容,他的左眼化作青銅色,瞳孔裏旋轉著七顆血色星辰。右眼卻還殘留著玄黃血脈的金紋,隻是那金紋正被某種青銅脈絡緩慢侵蝕。
地底突然傳來龍吟。七十二峰輪廓在血月中浮現,每座山峰頂端都亮起青銅燈盞。劉玄看到那些燈芯竟是用星砂捏成的嬰兒,燈油正是凝固的玄黃血。
譚小枚扯下半截衣袖裹住劉玄持劍的手,“當青銅燈全亮時...”
她的話被突如其來的慘叫聲打斷。
十幾個守夜族人踉蹌著從西廂房跑出。他們的天靈蓋正滲出銀紅血珠,那些血珠在半空凝成鎖鏈形狀,末端都指向劉玄懷中的鏡月之匙。
最年長的七叔突然僵住。他的皮膚下浮現青銅紋路,額頭裂開菱形的星砂印記。當月光照在那印記上時,七叔整個人如同陶俑般碎裂,滿地殘骸中竟爬出指甲蓋大小的青銅蜘蛛。
劉玄的青銅左眼突然刺痛。他看到那些蜘蛛腹部長著人臉,分明是三十年前參與屠魔戰役的叔伯麵容。青鸞劍感應到魔氣自動出鞘,卻在斬落蛛群的瞬間發出悲鳴,劍刃劈開的蜘蛛體內,都湧出一團裹著婚書碎片的黑霧。
譚小枚甩出九道狐火結成牢籠,“這些是因果咒蟲!”
話音未落,地底突然伸出數百隻裹著符衣的骨手。那些焦黑指骨精準地抓住每個族人腳踝,符衣上朱砂繪製的正是林曉雪當年的婚書筆跡。劉玄看到三長老殘存的半塊星髓突然浮空,與鏡月之匙碰撞出青銅火花。
火花濺落的瞬間,整個祠堂廢墟開始下陷。劉玄的青銅心髒劇烈震顫,他聽到嬰兒棺槨中傳來自己的哭聲。三百道時空裂隙同時在血月中顯現,每個裂隙裏都站著持劍刺向棺槨的自己。
譚小枚的驚呼讓劉玄清醒過來。鏡月之匙不知何時已懸浮在血月中央,原本殘缺的月相此刻竟變得渾圓。當月光凝成實質的銀霜灑落時,劉玄看到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那影子沒有頭顱,脖頸處纏繞著七根青銅鎖鏈。
地底突然傳來鐵器刮擦聲。七十二盞青銅燈同時傾斜,燈油化作血瀑灌入地縫。在血瀑盡頭,嬰兒棺槨的星砂銘文開始流動,那些文字分明是婚書的後半段:
“...若違此誓,當受三百世剜心之刑,以飼青銅。”
劉玄的青銅左眼突然淌出血淚。他看到三十年前的真相:林曉雪跪在龍興寺井邊書寫婚書時,井水倒映出的根本不是她自己的臉,而是三長老布滿魔種的麵容。那些纏綿悱惻的誓約文字,每一筆都在吸食她的魂魄。
劉玄的喉嚨裏突然湧上鐵鏽味。他發現自己吐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鎖鏈,正悄悄纏向譚小枚的腳踝。
九尾妖火轟然炸開。譚小枚撕開右臂衣袖,露出布滿青色符文的半妖之軀:“哥!用星髓照我的妖紋!”
當兩半星髓在妖火中合攏時,駭人的景象出現了,那些看似保護家族的妖紋,實則是用林曉雪的血繪製的封印符咒。更可怕的是,符咒轉折處都藏著微小的劉字,每個字都在蠶食妖紋的力量。
嬰兒棺槨突然爆開。裹著星砂繈褓的屍骸緩緩坐起,它心口插著的正是缺失的那半截屠魔刃。當屍骸睜開雙眼時,劉玄的青銅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腔,那對瞳孔裏旋轉的,正是七十二峰青銅燈構成的星圖。
譚小枚的九尾突然燃起血焰。她咬破舌尖噴出精血,在虛空畫出妖族禁咒。當血咒觸及屍骸時,整個鳳凰山地脈發出哀鳴,七十二峰竟開始緩慢移動,峰頂的青銅燈盞逐漸拚成鸞鳥展翅的形狀。
劉玄的青銅左眼突然看到未來碎片:當鸞鳥星圖完整時,所有流淌著玄黃血脈的人都會化作青銅燈油。他反手將青鸞劍刺入自己心口,帶著青銅紋路的鮮血噴濺在鏡月之匙上,竟讓血月出現了片刻的清明。
在這瞬息之間,劉玄看到了破局的關鍵,嬰兒屍骸脖頸處係著的紅繩,分明是用婚書文字編織而成。當他想用劍氣斬斷紅繩時,地底突然伸出九隻青銅巨手,每隻手掌心都刻著林曉雪不同年齡的容貌。
譚小枚的狐尾卷住劉玄的腰。她的半妖之血滴在青銅巨手上,那些手掌突然痙攣著縮回地底,掌心的人臉發出淒厲的慘叫。
血月突然裂開縫隙。三百道時空裂隙中同時傳出鎖鏈崩斷聲,每個劉玄都在嘶吼著同一句話:“斬斷臍帶!”
青鸞劍感應到主人心意,自動飛向嬰兒屍骸。就在劍鋒觸及紅繩的刹那,整個鳳凰山地界的時間突然靜止。劉玄看到自己的倒影在鏡月之匙中緩緩轉身,那個他的心口插著完整的屠魔刃,而握著刀柄的,竟是譚小枚妖化後的利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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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銅巨手縮回地底的刹那,靜止的時空轟然破碎。青鸞劍刃擦著嬰兒屍骸脖頸的紅繩劃過,竟發出金石相擊的刺耳鳴響。劉玄的青銅左眼突然滲出暗金色血水,他看見紅繩上每道婚書文字都化作鎖鏈,正順著劍身爬向自己手腕。
譚小枚的狐尾卷住劉玄腰間急退,九道狐火在虛空織成星網。嬰兒屍骸心口的屠魔刃突然震顫,七十二峰青銅燈齊齊轉向,燈芯裏的星砂嬰兒竟同時睜開血目。
地底傳來沉悶的機括轉動聲。劉玄腳下突然浮現青銅輪盤,輪齒正是三十年前屠魔戰役的日期。當他的血滴在甲子年霜月的刻度時,整座祠堂廢墟突然翻轉,露出下方深不見底的青銅祭壇。
祭壇四角跪著四具身披嫁衣的骷髏,她們指骨間纏繞的紅線正連著嬰兒屍骸。劉玄的玄黃血脈突然沸騰,他認出最右側那具骷髏腕間的翡翠鐲,正是林曉雪及笄那年,他親手雕琢的定情信物。
劉玄喉間湧上腥甜,青銅心髒裂開細紋。三百時空裂隙中的自己突然齊聲嘶吼,聲浪震得鏡月之匙表麵浮現裂痕。血月在這時徹底碎裂,漫天月華凝成林曉雪臨終前的模樣,她穿著染血的嫁衣,雙手正將半截屠魔刃刺入嬰兒心口。
譚小枚突然痛呼。她臂膀上的妖紋如活物般蠕動,竟與祭壇骷髏的嫁衣紋路相連。九尾狐火不受控製地灌入祭壇溝槽,沿著青銅脈絡點亮七十二峰燈盞。當最後一盞燈芯燃起時,嬰兒屍骸突然發出啼哭,那哭聲竟與劉玄兒時夢魘中的嗚咽一模一樣。
那些閃爍的微粒拚出鳳凰山輿圖,而劉氏祖墳的位置赫然標著鏡月泉眼。更駭人的是輿圖邊緣浮現小楷注釋:
玄黃為引,
青銅為皿,
九代孕魔,
飼月而生。
地底突然伸出數百條青銅藤蔓。藤葉上密布人臉浮雕,竟是曆代身負玄黃血脈的先祖。劉玄揮劍斬斷纏向譚小枚的藤蔓,卻發現斷口處噴出的不是汁液,而是裹挾著記憶碎片的玄黃血,那些碎片裏,每一位先祖臨終前都在嬰兒棺槨前刻下星砂銘文。
劉玄的青銅左眼突然炸開血花。透過模糊的視線,他看見祭壇中央升起青銅鼎,鼎內盛著的正是三十年前林曉雪被抽幹的魂魄。那些晶瑩的魂絲正被嬰兒屍骸吞噬,每吞噬一縷,屍骸心口的屠魔刃便沒入半分。
譚小枚突然咬破指尖,在半空畫出妖族血符。當殷紅符咒印在青銅鼎上時,鼎身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婚書文字。最刺眼的是鼎耳內側刻著的兩行小字:“以妻魂飼魔胎,換百年族運,劉氏第七代家主絕筆。”
“父親?!”
劉玄如遭雷擊。青鸞劍感應到主人心緒劇烈震蕩,劍脊浮現出七道封印裂痕。嬰兒屍骸趁機抬手,紅繩如毒蛇般纏住劍柄,將劍鋒引向譚小枚心口。
千鈞一發之際,七十二峰青銅燈突然同時熄滅。黑暗中有骨笛聲自鏡月之匙裂縫傳來,笛聲催動譚小枚的妖紋爆發青光。她右臂肌膚寸寸皸裂,露出皮下森森白骨,那骨頭上竟刻著與青銅鼎相同的婚書文字。
譚小枚慘笑著捏碎左肩妖紋,爆開的青光中浮現出林曉雪殘魂。那縷殘魂溫柔地包裹住青鸞劍,帶著決絕之勢撞向嬰兒屍骸。
紅繩應聲而斷的瞬間,劉玄看到了真相:三十年前的新婚夜,林曉雪並非病逝,而是被三長老活祭給魔胎。她拚死將半截屠魔刃刺入魔胎心口,又將殘魂封入當時尚在繈褓的譚小枚體內。而譚小枚的半妖血統,正是為了掩蓋魂契的人牲烙印。
“啊啊啊!”
劉玄的嘶吼引動天雷。玄黃血脈終於掙脫青銅禁錮,金紋順著劍柄蔓延全身。青鸞劍徹底蘇醒,化作真正的青鸞神鳥俯衝而下,利爪撕開嬰兒屍骸胸膛。
屍骸破碎處爆出萬丈星砂,每粒砂礫都映著劉氏先祖進行活祭的畫麵。當星砂即將重組時,林曉雪的殘魂突然點燃自身,幽藍魂火順著青銅脈絡燒向七十二峰。山巒開始崩塌,峰頂青銅燈一盞接一盞炸成齏粉。
“帶小枚走!”
殘魂最後的聲音在劉玄識海炸響,“去鏡月泉眼斬斷...”
話音未落,整個祭壇突然塌陷。劉玄抱住妖化的譚小枚躍向地麵,卻發現家族領地正在墜入青銅深淵。
在他們腳下,無數青銅手臂撕開地殼。每隻手掌都攥著發黃的婚書碎片,那些誓約文字在空中拚成遮天蔽日的鎖鏈網。鎖鏈盡頭拴著的,正是三百時空裂隙中渾身宿命的劉玄。
青鸞神鳥在這時俯衝而下,它的利喙精準啄向劉玄的青銅左眼。在血光飛濺的瞬間,鏡月之匙終於完全碎裂,劉玄在紛飛的月華殘片中,看到了沉睡在鏡月泉眼底部的,另一個完好無損的自己。
欲知後事如何,見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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