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蛾撲火也不過如此，你敢想象當時的場景嗎？
    萬人之命如草芥，硝煙彌漫下的一切都那麽恐怖。
    “將軍！撤退吧！”
    渾身髒亂、流著血的遠東軍官跪倒在指揮進攻的葉尼塞近衛軍少將的腳下，哭喊。
    對這名軍官來說，沒有比眼看著同胞慘死更痛苦的了，尤其當中很多人都是婦孺。
    “撤退？不，少校先生。你覺得是誰殺了這些人？”
    “夏國人、我……還是尊敬的沙皇陛下？”
    近衛軍少將隨口問道，順手整了整鬥篷的褶襇。
    “將軍，卑職並沒有其他的意思，隻是我軍傷亡太大，進攻卻遲遲沒有進展。”說到這兒他不禁一陣顫抖，埋下了頭。
    七萬多人的隊伍，打了五個多小時，不但連夏軍的前沿戰壕都沒有拿下，反而瀕臨崩潰，傷亡超過三萬人，夏軍的陣地前，不知道多少受傷的人哀嚎著。
    他們失去了行動能力，卻得不到救治，也無法獨自離開地獄般的前線，隻能看著自己的血慢慢流幹，最後凍死雪地。
    沒有醫生，更確切的說。
    根本就沒有準備救治的軍醫。
    葉軍在遠東損失了太多的部隊，導致葉尼塞王國現在就算動員數量龐大的士兵，卻因為各種人才的缺少而使得葉軍的特殊編製兵種的兵員緊缺、缺編。
    軍醫也是其中一種，遠東的醫院等部門因為夏軍的閃電進攻和快速穿插突進，根本沒有時間轉移，最後被夏軍接管。
    失去了這些的葉尼塞王國此時隻能依靠西方世界補給的人才和開采的資源繼續戰爭。
    可一直捉襟見肘。
    所以德爾·加洛斯組織的這場進攻，壓根就沒準備什麽，給這些遠東人發了槍就把人推上去送死了，而且槍都沒發夠。
    葉軍總司令部沒打算這七萬多遠東人活著回來，他們隻需要知道夏軍有沒有增兵罷了，並且少了七萬多人還少七萬多張吃飯的嘴，葉軍集結了數百萬軍隊死守新西伯利亞，加上當地的葉尼塞人，這麽多人要吃飯，每天都要消耗天文數字的糧食和各種物資。
    遠東人，死了也就死了。
    “將軍，卑職求你了！”
    遠東軍官的額頭上滿是沾雪的濕潤泥土，他拋棄了尊嚴，期望用自己的卑躬屈膝來為自己的同胞換取能夠活下去的希望。
    “撤吧！死的人夠多了！”
    可軍官的熱淚無法融化近衛軍少將那冰冷的心。
    “我接到的命令是：不顧一切的進攻，進攻！”
    “沒有沙皇陛下的許可，或是總司令部下達撤退的命令前，那除非人都死光了！不然絕不可能後撤！絕對不可能！”
    “你明白了嗎？少校！”
    近衛軍少將斬鐵截鐵的說。
    不給軍官乞求的機會，少將冷漠的轉身離開。
    “不——”
    遠東軍官爬上前，卻被手持衝鋒槍的近衛軍士兵攔下，他們將黑洞洞的槍口擋在遠東軍官的麵前，宣告了他們的結局。
    “根據沙皇陛下親自頒布的最新戰時軍事法令！少校，你再往前一步，我們可以擊斃你！”近衛軍士兵冷聲警告道。
    軍官絕望的抬起頭，看著這些近衛軍士兵，他們穿著幹淨的近衛軍服，身上的布料不知道比遠東人那掛著的破爛好多少。
    而且因為補給充足，這些近衛軍的臉上沒有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和饑餓而麵黃肌瘦。
    還有那些全新的衝鋒槍，彈藥備的很足，但對準了自己人，可此刻正在拚命衝鋒的遠東人手上，拿著的卻是舊式步槍。
    這一切，真的公平嗎？
    遠東軍官站起身，重新返回了那炮火連天的戰場。
    他們拚命付出的，值得嗎？
    遠東軍官絕望的背影下，是無數遠東人的真實寫照。
    第一次，遠東人開始思考，他們這麽維護的沙皇統治，給自己和家人換來了什麽？
    牛奶和麵包？
    他們連黑麵包都吃不飽。
    榮譽和鮮花？
    那是屬於沙皇和近衛軍的，他們打下了法羅王國，可最後接受榮譽的卻是近衛軍。
    遠東軍和遠東人還剩下什麽？
    尊嚴？
    不，自從遠東大半淪陷，遠東政府高層赫克托爾率領軍隊投降夏國人後，就沒了。
    亦如剛剛的遠東軍官，在近衛軍麵前卑微的像條狗。
    為什麽會這樣？
    因為他們失去了家園，他們無依無靠，隻能被上層隨意用來消耗，毫無意義的消耗。
    遠東軍在葉軍內部毫無尊嚴。
    遠東軍的精銳早已經和夏國人拚光了，現在的他們成了葉軍失敗的宣泄口，彷佛葉尼塞王國所有的失敗都是他們造成的。
    沒有人在乎，他們隻想為王國在戰爭中的戰敗找一個借口，哪怕這個借口異常荒謬。
    “被拋棄了啊！”
    軍官苦笑著歎了一口氣。
    在聖彼得堡的上層眼裏，他們就是用來拋棄的。
    遠東軍官失魂落魄的走著，逐漸消失在硝煙裏。
    沒多久，一聲槍響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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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軍官開槍自殺了。
    當一個人不得不走向死亡時，自殺代表著尊嚴和抗爭。
    這也是軍官對現實無望的最後手段。最後為自己做一次主，這是軍官選擇的抗爭。
    既然決定不了生，至少讓自己決定如何去死。
    世人常說，自殺是一個人懦弱的表現。
    世人如此說的原因便是，他們連自殺的勇氣都沒有。
    麵對這種情況，軍官的自殺未必不是一種抗爭。
    但軍官的死並不能讓遠東人停止這場死亡的衝鋒。
    在3500名葉尼塞近衛軍的督戰下，幾次想要退下來的遠東人都被衝鋒槍射出的子彈給逼了回去，繼續著慘烈的進攻。
    彌漫的硝煙中，炮火轟鳴，遠東人前赴後繼地衝鋒。
    他們一波接著一波，前麵的拿著槍快速奔跑，希望能再靠近一點兒，這樣手裏的步槍就夠得著陣地上的夏軍士兵了。
    衝在後麵的人赤手空拳，他們緊盯著的不是敵軍的陣地，而是前麵戰友手裏的槍。
    等拿槍的一倒下，就衝上去，掰開緊握槍柄的手，成為下一個被戰友盯著的人。
    槍林彈雨猶如傾盆大雨，他們身邊的人不停地倒下。
    前方夏軍的火力越來越猛，炮彈不停地在身邊落下，彈片穿過棉絮紮進身體猶不自知。
    有時候路過一個巨大的彈坑，還能看到曾經的好友。
    那殘破的屍體，焦黑的一截手臂，半個頭顱……
    他們吐了，但還要繼續向前奔跑，不停的衝鋒。
    然後在夏軍強大的火力下被鋼鐵與火焰撕碎了身體。
    兩側的高地都是重型武器，每一顆子彈、炮彈都能輕易的將他們的軀體打成碎肉。
    但軍令又是如此嚴苛，沙皇的近衛軍是懸在遠東軍頭上的利劍，隨時可以殺死他們。
    除了接受軍令去送死，遠東軍和遠東人別無選擇。
    克拉斯諾亞爾斯克戰線上，夏軍冷酷地展開射擊。
    防區內存放的彈藥被成箱的消耗掉，一刻不停的砸向了進攻的敵人，殺死了敵人。
    他們麵對的是看起來脆弱得不堪一擊的對手，營養不良，寒冷虛弱，甚至手無寸鐵。
    比起之前十二年來遇見的對手，他們就像農民。
    十字軍、新羅馬軍、查理曼軍團、奧斯曼陸軍……沒有一個對手像他們一樣。
    不過，他們嚴格來說，就是普通的遠東農民，而不是軍人，隻不過他們被拋棄了。
    沙皇的王冠上沒有遠東人這塊寶石，他也不需要。
    可就是這樣的敵人，這樣的遠東軍，一波一波，一群一群，前赴後繼，仿佛永無止境……
    夏軍能做的，隻有在戰壕中射擊、射擊，不斷地射擊。
    用子彈將戰場上所有的敵人消滅，這場該死的衝鋒才會停止，沒有同情，絕不手軟。
    北線夏軍知道，如果他們的同情心泛濫，這樣的敵人就會突破他們的火力，衝上他們的陣地……那樣結局就轉變了。
    他們會一直衝擊著。
    一直到被這樣的敵人淹沒，一直到失去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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