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冬季的葉卡捷琳娜堡都不再是硝煙彌漫的戰場。
    對比新西伯利亞的硝煙彌漫，這裏幾個月來都異常的平靜，沒有槍聲，沒有炮火，卻彌漫著另一種令人窒息的絕望，比戰壕的泥濘更粘稠，比炮彈的呼嘯更刺耳。
    沒有槍炮對射，沒有戰壕爭奪。
    甚至可以說一片死寂。
    城市的街道寂靜無聲，積雪裏掩埋著不知多少走著走著就倒下的屍體，有的人走在去領取配給的路上餓死，有的人因為嚴寒而凍死，沒有藥品的傷兵和平民死在陰暗的角落裏，城市裏到處都彌漫著死亡的氣息，透露著一股腐爛的味道。
    那是沒有硝煙和鮮血的慢性死亡，是靈魂和精神的腐爛。
    葉卡捷琳娜堡工業區的工廠，煙囪依舊林立，但死寂無聲。
    工廠的大門緊閉，沉重的鐵鎖鏽跡斑斑，無人問津。
    偌大的火車站空無一人，火車頭像鋼鐵屍體般趴在軌道上。
    沒有物資需要運輸，甚至沒有煤炭來啟動這些大家夥了。
    僅剩的一點碎煤塊都被撿去取暖了，鐵路早就因為被轟炸和封鎖而切斷與外界的通道而癱瘓。
    城市的汽車全部趴窩，包括軍車，為了度過這個難熬的冬季，所有的引燃物都被用於取暖，包括寶貴的燃料，民用的煤油用光了就使用稀釋過後的軍用紅水銀燃料。
    除了保存坦克部隊所需的最低燃料補給，都用來取暖了。
    可就算這樣，依舊有幾萬人被凍死在城市各處，凍傷四十萬人。
    鐵路運輸工人、工廠的機械師和學徒、裹著被單的平民，還有那些抱著步槍把羊毛襪子塞進鋼盔的士兵，他們麵無表情，眼神空洞，像一尊尊石像，隻用沉默的軀體對抗饑寒交迫的現實，麻木的等待著，等他們的沙皇和國家來拯救他們。
    而在葉尼塞帝國西方領地與遠東的分界線，烏拉爾山脈。
    駐守在這裏的烏拉爾軍團按兵不動，七十萬士兵窩在塹壕和碉堡裏和夏軍隔空對峙著。
    在烏拉爾軍團司令部裏，軍團司令布拉德利·紮卡裏亞上將和幾十名師團長、高級參謀坐在指揮部裏，沉默著抽煙喝酒，空氣中彌漫著廉價煤煙、劣質蒸餾酒和絕望的氣息。
    他們這支部隊是緊急從葉尼塞最西部調集過來的，加入了十幾個預備役師團和新征召的十幾萬新兵混編組成了如今的烏拉爾軍團。
    他們是葉尼塞陸軍最西部的軍團，卻來到東部這裏。
    剛來就接到消息，幾百公裏外的葉卡捷琳娜堡被包圍了。
    連同裏麵的葉軍主力。
    很顯然，如果不是被包圍的葉軍部隊太過龐大，多達兩百多萬人，夏軍沒有完全的把握能夠一邊封死葉卡捷琳娜堡一邊分兵直插烏拉爾山，說不定布拉德利·紮卡裏亞的軍團此刻已經開始烏拉爾山地保衛戰了。
    畢竟他這邊一半是新兵。
    而且缺槍少炮，補給極為勉強。
    此前所有的補給都優先供給給葉卡捷琳娜堡軍團了，可他們卻被包圍了，連帶著葉尼塞帝國已經失去了遠東所有的工業和資源。
    葉尼塞帝國的工業能力比之戰前下降了超過40，礦產資源開采量下降65，糧食等物資損失超過一半，全國陷入糧荒，並且今年葉尼塞失去了全部的遠東糧食繳納，同時也失去了遠東的7000萬人口。
    換做其他任何一個聯盟國家，恐怕麵對如此巨量的損失，早就已經亡國或者投降了，但是葉尼塞帝國卻依舊靠著龐大的領土和人口以及近乎凶殘的冷酷條令堅持了下來。
    而為了避免葉尼塞人被打敗，放出北線夏軍那隻更加凶狠的雄獅，聯盟內部不斷給葉尼塞人進行輸血，葉尼塞人最缺的糧食，還有無數武器彈藥和機械技術，除了人，聯盟各國都快把底褲都送出去了。
    他們不在乎這些巨額的支援，也不在乎葉尼塞帝國最後會被打成什麽樣子，有多少座城市會夷為平地，有多少人會死在廢墟當中。
    他們隻在乎葉軍能不能把北線夏軍這一支戰略主力軍死死纏在極北這塊泥濘嚴寒的地方！
    “陸軍部的那些老家夥要我們撕開一道口子救出俄瑞斯忒斯·克魯格和他的部隊。”布拉德利·紮卡裏亞上將往嘴裏猛灌了一口烈酒。
    “那幫老東西，成天在聖彼得堡的大莊園裏快活享樂，閑著沒事就愛對前線指手畫腳。”底下的一名少將參謀不屑道“要能救早就救出來！何必等到現在？他們現在想著把加洛斯斃了，還給俄瑞斯忒斯·克魯格升了官，然後呢？夏軍圍城圍了幾個月了！葉卡捷琳娜堡的軍隊已經餓的連槍都快拿不起來了，現在去救？”
    “怕不是夏軍親自歡送他們，葉卡捷琳娜堡軍團的官兵也沒力氣走！那可是整個葉軍主力！”
    “現在成了快要死的羔羊！”
    “李浩根本不可能放棄自己已經到手的獵物，葉卡捷琳娜堡已經被他視作囊中之物了，裏麵的兩百多萬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勢必全部吃下！冬季快要結束了，遠東的氣候再也無法阻擋夏國人的鋼鐵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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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拉德利·紮卡裏亞皺緊了眉頭。
    他說“沙皇陛下已經親自給我下達了命令，後果你們是知道的。”
    無論是那些手底下握著萬把人的師團長還是口袋裏揣著鋼筆的參謀官，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們都知道意味著什麽。
    剛剛他們敢“暢所欲言”，完全是因為那些討人厭的“灰色畜生”（葉軍內部的督戰憲兵，因穿著與其他人不同的鐵灰色軍服和冷血作為而被陸軍士兵稱作其是灰色畜生）不在他們身邊，那些家夥也和葉軍主力一起，被夏國人包圍在葉卡捷琳娜堡了。
    但是沙皇親自下的命令，就算是送死的命令，他們不去做。
    全家都完了。
    布拉德利·紮卡裏亞繼續喝酒，他知道沙皇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俄瑞斯忒斯·克魯格元帥和他麾下的葉軍主力就這樣被夏國人吃掉，就算他陳明利害，如果烏拉爾軍團也被丟進去出不來或者損失慘重，那烏拉爾山這最後的一道天塹，也不再是阻礙。
    夏軍將會長驅直入西方領地，把戰火又燒到西部去，燒到聖彼得堡城下，那時葉軍主力和烏拉爾軍團這支最後的生力軍都沒了。
    聖彼得堡難道用平民去作戰嗎？
    可惜，酒囊飯袋的高官和剛愎自用的君主不會去聽這些。
    他們隻知道，要是坐視葉軍主力和葉卡捷琳娜堡一起毀滅，那葉尼塞帝國和葉尼塞人就完了。
    “可是。”布拉德利·紮卡裏亞眼底裏閃過一陣暴虐，“聖彼得堡答應給我們的裝備和補給隻運來了不到一半，那些該死的蛀蟲！居然在這種時候還在後方緊吃！真是該死！”
    聯盟的援助，在黑市可是高價。
    “葉卡捷琳娜堡包圍圈可是有夏國人的一整支主力集團軍群！有一百七十萬人！可現在補給也不給我們，這不是讓我們去送死嗎？”
    “我已經給祖巴托夫將軍打了電話，他答應很快就會補上空缺的補給和裝備，並且殺一批人。”布拉德利·紮卡裏亞說“並且，祖巴托夫將軍秘密告訴我，盡可能全力救援葉卡捷琳娜堡軍團，能救多少是多少。但如果事不可為，保存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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